博士硕士“跳农门”

时间:2022-10-02 06:43:01

博士硕士“跳农门”

一年一度的高考结束了,对于许多农村学子而言,这场考试如同鲤鱼跃龙门一般,他们拼尽全力奋战以期“跳出农门”。不过,近年来却有越来越多高学历的名校毕业生纷纷“跳农门”,广阔天地施展才华。

弃高薪回乡养殖的清华硕士:

想让更多人吃得健康,想让更多人不必背井离乡

金黄的茅草,鲜绿的油菜,五彩的野鸡在山林间蹿来蹿去,大白鹅悠闲地在池塘中游来游去……在河南省平顶山市叶县夏李乡油坊头村,“~~奇品”农场就像一个纯天然的动物养生吧,悠闲的不得了!更不得了的是,“~~奇品”农场的老板景奇,他是清华大学通信工程专业硕士研究生。

回老家开农场,是景奇在2014年做的“任性”决定。在此之前,景奇在烽火通信担任电信网络部总监,年薪达几十万元,他的妻子是中国人民大学硕士研究生,夫妻俩在北京的生活十分安逸。提及“任性”的原因,景奇说,长期生活在北京等大城市,瘦肉精、地沟油、假羊肉、膨大剂的草莓在身边躲之不及,越来越多的人遭遇健康问题。“我们有融入骨子里的乡土情结,我们希望寻一方土地,为家人、为亲友、为更多人的食品安全踏踏实实做些事情;我们也希望能凭己之力给家乡带去一点点改变。”

辞职后,景奇和三个朋友共投资300万元,承包了叶县夏李乡稻谷泉村的500亩荒山,注册叶县天享农业开发有限公司。修路、架电、打井、建棚,在光秃秃的山上建起了养殖场。随着第一批100多只羊和几百只柴鸡的入住,景奇的养殖场算是开张了。

成功之路总是坎坷。2014年,叶县遭遇大旱,为保障人畜用水,农场的几十亩花生颗粒无收,稀落的花生秧全成了羊的过冬口粮;由于经验缺乏,购买的鸡仔大量死亡,最终成活率不足30%;从偏远地区购买的高原羊,不适应本地气候,导致接连病亡;2015年5月一场百年不遇的冰雹更是把羊棚掀到了几百米外的山坡上,直接损失达30多万元……

每一次沉重的打击,都没有动摇景奇创业的信心,而是鞭策着他不断成长。他咨询专家,遍访成熟养殖场,请教资深养殖户,在学习中不断改进。最终,新的羊圈建成,鸡舍搭起,动物防疫审批手续完毕。羊入圈,鸡上山,一切都慢慢地走入了正轨。

在景奇的养殖场,屠宰加工区和羊舍各自独立。分割、冷藏、包装、排酸车间分工明确;羊舍底层设有羊粪刮板,集中收集起来的羊粪用来养蚯蚓和给果树施肥,蚯蚓又成为柴鸡的好饲料。养殖场里配备有独立的青贮饲料区,青贮秸秆和豆渣玉米混合后用作羊的饲料。整个养殖场实现零污染,建立了一整条良性生态体系。至此,农场启用“~~奇品”品牌。~,一种北山羊,音同“源”,景奇寓意以羊为源,提供原生态农产品。

随着对业务探索的逐渐加深,景奇发现,利用电商销售农产品不仅利润更大,而且能减少中间商环节,更好地服务消费者。他立马聘请专业的分割师傅对羊第一时间宰杀、第一时间排酸、第一时间在淘宝店铺和微信店铺,通过物流发送给顾客。2016年,景奇入驻了叶县电子商务产业园,招聘专业客服人员网上销售。并且搭乘直播快车,羊吃草、鸡啄虫,农场的全部情况都能被千里之外的消费者尽收眼底。在保证食品安全的同时,打造了视频电商新模式。

养殖上的高标准,加上全程冷链快递配送,他们的农产品主要销往大中城市,定位中高消费人群。“我们用快递往北京发羊肉,首重22元,每增加一斤多10元。加上冰块、包装袋、包装箱等,常常会见到100多元的快递费。”景奇介绍说,尽管价格不低,但产品味道鲜美,口感纯正,回购率非常高:“购买过我的产品的客户八成以上有二次购买的记录。”2015年景奇的农场销售额为200多万元,2016年突破500万元,盈利100多万元。

为了拓展市场,把公司规模做大做强。景奇采取“公司+基地+农户”的养殖模式,在夏李、保安等乡镇扶持农民以家庭为单位养殖山羊和散养柴鸡。在让其他村民致富的同时,也为自己公司销售规模的扩大提供了充足货源。

同时,景奇还以每亩1200元的价格收购附近村民的带穗玉米青贮,作为羊饲料。目前,他正在与周边农户商讨合作养猪,积极筹办农业合作社。景奇说,把家乡土生土长的好东西都卖出去,让更多的人尝到好吃的,让更多乡亲一起富。终有一天,能让乡亲们不必背井离乡。

在珠海种地的高考状元:

希望儿子长大再当农民不被当成“稀奇”

与景奇的“中途起义”不同,邹子龙这位2007年的韶关高考状元,在高考志愿上仅填报了人大的农业经济管理专业。尽管在校期间获得了北大经济学的第二学位,但毕业时除了农业,邹子龙从未认真考虑过其他工作。

离毕业还有几个月时,班上的同学大多选择到金融单位和国企上班,而已经被保送读研的邹子龙对自己的现代农业梦念念不忘,他游说了两个大学同学成为自己的合伙人。其中一位叫陈羿好的重庆姑娘,原本被一家电视台录用,最终不顾家人的反对和邹子龙以及他的好兄弟冯永久一道离开北京来到珠海。他们三人在珠海三灶承包了一个山头开荒种地,用从家中借来的积蓄,创办有机农业园。

珠海给三位h道而来的大学生准备的见面礼却是一系列的困难。没有现成的租地,只能动手开荒;没有水源,就把山泉水接过来,通过重力加压引到山上实现自流灌溉;没有电,用6个车载电瓶串联起来解决生活和生产用电,用完了再拉到村里面去充电。

开荒的日子,邹子龙每天有10个小时泡在田间地头。他的执着、勤劳征服了这片荒地,同时也征服了陈羿好的心。其间,冯永久离开,投奔了珠海一家地产公司,此后邹子龙负责农业园的管理并带员工生产;陈羿好每天开着一辆破面包车满珠海跑,负责送菜。2011年,邹子龙在人大读研期间,陈羿好更是挑起了农场的全部重担。

29岁的邹子龙如今是绿手指有机农业园的董事长,位于高栏港平沙镇的绿手指有机农业园已经是他在珠海开辟的第三处有机农场。邹子龙的办公室是建在农场田间的一间简易板房,没有老板桌椅,没有电脑,只有农具和健身器材。邹子龙说,自己除了偶尔进办公室放下工具外,其他时间都是在田间地头。“我坐在电脑前就头痛,读书时我的电脑也长久不开机,都发霉了,一到田里精神就来了”。邹子龙喜欢跟果蔬打交道,而不擅长跟人打交道,随着公司发展,他专门请了职业经理人负责管理公司,自己则负责园区设计和生产标准制定,并每天带领员工在田间作业。

虽然邹子龙是学农业经济管理的,但毕竟没有种植经验,“种植标准由我制定,但有些实际生产我也需要向当地老农请教”。白天里,邹子龙随时会出现在一垄田间,指导从当地雇请的老农按着他制定的标准作业,在他眼里,有机农作物种植要杜绝一切农药、化肥、激素。而这在被雇的农民看来完全是“死脑筋”。邹子龙说,“他们比较习惯用农药化肥,跟他们说不能用,他们觉得我们又没种过地,不愿意听我们的,最后换了几拨人”。

搞有机农业,先要有养殖。除了养鸡鸭猪鱼,他们还养了几十头牛,邹子龙说,养牛的主要目的是为了收集粪便,白天一群牛被员工赶到湖边草地上放养,一只只白鹭和其他水鸟飞来,时不时地立在牛背上,就像一幅美丽的画卷,放牛的工作与坐在办公室里相比,对于热爱大自然的人来说,肯定是一种享受。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邹子龙说,从2010年在珠海扎根做第一个有机农场,直到去年才实现收支平衡,这还不包括六年多累计的基础建设耗资一千多万元。

做农业很难赚钱,做有机农业更难,一场自然灾害就会让农场颗粒无收。2012年,超强台风“韦森特”袭击珠海,绿手指农业园的蔬菜被席卷一空,B殖棚吹垮了,鸡鸭牛羊死亡殆尽,因为发不出工资,农场的员工全走光了,当时妻子陈羿好刚怀孕生子,整个农场只剩下邹子龙一个人在打理。邹子龙说,那一阵他焦虑得整晚睡不着觉。为帮助他重建农业园,在最危难的时候,人大的师妹钟倩琳带着10万元资金入股,共青团珠海市委也向农场提供了2万元的创业资金,并组织了一批大学生志愿者参与了农场道路的修整工作。此后,农业园又通过消费者融资筹到数十万元,终于逐步渡过难关,走上正轨。

邹子龙包山种菜的事传开后,很多青年涌上这个山头。仅2012年一年,来来去去累计就有两百来人,但最终只有很少一部分人留下来,成为中坚力量。邹子龙说,自己最大的心愿就是希望越来越多有学识的青年投身于现代农业。

“等儿子长大了,即使他有很好的学历,如果再回乡当农民,希望那时大家再不要当成‘稀奇’,不再像我这样受关注”。

务农十年的博士后:

有意义的生活不是变得富有、成为名人

中国人民大学农业与农村发展学院博士、清华大学人文与社会科学学院博士后、第十届“全国农村青年致富带头人标兵”、2016年“全球青年领袖”、2017年全球40岁以下影响食物系统的20名领袖之一、“分享收获”社区支持农业项目创始人……与景奇和邹子龙相比,石嫣的头衔更多一些,知名度更大一些。但是“为何选择农业”依旧是石嫣常常需要回答的问题,每逢此时,她总是淡淡地说:“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很偶然地选择了与农业相关的专业。”从此,一入农口深似海。

硕士阶段,导师带着石嫣和同学们到山西等地的乡村调研。石嫣发现真正的农村和自己在课堂上了解到的有很大差别,她开始对农业更感兴趣了。

但是随着实践的深入,了解的越多,发现的问题也越多。“有些农民的生活状况很不好,很多三农问题并不是靠个别人或者政府的某项政策就能改善的。”看到这些问题却不知道能做些什么,石嫣陷入了困惑。此时,正好有个可以去美国农场实习的机会,“我想先将困惑放一放”。2008年,博士在读的石嫣前往美国明尼苏达州开始为期半年的务农生活。

提到“插洋队”的经历,石嫣说印象最深的是一件小事:“有一次,农场配送给会员的芦笋有部分被冻了,开始我们都没发现。后来,农场的人就挨家给会员打电话请他们检查,如果发现有被冻的,就重新配送。”石嫣觉得,这份责任感太难得。“中国的农民很辛苦也很勤劳,但是当他们真正愿意做农业的时候,农业能否给他们一个有尊严的收入和让他们负起责任的价值感?我们的菜农把菜卖给谁了?农药化肥到底有什么样的伤害?这些农民并不知道。”

在美国农场学习时,石嫣不是简单地观摩,而是真正跟着农场主下地干活。两个月的时间,她每天都筋疲力尽,手上的皮也磨破了,晚上不到十点自然入睡,繁重的劳动也曾让她想过放弃,自己放着国内重大课题不做,来这天天清洗育苗盘是不是错的。但是一切辛苦在她吃到果实时释怀了,“太好吃了!”。

这半年的时间像颗种子,在石嫣的心里扎了根,她不仅被果实最纯粹的味道征服,更被美国年轻人简单、朴素的农村生活打动。“这样一个农场,是一种主动选择的生活方式”,石嫣出国前的困惑有了答案――得先从改变自己做起。

回国后,石嫣赶上中国人民大学位于海淀区的产学研基地建成,便向老师申请,把在美国学到的社区支持农业(CSA)模式引入,建成了“小毛驴市民农园”――中国第一个“社区支持农业”农场。

石嫣介绍说,社区支持农业,就是采用生态方式种植,不使用任何化肥、农药、化学添加剂等人工化学合成材料,保证种植实物的健康、安全;消费者在种植之初预付生产者一年的生产费用,与生产者共担风险、共享收益的一种友好互助模式。

2009年,由3个成员带着实习生创办了“小毛驴”。2010年“毒奶粉”事件后,人们更加重视食品安全,有300多个家庭等待成为小毛驴会员。2011年,小毛驴会员数超过了800个。也是那一年,石嫣结婚了,新郎同样师承三农专家温铁军。结婚那天,石嫣踏着泥土,坐在程存旺的自行车驶向小毛驴农场,拿着一颗西兰花就把自己嫁了。

2012年,小毛驴会员达到1000户,而毕业后的石嫣却选择第二次创业,再次从头开始。她和朋友一起在北京通州区西集镇马坊村和顺义区龙湾屯镇柳庄户村租地350亩,开有机农场,命名为“分享收获”。

在农场,石嫣不再是那个头衔多多的女博士后,员工喊她“石掌柜”。“石掌柜”每天早上7点到农场,20多个大棚,逛一圈得两小时,采摘、财务、管理,终日忙忙碌碌。2013年,石嫣将农场拓展到顺义区,建起拥有26个大棚的蔬菜基地和果园基地。在很多有机农场还在烧钱的时候,分享收获2014年实现了收支平衡且有盈余。

一边种好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使自己具备一定的技术和生产能力,做好生态农业的示范。同时,石嫣还面向大众,搭建起一个社区支持农业的孵化平台。

这些年来,到石嫣的农场实习的人有不少,很多年轻人在跟着石嫣学习一段时间后都选择“另立门户”,有的就在距离石嫣的农场不远处,也有的返乡做起了家庭农场,石嫣一直特别支持。她不仅为大家提供技术支持,还在分享收获的App上,给其他创业者的产品留出一块产品专区,帮助他们做销售。

石嫣每年到全国各地开展讲座,宣传社区支持农业模式。受她影响,截至目前,国内已经先后成立了近500家运作社区支持农业模式的农场。平时,她每月都会在自己的农场举办分享会,请相关专家过来为在北京的CSA会员讲授农作物种植、植物保护等知识,为大家随时交流农场经营经验搭建平台。

经营农场,不是没有风险。有一次赶上强降雨,刚播种的菜苗都淹死了,对供应造成不小的影响,最受欢迎的西红柿首当其冲。程存旺回忆,了解情况的会员们纷纷选择继续等待新一批西红柿的成熟,没有对他们提任何过分的要求。这被石嫣和程存旺称为“风险共担,收益共享”。这种信任,亦是石嫣价值感的来源。

“有意义的生活不是变得富有、成为名人、读到博士,而是真实,谦逊,分享自己、惠及他人。”在分享收获的一则农夫日记中,石嫣这样写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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