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的苹果园
时间：2022-10-02 06:45:55
参加工作后第一次回老家,邻居大婶见了我,笑着说:“呦,都长这么大了,听说在城里上班呢。小时候也够皮的,还骂过我呢!”
我呵呵地笑着,有些不好意思,想起小时候还确实“骂过”大婶。那时候也就五岁多的样子,还没上小学呢。
细细一算,这已经是将近20年前的事儿了。我知道不是大婶记仇,也许她跟我一样觉得那些有趣的事就像发生在昨天一样。
关于那次“骂”大婶,还得从我家的苹果园说起。
1
小时候,我和弟弟还有大婶的儿子小虎子经常在一起玩,我们三个年龄相仿。
那天黄昏,奶奶坐在苹果园的小房子前,看我和弟弟在果园北面的一个小水池边玩。暖暖的夕阳红红地照着大地。美丽的苹果园、白发的奶奶、调皮的我和弟弟……这是多么柔美的一幅田园画啊。
我和弟弟拿着树枝,逗着水里的小青蛙。玩得正开心时,小虎子来了。于是,大家一起玩。玩着玩着,也不知道是谁先惹了谁,三个人就吵了起来,当然,我和弟弟是站在一边的。最后吵到不可收拾,竟然动起手来。小虎子身体很结实,像一块石头。我和弟弟都属于瘦小型的。所以,尽管我们在人数上取胜,但是在“战斗”中却时时处于下风,我和弟弟一急,把小虎子推进了水池里。池里的水并不深,刚到小虎子的膝盖处。把小虎子推下了水,我和弟弟连忙跑到奶奶身边。奶奶还没来得及训斥我和弟弟,就看见浑身湿漉漉的小虎子已经爬上来,朝我和弟弟气势汹汹地追来了,他一把扯住弟弟就打。奶奶急了,一把抱住小虎子,让弟弟赶紧跑回家去。
奶奶是小脚,年纪大了,被小牛犊似的小虎子一甩,就摔倒在地。奶奶坐在绿油油的草堆里,不但没有生气,反而呵呵地笑着。我瞪了小虎子一眼,就冲过去,把他撞翻在地。正好是个小斜坡,小虎子骨碌碌一直滚出了好远。
我和弟弟先回家了。小虎子一个人回来,他的裤子上沾满了泥巴,脸也被树枝划破了。他站在我家门前的打麦场上大哭起来。
大婶听见儿子哭,就跑出来看。看到小虎子的狼狈样,大婶很心疼。听完小虎子告状,大婶二话没说,一把把我拉到跟前,训斥起来。
虽然我不停地辩解,但是大婶还是护着儿子责骂我。我突然张口说了一句脏话。
其实话刚一出口,我就知道自己错了。爸妈经常教育我和弟弟,对长辈要有礼貌,不能骂脏话,不然就是个坏孩子。而我一直在努力做一个好孩子。
顿时,委屈、悔恨、难过一下子涌上了心头,眼泪开始在我的眼眶里打转。
2
因为骂大婶这件事儿让我小小的心里着实纠结了好一阵,所以到现在还是记忆犹新。事实上,关于果园的更多记忆是快乐的。
每到放暑假,城里的表哥就会来我家。他大我一岁,我们很喜欢跟他一起玩。记得每天吃过午饭,父亲都会叫我们睡午觉。表哥、弟弟和我,就装作很听话的样子,齐刷刷地躺下,整齐地“排列”在土炕上,闭上眼睛,一下子就“睡着”了。
我们竖着耳朵听,觉得父亲睡着了,就溜下土炕,轻轻地拉开门,顶着正午毒辣辣的阳光,一口气跑到果园。跑得又热又渴,我们就摘苹果吃,有时候每人一口气能吃七八个。
还记得有一年夏天,我们捉了一只出生不久的小雏鹰,把它安顿在果园的小房子里。刚捉来时,它看见我们,不但往后缩,连身子都在抖。后来渐渐熟悉了,一看见我们,它就嘎嘎嘎地叫个不停。
这只雏鹰,在我们手里,可没受一点儿委屈。它的胃口特别好,一天能吃掉很多食物。麻烦的是,它不吃面食,只吃肉。它的“挑食”让我们三个整整忙乎了一个夏天。
我们每天跑到果园,吃足了苹果,再揣上几个,然后拿个啤酒瓶去捉蚂蚱。我们经常追着蚂蚱跑得气喘吁吁,却不知道蚂蚱藏哪儿了。有时候,追到玉米地里,高高的玉米秆把我们淹没了,只能听见叶子发出的刷刷声;有时候,追到苜蓿地里,长长的苜蓿就在我们腿上缠缠绕绕……
好不容易装满一瓶了,我们就赶紧跑回去喂雏鹰。它一次能吃掉半瓶蚂蚱。隔不了两个小时,它又叫起来,我们再给它喂,它又能吃掉半瓶。
就这样,夏天快结束的时候,雏鹰长大了,它开始扑腾扑腾地试着飞。一开始,它很笨,还没跳起来,就落地了。渐渐地,它学会了飞,而且飞得越来越高,飞的时间也越来越长了。
每次它飞高了,我们就担心它会飞走。想到这里,我们的脸上挂满了留恋和不舍。但每次,雏鹰都会再落下来。有一次,我们找不到它,以为它飞走了。第二天我们再去果园时,它竟然在那座小房子里!我们欣喜若狂,表哥双手捧着它,脸在它身上蹭个不停……
最后它还是飞走了。虽然我们难过了好一阵,但是我们都想明白了,蓝天才是它的家。
3
那时候,爷爷胡须已经全白了。但是,爷爷是个闲不住的人。他帮着爸爸干农活,所有的时间基本上全在果园里。
爷爷一边干活,一边给我讲故事。爷爷小时候上过三年私塾,后来就帮家里人种地了。他当了一辈子农民,但他很喜欢读书,也读过不少书。爷爷能把“四书”全部背下来。闲着没事儿了,他就给我背《三字经》,背《论语》,讲孔子,讲孟子。《论语》讲得差不多了,又给我讲《隋唐演义》《三国演义》《西游记》等。所以,等我上学时,我成了同学们羡慕的小才子。
还记得小时候家里没什么可读的书,爷爷的柜子里攒下来的那些书,都是线装书,还都是繁体字,我根本看不懂。
有一次,我去姥爷家,看见有一套《三国志演义》,有上中下三本,我想拿回家看。姥爷说我识字不多,看不懂,最后经不住我死缠硬磨,还是同意我带走了。
记得当时,爷爷看见书也兴奋了好一阵。我和爷爷把书拿到果园里,当爷爷干活时,我就拿着书躺在苹果树下看。碰到不认识的字儿、看不懂的句子,我就问爷爷。爷爷停下手中的活儿,擦擦汗,然后给我讲,讲得可认真了。等中午休息时,我跑回家给爷爷提饭,爷爷就在果园里的小房子里一边休息,一边看《三国志演义》。爷爷很爱护书,看书从来不在停的地方折页。有好几次,我都看见书中间夹着枯了的草,那是爷爷的书签儿。
一部《三国志演义》看完,我居然识了好多字,也更加喜欢读书了。当然最享受的就是在果园和爷爷一起看书,觉得惬意极了。
后来,爷爷去世了,果园因无人看管也荒废了。我一有空,还是一如既往跑去果园,坐在被伐倒的树干上读书。村里人看见了,就夸赞我。后来我考上大学,大家就拿我当教育孩子的榜样。可是,他们怎么会知道,我去果园读书不仅是一种习惯,更是一种深深的怀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