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狂欢 第5期

在这个有《泰坦尼克号》和《超级战舰》的两部好莱坞大船汹汹来袭之时，宁浩的这部《黄金大劫案》，当真在电影市场里杀出一条血路，给国产电影打了一针强心剂。没有所谓的大明星，没有超大的场面，只有精妙的故事，出色的表演，有趣的台词，还有虽不炫目却表现完美的特效。

关于这部电影的故事，表演，和导演等等其他部分的文章，想必在你看到这期杂志的时候已经导出都是了，所以我们这次拉来了这部电影的特效总监徐先生，专门谈谈这部电影的特效制作。

事实上，宁浩作品的特效部分一直是很出色的。在低成本完成的《疯狂的石头》中就有漂亮的飞刀镜头；而在《疯狂的赛车》中则有大量的有趣技巧；而这次在《黄金大劫案》中，特效则变得更加自然，运用得也更加如火纯青。

先介绍一下这部电影中的电影特效数量吧。主要的特效镜头是在哪些部分？

徐健：特效镜头数量一共是500个左右。其中有85%到90%是隐性特效，也就是说观众在电影中不会觉得这里有特效的部分。我们觉得完成得最好的也是这部分。

这部电影的主要拍摄都是在上海的车墩影视基地完成。有很多镜头的拍摄都是摄影棚里直接搭上就拍，外景也是敞开了拍。室内就是搭上绿幕，拍。

这部电影的故事不是在现代的中国，和宁浩其他电影的时代背景都不一样，那么你们是怎么定义这个环境的呢？那么你们要改动的地方应该也很多吧。

徐健：这部戏的故事背景是洲国时期。这也是他首次尝试拍时代剧。在景区里，你知道，上海车墩就是那种老上海的感觉，基本国内大部分这类题材的片子和连续剧都在这里拍。车墩主要就是三条路，一条是复原的老上海南京路，一条是延安路，一条叫做“色戒街”，因为李安的《色戒》在这里拍的。但是你知道那种基地，基本那些棚景就是行活。所以基本就是我们把整个街道的部分都改了一遍。

在洲国时代的话……那么你们是否有在一些有遗址的地方采景？

徐健：要说实景，洲国的原址其实就在是长春，而且很多的老建筑都在，电影应该在那里拍。不过要说建筑风格，最合适的其实是天津。天津很多建筑保留得很好，不少地方都留着那个时代的特色。不过天津大部分老建筑现在都在用，已经变成了银行和政府机关什么的，有很多类似空调，缴费机，电线等民用设施，如果在这儿拍的话，那就意味着这些会穿帮的设施都要在后期擦掉，工作量非常大。另外，拍戏的时间成本很高，要转移地址的话开销是非常大的。如果我们在上海拍，就意味着在一个景区内，就可以基本把所有的都拍完了，从预算上看，还是在车墩拍摄最合适。

那摄影棚的条件如何呢？实拍的时候，那条街道有多长？

徐健：长度肯定是不够的。街道最长也就200米。景区里，都是景片子，那些建筑也不是导演说要的东西。

那么你们是如何做出洲国时期的感觉呢？电影里感觉整个洲国还是蛮像样的，和大家想象的有些不一样。

徐健：其实洲时期，那个地方是很发达的，相对来说比较富有，毕竟东北那边资源丰富。我们特地翻了很多纪录片，结果很令人惊讶。现代化的程度比我想象的发达得多，盖楼都是用的钢筋水泥，有用到汽车，搅拌机这些东西，很多现代化的设备，甚至跟现在相比，差距都不是那么大。而且在记录片里可以看到很多人的精神面貌是很好的，很多日本人统治的行政区状态都相当不错，有很多设计看起来很日本，那种庭院，特别的建筑造型，一些值得玩味的细节等等。不是像很多年代戏，类似《南京南京》里面，那是另外一种角度，是我们现代人对老百姓的另一种认识，大粗布棉袄的那种状态。的确，当时也有很多穷苦的老百姓，不过他们不是这部电影的表达重点。

那么你们是否是按照纪录片来如史实来做整个场景的设计呢？

徐健：我们和导演商量了之后，定下来的一个美术风格就是，比较“飞”。纪录片资料等等这些，只是一个参考，我们都要的东西不是那么写实。你在电影中可以看到人物造型比较有意思，我们给出一个定义是“满洲时期的时装戏”。

这个风格就延续到我们所有的对环境的加工。导演的想法是，让观众看一眼，就知道这里日占区。我们把几乎所有拍到的建筑都加上了日式的房顶，做出很日本的传统风格的东西，包括街边日式的程设，比较有特点的路灯这些。因为因为预算的关系，道具实拍没法做，那我们就在后期里加上了很多东西，几乎所有的背景是都CG的部分。

可否谈谈其中比较难的部分？

徐健：最难的就是在故事最后的水的戏份。电影是一场劫金的故事：一共八吨黄金，法国人设计的金库，戏里号称“满洲第一堡垒”。怎么劫？最后的方法是弄来可以融化金子的王水倒入，金子都化了，流到江里了。

王水真的可以在这么短时间里化掉金子吗？

徐健：其实不会的。我们特地做了实验，拿了肉上面弄了金粉，然后在王水里化。但是最后发现整个过程很慢，木了吧唧的，是一个几乎你看不出来的过程，就像一块冰慢慢的在水里化掉。如果真的是八吨黄金，拿王水去化的话，想要把全部化没了，估计一个礼拜都不带够的。但是这样不行，这个不符合故事的表述要求，故事要求这个戏就是在短短的时间里完成的。在电影里就是一场枪战的戏，一边打枪战，王水一边流，十多分钟，这黄金就没了。

那整个过程有哪些的是CG呢？

徐健：其实全是。这场戏是这样的，最上面的门是拿炮打开，王水打开阀门，水腐蚀金库的门，然后水在景区，化了黄金，整个架子塌掉，化到江里。

这场戏怎么拍呢？一开始我们还真想到了实拍。我们先是搭建了一个1:6的模型，放了水冲试试。但是我们没做过水的微缩模型，拍微缩模型有它自己的帧数，这其中有一个比率换算的，我们就那么拿24帧就排了。最后拍出来的结果不是很好，最后全部否掉了。但是做到这个这部分的时候，已经是整个工作的最后了，所以没有办法，只好加班全部用CG做。一共30几个镜头，我们做了4个多月，因为流体模拟的运算量很大。

不过最要命的是，我们发现后来导演把这个戏给碎了，把这场王水的戏变成枪战的插叙。这样我们的原来的就不能用了。

为何剪碎了之后就没法用了呢？愿闻其详。

徐健：在我们原来的设计中，这场水的戏前后就一分钟，这里涉及到镜头中的水量，水的流量，所有的这些都是连在一起的。但是整个枪战的戏有十分钟。那这一分钟和十分钟的事儿，情况是不一样的，这样就得做过。这就是剪辑不定的情况做特效，我们要冒的风险……这个镜头前后我们做了3次。

那在特效这部分超支了吗？

徐健：超了，而且超了很多。最后大家互相让步，他们那边追加一些钱，虽然没追加到足够的部分，但是我们也将东西做出来。宁浩是拍MV出身的，其实已经很会省钱了，已经是省钱出名的。从前期到后期，他省钱的方法很多。

举个例子吧。

徐健：比如说表现城市大全。如果他有大预算的，他就会用动态的镜头，在整个城市里走一遍，那画面就非常好看。但是现在钱不够的话，那就用一个静态的缓缓的镜头，感觉也很好，那我们也只要做一个Matte painting就够了。一个景可以搞定的，就不会用2个景。在本子里写了8个景，如果预算有问题，那就可以在4个景里搞定。

作为特效组，你们是什么时候开始和导演沟通的？是电影杀青之后找到你们，还是一开始的时候就有参与？

徐健：我们和导演的合作非常早，从剧本还没定稿的时候就开始参与了。这个我们绝对算是全程参与了。我们的目的也很单纯，就是希望能做出一个完整的东西。之前的电影特效我们就做过一个顾长卫的《最爱》，特效量也很小。后来有人叫我们参与做电影，我们也不想参与，觉得没意思。因为我们是做广告的，这一块儿做得已经比较像样了，而且利润也不错。电影特效这一块的利润，和广告相比还是做广告比较合算。后来是到了世博会期间，我们的团队和宁浩和他身边的人有了比较深入的接触。觉得很聊得来。到了要拍《黄金大劫案》的时候，在剧本阶段，宁浩想找个人出点主意，看看特效这快怎么做，预算如何这样，希望找个人帮个忙这样。就这样加入进来了。

那么为何之前推掉了很多电影方面的工作呢？

徐健：这实说实话，我毕竟是做公司的，电影的利润不高。而且这份活儿对我们做广告来说，属于跨行了。做电影特效的人员结构和工作流程都和做广告的不同了。为了做电影，我们要重新整理人员和工作流程，这也意味着公司内部会有很大调整。

做完《黄金大劫案》之后，贵公司还有做电影的计划吗？

徐健：有几部，在谈。

你觉得做电影和做广告有什么区别？

徐健：国内的广告行业的大的状态其实很简单，就是以视觉为中心，辅以创意。现在国内的广告创意方面其实谈不上什么创意。大部分的客户要求就是画面好看，要卖产品，东西要新引人，不能有错。就是这样。但是就导演来说，视觉效果真不是第一位的，他一定是要讲故事。这算是最大的区别了。

那么就你自己来说，你喜欢做电影吗？

徐健：当然，我很喜欢电影，电影是一个很完整的创作，是创造一个世界。这个和广告还是不一样的，广告怎么做你都是做别人的东西。用宁浩的话说就是，我们这些做广告的，是一群手艺很好的人。可以做一个四合院。但是我们做不了京广大厦。京广大厦的材料其实很简单，它用到的木工和瓦工都没有四合院的手艺高，但是它和四合院不是一个量级的事儿。但是你要建那些大厦，就不是原来这些做四合院的人可以完成的。这就是全新的挑战。

这次合作结束之后，可否谈谈你对宁浩导演的评价？

徐健：聪明。学习能力极强。特效其实是比较专业的东西，他之前是不懂的，可是到后来的时候，他就会知道如何从做特效的角度为你考虑，去拍东西。有些镜头之前还需要先我商量再去拍，到了后来他自己就知道怎么拍了，交到我手里的就是非常好处理的镜头画面。

那，下次合作你们就会轻松多了吧。

徐健：这次合作让他绝对是“经验值暴涨”。不过他是一直会挑战自己的人，这次拍了500个特效镜头，下次估计就敢拍1000个特效镜头的东西。所以如果有下次合作的话，估计还有很多新的挑战吧，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