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译是劳动密集型产业?

时间:2022-09-16 09:34:22

翻译是劳动密集型产业?

有一组数字可以说明我国翻译图书风气之盛:据中国版本图书馆资料室统计,1978年至1990年,共出版翻译类作品28500种,年均2192种;而1995年至2003年,翻译类新书(尚不包括重译和多版本译著)的数量飙升到94400种,年均10489种;之后每年出版的翻译类图书维持在一万种左右。上海译文出版社编辑冯涛(他也是译者)说,中国是翻译外国作品最多的国家,中国读者能读到的最新外国作品,比美国(美国读者极少看翻译作品)、德国(翻译作品相对较多)等发达国家都多。

但量多并不意味着质高。当下的图书翻译,既存在着为数不少的重复翻译现象――主要集中在经典作品上,仅《小王子》一书就有近60个中文版本,其中2004年至2007年就一窝蜂推出近50种;也存在着把翻译当成批量生产的“史上最牛译者”――署名“龙婧”的译者4年出版覆盖文史哲多个领域的23本译作,被学者王晓渔戏称为“应该是《大不列颠百科全书》的理想译者”;如此一来,翻译质量的良莠不齐、精品译作不多,在所难免。

谁能靠翻译赚钱?

翻译家施康强曾在《文学翻译:后傅雷时代》一文中写道,以现行的60元/千字的翻译稿酬标准,一个人若有志于当职业翻译家,除非粗制滥造,或者天纵奇才,日产5000字保质保量,否则连生存都成问题。他感叹道:“把翻译当作一门精致的艺术,今天这样的翻译家已经不多了。”

一定会有人问,那为什么不提高翻译稿酬以吸引翻译家呢?算一笔账就知道为什么出版社要把翻译稿酬压到这么低了:假设一本版权书有20万字,定价25元,首印5000册,以利润率为10%计算,出版社能挣12500元;而译者稿酬为12000元,两者持平。如果提高译者的稿酬,哪怕只提到75元/千字,出版社就要少挣3000元,只有可怜的9500元。忙活半年才挣万把块钱,译者稿酬当然不太可能有提高的余地。

如果遵照国家版权局制定的《出版文字作品报酬规定》(1999),翻译稿酬在20~80元/千字,则60元/千字的标准不算太低。但这个价钱是吸引不了大牌译者的,只能用新人、业余译者。出版社有深厚的资源又另当别论,比如上海译文出版社。据冯涛介绍,上海译文出版社的翻译稿酬可以取稿酬制,也可以取版税制;稿酬制由基本稿酬(60元/千字)和印数稿酬(基本稿酬的1/100乘以千册印数)组成,版税制则一般针对公共版权书,译者可以获得5~7%的版税。已经去世的董乐山先生,还有任溶溶、傅惟慈等老一辈翻译家,拿的稿酬都是一样的,而老一辈翻译家反而不会太计较收入的多少。

但问题是,不是每家出版社都有这么深厚的人脉。目前翻译的主力军是大学教师,已有二十多部译著的复旦大学副教授姜志辉被称为“翻译狂人”,他就曾表示,要是去外面上课,赚的钱比翻译多多了。在各大学和研究机构中,译著很少或干脆被拒绝承认为学术成果,收入又没有吸引力,这都影响了学者们参与翻译工作的积极性。

还有一个因素,就是出版社为了尽早抢占市场,必须加快出版流程,一切求快,也就顾不上把翻译作为“精致的艺术”去打磨。比如2007年人民文学出版社引进“哈7”,7月底才正式拿到中文版权,10月初就要推出中文版,给译者只留下不到3个月的时间,而“哈7”篇幅达700多页,要按期、高质完成,简直是不可能的任务;于是成书中出现把姐妹俩弄混等硬伤,也就在所难免。这样的脏活儿累活儿,自然不敢劳动专家的大驾,只能让年轻人来挑大梁了。

翻译是寂寞的事

施康强那篇《文学翻译:后傅雷时代》,引来了一场关于翻译收入问题的口水仗。施康强在文中指出翻译大家傅雷先生每天译一千多字,日收入二十多元,即可保障生活无忧,现在的翻译家没法比。年轻译者李继宏则反驳说,“文学翻译的报酬算是极高也不为过”,足以养活自己。他的理由是:从事专职翻译,按每小时译1000字、每千字60元计算,平均每天工作8小时,每月工作22天,月税前收入可达10560元,年税前收入达126720元。而复旦大学管理学院毕业的MBA首份工作平均年收入为128600元,翻译的收入并不逊色于MBA。

争执的焦点则在于每天到底能翻译多少字上。李继宏提出了“同声传译论”,认为“理想的笔译,应该像口译中的同声传译一样,看到原文马上就能转化为译文,这样一来,理论上的翻译速度就等同于译者的文字录入速度”。他以自己为例子,认为在电脑及电子词典的帮助下,熟练译者的翻译速度每小时应该能达到1000~1500字。他说自己翻译胡塞尼的《追风筝的人》,全书20万字,总共花了10天时间,每天的翻译从清晨7点开始,到深夜12点结束,扣除日常生活杂事所占时间,每天工作时长15小时。

10天翻译完一本书确实堪称神速,但很多译者和资深编辑并不认同。有一个台湾译者在惊叹之余,表示自己还是继续采取“龟速”进行翻译。有网友则调侃说,李继宏难道是用翻译机器做翻译吗,翻译的速度比自己看书还快?还有学者表示异议说,翻译并不是比打字快,也不仅仅是翻字典。译有《门萨的娼妓》、《小人物日记》的译者孙仲旭也说,他一个月最多能翻8万字,李继宏10天翻20万字:“莫非李先生自己译完后不校不改,便交稿了事?”

更多的译者则认为,翻译是一件相当寂寞的事,要静下心来,而且要自律,不然就坚持不下来――20万字的著作,即使每天抄5000字也要抄40天,更不用说字斟句酌地进行推敲了。台湾大块文化董事长郝明义翻译阿瑟・克拉克那本名作《2001:太空漫游》,他形容每天在结束工作之后与“2001”的文字进行搏斗的过程,“不啻梦魇”。但是,在两种不同的语言系统之间出入,又有着一种满足感――这恐怕就是翻译的魔力所在。(谭山山)

(摘自《新周刊》2008年第18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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