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语》与乡土中国

时间:2022-09-20 03:46:42

《论语》与乡土中国

摘 要: 本文从中国传统社会的家国同构、差序格局入手,阐述《论语》中孔子的乡土情结,并具体论述仁、孝、忠、恕、礼、信等中国人赖以生存的道德基本要素。

关键词: 乡土情结 《论语》 乡土中国

两千年前的中国,乡土的种子早已在广大疆域中种下,它生根发芽,贯穿整个社会。时至今日,城市和乡村对立的二元格局在城镇化社会转型局面中逐渐凸显,乡村成了被人遗忘的角落,村落的生存状态在现代化社会发展中失声。当我们重新翻看《论语》,先秦时代的乡土气息扑面而来。

一、孔子的乡土情结

城市的钢筋混凝土好像一座巨大的迷宫,将居民封闭在狭小的空间中。我们再也感受不到山的沉稳、水的灵动,向外追寻得到的是一片陌生世界,如困兽般,心为形役。我们居住的家园正在变迁,那山那水那人都在岁月中消失。

两千年前的孔子在广袤的大自然中寻求不二法门。“知者乐水,仁者乐山。知者动,仁者静。知者乐,仁者寿”。(《论语・雍也》)有智慧之人热爱水,有仁德之人热爱山。有智之人好动,有仁之人好静。智者之人快乐,仁者之人长寿。鲁地的山水滋养了孔子,也给了孔子直觉顿悟的灵感。他从山水之性阐发知者、仁者之体。知者表现的本性如同水一样,仁者表现的本性如同山一样,这是一种本性使然①。孔子乐山亦然乐水,他站在岸边,言道:“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论语・子罕》)逝去的光阴就像川流不息的江河,日夜不停,奔腾万里。人生苦短,孔子在川上难怪有如此感叹。古人往往从自然出发,天圆地方,回归本性,通过对生命的观察,达到对生命真谛的领悟。他们的智慧源于乡土的滋润,源于自然的灵性,源于天人关系的和谐统一。

虽然古人并未形成对“乡土”的自觉,但思乡的传统甚是发达,《诗经・采薇》有征人思乡之情:“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乡思的冲动,可回溯到农业社会孕育的安土重迁的文化心理。幅员辽阔,交通落后,然而迫于兵役、考试、游宦制度,人们每每要远离故土,于是出现大量古诗词传达对故土的思念②。鲁国,孔子生于斯长于斯的地方,也是他在外漂泊数年最终回归的心灵家园。动荡的社会,变革的政治,五十知天命的孔子被迫从鲁国出发,开始长达十四年的宦游生涯。《论语》中我们未能清晰地看到孔子的思乡之情,但鲁国一直在孔子和弟子的对话中回环往复,魂牵梦萦。我们能从《孟子》中得到佐证:“孔子之去齐,接淅而行。去鲁,曰:‘迟迟吾行也,去父母国之道也。’可以速而速,可以久而久,可以处而处,可以仕而仕,孔子也。”(《孟子・万章下》)孔子离开齐国,匆匆忙忙。离开鲁国,是迟迟不肯行,一去三回头。从侧面能体会出孔子的家国情怀。正因鲁地是孔子的故乡,那里有孔子最熟悉的乡土。

无独有偶,《微子》提及卫国名士柳下惠,三次被贬官,有人劝他离开卫国,他言道:“直道而事人,焉往而不三黜?枉道而事人,何必去父母之邦。”古人之看中父母之邦慎重如此。

乡土情结是中国古代社会抹不去的感情,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同时将血缘、地缘根深蒂固的观念潜移默化在中国人的血脉里。

二、家国同构,差序格局

“父母在,不远游,游必有方”。(《里仁》4.19)孔子强调“孝”。有子曰:“其为人也孝弟,而好犯上者,鲜矣;不好犯上,而好作乱者,未之有也。君子务本,本立而道生。”(《学而》1.2)古人重视孝与中国古代社会结构有密切联系。从基层上看,古代的中国是乡土社会。以小农经济为主体,家可以小到一对夫妻组成的家庭,依山傍水,男耕女织,也可以大到一个国家,血脉相连,规模庞大。费孝通认为孔子最注重的就是水纹波浪向外扩张的推字,他先承认一个己,推己及人的己,对于这己,得加以克服于礼,克己就是修身。顺着这同心圆的伦常,就可向外推了。从己到家,从家到国,由国到天下,是一条通路。好比向水面投了一枚石子,溅起了一层层的涟漪,又好比一张蜘蛛网,以己为中心,将自己与亲人、好友、他人相联系。西方就像一捆捆柴,先有一个架子,每个人都结上架子,发生关联。如此,中国社会是家国同构的乡土社会,西方社会是集体主义的集团社会。前者以自我主义为中心,后者以个人主义为中心。

孔子在《论语》中说道:“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是所,而众星拱之。”(《论语・为政》)在费孝通看来是一个很好的差序格局的譬喻。君子凭借德行治理朝政,以自身为中心,众多臣民似北斗星辰,众星捧月般地环绕在君子四周。当我们身处这样差序格局的社会基层结构里,处理自己与他人的网络关系,便应秉着一颗仁爱之心。

儒家的根本理论核心在“仁”。孔子的学生颜渊、仲弓、樊迟和子张都曾问过“仁”,孔子将仁和人联系起来,一是爱人,二是“修己以安人”。“仁”的实质是爱,如何实现仁主要在于如何实现“爱”。这其中体现的是对人的根本尊重和同情,我与人不是“自我”与“他者”的关系,而是我与同我一样的人的关系,这就是所谓的移情。按照朱熹的解释,“尽己为忠,推己为恕”,实际上为一体两面。

道,一以贯之,忠恕而已矣。忠,即孔子推己及人的肯定方面,己欲立而立人,己欲达而达人;恕,即孔子推己及人的否定方面,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在中国社会讲究成功要想到他人,将心比心,帮助他人就是帮助自身,以心换心,自身不想要不强求他人。孔子善于观察乡土社会中的人际关系,对今天的人来说可谓一剂待人处世的良方。

仁为核心,礼为外显。中国自古以来是乡土社会,同样也是礼治社会。康德曾说过道德是隐含的法律,法律是显现的道德。中国处于礼治社会下,以礼仪为规范。从行为规范来说,礼治和法律本是同源,法律也是一种行为规范。礼和法不同的是维持规范的力量。法律靠国家运行,礼治靠内心构建。维持礼这种行为规范的是传统,而传统需要社会积累经验。经过数千年的积淀和传承,伦理观念在中国人心目中已深入骨髓。“克己复礼为仁”,孔子生活的年代礼崩乐坏,挽救社会,需要恢复周公之礼。在孔子的思想中,“仁”与“礼”统一,二者不可分离,是同一事件的两个方面。个人与社会的关系,即内在德行与外在形式的关系。若外在有礼,则内心必然有信仰,一种有关仁的信仰。

在礼的学说中,孔子最重视礼仪,这是孔子人文思想的重要组成部分,既具有社会群体性的特点,又具有深刻的宗教精神。一方面,礼作为一种行为规范,约束自己和他人的个性,使之不超越规矩,另一方面,礼究其实质而言,是表达人的情感方式,也是满足情感需要的基本特征。礼仪中最重要的是祭祀之礼,“子不语:怪、力、乱、神”。(《论语・述而》)孔子不谈鬼怪,令人好奇的是孔子在《论语》谈得最多的也是祭祀之礼。祭祀之礼,出于对祖先的膜拜与敬畏,出于乡土社会下的身份认同和家国意识,每当我们走进村落,我们依旧能看到三三两两的旧式祠堂坐落在村中,记录着家族的变迁,也在述说着乡土观念在现代社会中的沉寂与落寞。

有礼必有信,在《论语》中我们能感悟到的是乡土社会中的信任之情。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论语・学而》)费孝通在《乡土中国》是这么触摸中国古代社会的乡土本色的:“‘学’是和陌生事物的最初接触,‘习’是陶冶,‘不亦说乎’是描写熟悉之后的亲密感觉。在熟悉的社会中,我们会得到从心所欲而不逾矩的自由。这和法律保障的自由不同,规矩不是法律,规矩是‘习’出来的礼俗。从俗即从心。”乡土社会的信用不是对契约的重视,而是发生于一种行为的规矩熟悉到不假思索时的可靠性,这自是“土气”的一种本色。“信”是《论语》中出现频率最高的实词之一,同孝、悌、忠一类是处理私人人际关系的有效准则。信已渗透到中华民族的精神人格中,孔子曾多次强调信对建立社会关系的重要性。子曰:“言忠信,行笃敬,虽蛮貊之邦,行矣。言不忠信,行不笃敬,虽州里,行乎哉?”(《论语・卫灵公》)子张问行,孔子的回答是说话要言必有信,如果没有诚信,那么人将无法在社会乡里有立足之地。此外,在子贡问孔子治理国家的三个条件时,孔子更是将“信”上升到一定的高度,充足的粮食、军队和人民对政府的信任,若一定要去除两个条件,则信任不能去除。“自古皆有死,民无信不立”。信任是基于中国封闭和狭窄的社会结构产生的,这和西方的原罪论远远不同。西方社会对耶稣顶礼膜拜,中国古老的乡土社会坚守内心的虔诚,西方向外寻求约束,中国向内反求诸己。

西方诞生于海洋文明,而中国的乡土社会产生了农业文明。面朝黄土,背朝天,我们的祖祖辈辈在这片炽热的乡土上播下种子,收获希望。

三、结语

《论语》中我们能得出孔子以来中国人的乡土情结、拳拳爱国之心。在家国同构、差序格局的乡土社会中,仁、孝、忠、恕、礼、信等道德基本要素是中国人赖以生存的为人处世的基石。

当下社会空虚浮躁,都市生活加速了乡土社会的支离破碎,越来越多的乡村青少年涌入都市,他们穿着都市的外衣,说着城市的方言,举止谈吐想要摆脱中国传统五千多年来的乡土本色。土气成了一个带有贬义色彩的辞藻。《论语》中的仁爱、信用等道德基石在市场经济发展过程中消磨殆尽,仿佛唯有尔虞我诈、机心遍布才能在城市文明中适应生存下去。阅读《论语》时,我们是否又回想到曾经成长又离开的村庄,曾经深切扎根又疏离陌生的土地,村庄的消失,城市的建立,重读《论语》让我们对成长的乡土社会有了新的认识。回顾《论语》的同时也在涤荡我们逐渐迷失的内心世界。

注释:

①刘绪帅,张鲲鹏.浅议“知者乐水,仁者乐山”[J].文化纵横,2012.2.

②李丹梦.文学“乡土”的现代考证――以鲁迅的乡土小说与乡土诠释为核心.文艺理论研究,2011.1.

参考文献:

[1]杨伯峻.论语译注[M].中华书局,1958.

[2]费孝通.乡土中国[M].人民出版社,2008.

[3]李零.去圣乃得真孔子――《论语》纵横读[M].三联书店,20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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