瑙莱坞电影发展研究

提要：随着尼日利亚电影产业发展的多元化，瑙莱坞电影异军突起，已经成为世界品牌并具有世界影响力，成为近年来非洲软实力的主要代表。瑙莱坞电影的魔幻主义题材、低成本低投入运营模式、全球商业推广模式、英语为主的语言优势、受众的广泛性都是其快速发展的主要原因。但是其中最为重要的原因是瑙莱坞电影的文化表达充分体现了普通非洲人的“非洲梦”，表达了非洲人的价值取向与对和平、道德等善的追求。

关键词：瑙莱坞；尼日利亚电影；非洲电影；“非洲梦”

“电影院里游弋不止的光线所组成的幻景点燃着一个个黑暗中浮起的梦。银幕上正在进行的故事只是虚幻，然而却给穷人、梦想与逝去带来一缕想象的空间。”（1）这样的语句描述的正是瑙莱坞电影。当今世界电影产业发展呈多元化趋势，相继出现多个仿若好莱坞电影的莱坞电影，其中非洲的瑙莱坞电影产业发展迅速，品牌效应明显，其鲜明的本土特色打上了浓重的“非洲”标签。瑙莱坞电影是对尼日利亚电影的一种简称。“瑙莱坞”一词在一定程度上是对好莱坞（Hollywood）和宝莱坞（Bollywood）的模仿，其出现初始是对非洲电影的一种讽刺，但是现在却已经发展成为非洲电影的正式代名词。类似的名称还有华莱坞、东莱坞、韩莱坞等。

瑙莱坞电影的发展及特征

瑙莱坞电影主要生产基地位于尼日利亚商业首都拉各斯中部阿拉巴市场附近的峡谷地带，面积有十几平方公里。瑙莱坞电影在过去二十余年内快速发展，为了更好地说明瑙莱坞电影的历史特征，我们有必要首先简要回溯非洲电影更加悠久的发展历史。1960年，尼日利亚从英国殖民地独立。从那时起，尼日利亚人开始寻求通过电影表达自己。直到20世纪70—80年代初，本土的非洲电影开始生根并诞生出一些优秀的有影响力的作品。这也是瑙莱坞电影的雏形。1992年，一个名叫纳布（KennethNnebue）的商人为了销售库存的大量空白录影带，自制了名为《奴隶中的生活》（LivinginBondage）的电影。完全业余的电影制作人纳布竟然销售掉75万卷录像带，一夜暴富。丰富的利润带来了众多的追随者，尼日利亚的电影产业逐渐获得快速发展。在这一过程中，通过租赁录像带和光盘进行电影传播的渠道也逐渐确立，尼日利亚电影的各种租赁商店众多，在商业首都拉各斯就有约10万家，全国更有50万家之巨。随着尼日利亚电影产业的逐渐发展壮大，在形成具有自身风格的电影生产与发行特点的基础上，瑙莱坞（Nollywood）的名称开始逐渐取得世界性的影响。在2002年《纽约时报》发表的一篇文章中，大西哲光（NorimitsuOnishi）介绍了尼日利亚的录像带电影，并将其冠名为“瑙莱坞”。（2）文章的标题本身即带有横向比较的意味：“‘瑙莱坞’来了，洛杉矶和孟买靠边站吧。”相对应的，正如葛兰奇（Grainge）所言“，1995年到2003年正是好莱坞（新）媒体经济下品牌建立成为主要组织原则的时期”。（3）“瑙莱坞”这一品牌开始正式登上世界电影产业的舞台，成为标识自身、与其他电影产业相区别的重要符号。非洲电影从20世纪60年代开始至今获得快速发展，但是在全球电影产业的发展背景下，以“瑙莱坞”品牌的说法作为标志，较之“非洲电影”具有以下三个特征：第一，瑙莱坞电影更接近于好莱坞和宝莱坞的商业模式，而非洲电影更加接近代表欧洲反映非洲大陆的艺术电影；第二，非洲电影大部分诞生于法语系的非洲国家，而“瑙莱坞”的大部分电影使用英语为主要语言；第三，非洲电影的生产对外国援助依赖性很大，尤其主要依赖于法国的一些机构，瑙莱坞电影则完全依靠自身制片的经济能力。瑙莱坞电影的主要特征，可以分为以下三点：

1.魔幻主义和神秘特质为主的题材

从内容形式而言，魔幻主义成为瑙莱坞电影的主要基调。《奴隶中的生活》（LivinginBondage）、《魔法时刻》（MagicMoment）这种题材是瑙莱坞魔幻电影的主要代表作。这种魔幻主义性质的题材，得到了非洲人民的喜欢，使他们能够从中获取文化认同，更能从影片中收到对于“巫术”之类的认知。瑙莱坞的电影受众广泛，其题材主要体现了非洲人的价值观念与道德判断，很多电影内容体现了非洲人对现实道德困境的思索。如电影《狂奔天涯》（NotWithoutMyDaughter）体现了来自不同的穆斯林男士和基督教女士成婚后的各种压力与困难。这些影片通过各种真实情绪带动让非洲受众体验人生百态。瑙莱坞电影主要选材于非洲人的日常生活，取材具有鲜明的本土特点，显示了异于好莱坞对非洲的独特解码方式。

2.低廉有效的生产经营模式

“瑙莱坞”一年推出约2000部电影，其影星众多，并且制作成本低廉。瑙莱坞电影采取了一种独特的生产模式，他们没有选择通过电影院公映的方式，而是将其烧录成VCD或DVD光盘进行发行。除了非洲，在美洲和欧洲黑人群体中也有很大的影响力。相较之下，非洲电影一般采用16毫米胶片来生产，虽然比起更昂贵的35毫米胶片更实惠可用，但是对于生产成本不超过几千美元的瑙莱坞电影，这也算是奢侈品了。瑙莱坞的电影成本基本会控制在10000美元到25000美元之间。生产材料使用普通的DV相机并直接录成光碟，其制作周期通常控制在一周之内。今天，尼日利亚电影产业已经成为仅次于农业的第二大产业，成为国民经济发展的支柱。

3.讲述非洲人自己的故事

“瑙莱坞”的观众喜欢观看这些电影，并且乐此不疲，是因为瑙莱坞电影展示的就是非洲人民自己的故事。他们希望有一天自己也会和电影中的主人公有同样的幸福结局，能够在电影中找到共鸣和安慰。可以说，这些取材于人们日常生活与历史故事的瑙莱坞电影展示了非洲人的“非洲梦”。（4）相比之下，非洲的艺术电影则难以达到“瑙莱坞”电影的观众数目。主要是因为非洲艺术电影并非是商业电影，往往有更多的意识形态目的和主题，与现代非洲人的生活和思想的共鸣很少。“瑙莱坞”则成为了打破这一非洲电影制作惯例的商业电影产业。

瑙莱坞电影产业发展的成因

瑙莱坞电影投入低，回报率也低。由于没有知识产权的保护，电影公司往往通过不断制作新的电影来应对盗版的冲击。由于受到法律的限制，尼日利亚的电影选题主要以非洲地区为主要内容。随着瑙莱坞电影产业的发展，在解决就业问题的同时，也丰富了人们的文化生活。

1．广泛的发行渠道和世界受众

今天“瑙莱坞”才华横溢的电影导演们正在恢复被粗制滥造的电影碟片破坏的敬业精神，制作更高价值的电影。瑙莱坞电影的主要传播载体光盘价格便宜，流通渠道广泛，尼日利亚的人们可以在任何地方买到。同时由于一些影片租赁公司的兴起，瑙莱坞电影在非洲地区受到广泛欢迎，并且在世界其他地区也开始了传播。同时，瑙莱坞电影主要通过法语、英语制作，在其传播中语言优势明显。在欧洲市场和美洲市场的黑人受众也很多。从2005年起，瑙莱坞电影在国际电影节参展次数增加，参展过蒙特利尔、柏林和戛纳国际电影节。

2．独特的竞争策略

虽然近些年瑙莱坞电影整体发展规模与速度较快，但其整体实力与发达国家相比还很弱。瑙莱坞采取的是一种立足本土特色和差异化的竞争策略，因此，瑙莱坞电影产业选择了一条差异化的路径。瑙莱坞电影中蕴含的传统价值观和本土特色凸显了瑙莱坞电影对本民族文化的坚守。从取材和主题来看，瑙莱坞电影的受众定位则不仅包括非洲本土，同时有选择地覆盖了文化背景相似的美洲和欧洲的黑人市场。（5）另一方面，瑙莱坞电影毕竟是商业电影行业，带有对“好莱坞”和“宝莱坞”成功商业模式的模仿。第一，大多数的瑙莱坞电影制作会配有英文或有英语字幕，从而获得了英语系语言的观众，为其传播奠定了广泛的基础。第二，即使是采用廉价VCD和DVD碟片的方式进行传播，瑙莱坞电影仍然采用了全球化的销售视野和发行网络，其观众定位于全球有非洲血统的人群。

3．借助新媒体实现了世界传播

互联网的影响力遍布全世界。瑙莱坞电影通过新媒体实现了全球化的发展，已经发展成为全球品牌。一个叫做Njoku的商业人才创办了尼日利亚视频点播服务商iROKOtv，他把收集到的影片拷到硬盘上，再把硬盘空运到英国上传到iROKOtv。之后Njoku和他的投资者把瑙莱坞的内容大量免费在Youtube上。2010年，通过向业界引入数字版权概念，Njoku为制作公司开辟了新的收入来源。美国投资公司老虎环球基金认同iROKOtv的经营理念，对其投资800万美元，其中500万美元用于网站节目库5000部电影的储备。另一家南非企业PanaTV也开始在非洲发展视频点播市场。2013年，PanaTV也购买了瑙莱坞的节目。PanaTV还与三星公司签订协议，将PanaTV的应用软件预装在三星在非洲出售的电子产品上。另外，在线提供瑙莱坞节目的Afrinolly应用下载量在前十个月达到了50万次。（6）通过互联网观看瑙莱坞影片已是许多网民的首选。根据IROKOtv网站运营商提供给作者的数据，从2013年3—8月共六个月时间内来自美国、英国、尼日利亚、加拿大、加纳、德国、意大利和法国等国家的独立访问者超过270万人。在此期间，来自这些国家的观众通过IROKOtv网络视频观看瑙莱坞电影的次数超过2000万次，点播时长近1000万小时。

4．政府的支持和优惠政策

在电影人的游说下，尼日利亚政府降低了进口电影设备税率。政府对瑙莱坞电影也采取了诸多优惠措施。尼日利亚电影被拍摄完成后直接做成DVD和VCD，电影制作更新速度很快，每月都有几十部新电影上架。其价格不高，大约2美元一份，适应了尼日利亚人的消费能力。尼日利亚电影产业的独特性与先天优势由此可见一斑。

瑙莱坞电影体现出的“非洲梦”

非洲大陆素有“世界原材料仓库”之称。与高科技产业密切相关的五十多种稀有矿物质，在非洲储藏量巨大。目前，非洲大陆已连续十五年实现经济正增长，每年的增长率达5%—6%左右，与东亚地区持平。非洲大陆的经济增长处于早期成长阶段，体量相对较小，未来的发展空间相当巨大。从21世纪以来，尤其是最近十几年的发展，非洲经济实现稳定高速增长，并极具发展潜力，非洲的崛起正在引起全世界的关注。非洲不再是那个贫穷落后的非洲。瑙莱坞电影产业的发展，也是非洲经济发展的一个缩影。同时，瑙莱坞电影向全世界介绍了非洲人的普通生活，他们的、民族特征和文化内核。这种不同寻常的电影表达方式，讲述了非洲人的生活方式，更展示了非洲人的“非洲梦”。

1．瑙莱坞电影表达的非洲主义的价值观

随着经济全球化的发展，世界已经发展成为“地球村”。国家形象成为世界各国相互区别的一个重要指针，文化维度则成为了国家形象的根本特征。美国学者约瑟夫•奈（JosephS.Nye）在1990年提出软实力概念时就指出：“如果一个国家的文化和意识形态具有吸引力，那么其它国家就会更愿意跟随它。”（8）虽然瑙莱坞电影目前还没有形成引领和跟随的作用，但其产业发展的示范作用突出。瑙莱坞电影专注于当地的社会和文化力量，阐明非洲人对世界的理解和认识。如克利夫德•格尔兹认为，“文化更像一个意义的复杂网络”，赋予各个行动者的行为和言语以共同的和公共的意义。（9）瑙莱坞电影通过叙述非洲普通人每天的生活，展现了非洲人民对待生活的态度和面对生活的勇气。这些电影代表了非洲观众的梦想和希望，在大量影片中描绘了普通民众如何通过戏剧性的冲突与斗争转变为富有的个人。这样的符码意义能够比较集中地反映出受到非洲受众欢迎的文化特质。目前，非洲全面参与到世界经济的发展中。随着新兴国家的崛起、“金砖国家”与“南南合作”等全新经济合作框架的形成，非洲具有不同往日的机遇和挑战。过去几十年，伴随着欧美国家为非洲大陆带来的资金和政治制度，非洲各国的文化毫无疑问处于全球化、现代化等因素的冲击下；再加上各国内部民族部族生态文化的多样，许多非洲国家面临复杂的政治经济文化选择。尼日利亚独立后长期由军人统治，经济情况和政治环境都不好，在缺乏强大经济支持的前提下，瑙莱坞的成功不能不说是一个奇迹，庞大的人口基础保证了积少成多的消费能力，也限定了瑙莱坞电影的发展模式与文化特征。

2．普通民众的文化消费

文化消费是文化产业发展的重要一环。在尼日利亚，多数社会精英的身份象征主要是拥有豪华轿车和手机。因此，他们在自我立场上对瑙莱坞的电影坚持批评的态度，认为粗糙的瑙莱坞电影影响了尼日利亚的国际声誉。（10）事实上，尼日利亚政府虽然于1993年成立了NFVCB机构用于电影产品监管，但是由于种种原因，结果并不理想。首先，大多数瑙莱坞制片人、导演、剧作家甚至演员都是没有接受过专业训练并且缺乏经验的尼日利亚人。迫于贫困和高失业率的压力，他们不得不寻找一些新奇的方式来维持生计。其次，大部分影片的资金都来自市场，而市场投资人唯一关心的是如何迅速获得投资回报。因此，他们只会根据市场需求而非道德或者国家理想来做决策。尼日利亚多数社会精英与普通民众对瑙莱坞电影的双重态度也正是对当今非洲政治生态的一种解释，普通民众的情感认同本质上来自于非洲大陆历史沉淀的传承，而少数社会精英的批评则反映了非洲社会精英“去非洲化”的现代意识，他们的冲突也将瑙莱坞推向了西方影响与非洲传统影响的尴尬地带。

3．非洲文化与瑙莱坞的文化影响力

尼日利亚电影的发展实际上是非洲社会变迁的一种折射。在非洲面临新的政治、经济和社会环境，尼日利亚人创造和发展了新的电影呈现方式。这种新的电影形式反映了非洲人和尼日利亚人深刻的社会变化及精神需求。通过瑙莱坞电影这种方式，实现了尼日利亚人和非洲人的文化认同要求。这种文化认同，同时会影响尼日利亚和非洲人对社会及政治变迁的看法和重新审视，从而形成一种新的政治文化，整合尼日利亚社会的民主发展过程，对社会的发展起到促进作用。（11）2013年，随着瑙莱坞电影产业全年总产值达到约100亿美元，成为全球第三大最有价值电影业（位居美国和印度电影产业之后），瑙莱坞电影产业终于发展成为电影帝国。瑙莱坞电影产业的成功离不开尼日利亚的源远流长的文化。作为非洲黑人文化的发源地，传统上，尼日利亚的艺术都有其社会或宗教意义，并不单独存在。例如，舞蹈用于教育或完成某种仪式。雕刻用于祈福、治疗仪式或避祸。随着社会的发展，尼日利亚艺术的目的性越来越小，一些艺术形式因为不再用于某种目的而被完全抛弃。尼日利亚政府已经注意到了这一点，并试图通过一些项目来复兴尼日利亚的艺术，如推动尼日利亚艺术节。另外，尼日利亚拥有非常悠久的文学历史。在尼日利亚成为殖民地以前，其历史都是由尼日利亚人代际流传。成为殖民地以后，英语开始普及，非洲的作家开始发挥自己的才能，在国际文坛崭露头角。（12）尼日利亚电影曾经深受好莱坞、宝莱坞的深层影响，但是目前尼日利亚电影已经成为非洲电影的代表，其代表地位是通过挖掘和展示本国文化、本民族语言，并通过电影产业的蓬勃发展来实现的。由于尼日利亚电影产业的迅猛发展，对加纳等非洲国家的电影产业发展形成威胁。这种规模经济形成的发展速度，让尼日利亚成为其他非洲国家予以提防的潜在文化殖民者。（13）在当今的世界电影市场上，好莱坞电影已经成为一个索引和符号，成为世界上诸多国家模仿和赶超的目标。而瑙莱坞电影，则以其独特的商业运营模式和发展模式，正在按照自己的价值目标、本土特色，带着非洲人的非洲梦稳健发展。

作者：索马里和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