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魔瓶,我不是露丝你不是杰克

1

就像水果有早熟晚熟品种,韩小东坚信女孩也一样。

粉巷里的陶小桃,不过十七八岁吧,却已熟得又透又好,就像五月里的菠萝六月里的蜜桃,熟得几乎要淌出甘甜诱人的蜜汁。

当她扭着水蛇般的腰肢顾盼生媚地穿过粉巷,周遭男人们的目光顿时被牵拉成束,仿佛一个技艺高超的艺人随意操纵着提线木偶,韩小东甚至听得到男人们垂涎三尺的口水滴答声。

她的背影袅袅远去,男人们这才回过神来,有人咽着唾液说,真是尤物!有人则呸地啐道,,老娘是,女儿还是……

陶小桃的母亲以前开家发廊,明的暗的钱也没少赚,只是后来不晓得跟谁私奔了去,父亲生性懦弱,在粉巷抹不开脸,索性外出打工,多年不归,只剩陶小桃和祖母靠着旧日积蓄和菲薄的救济金艰难度日。陶小桃念书只到初二就停学了,说不清是自愿辍学还是被校方开除。从此无所事事的陶小桃抽烟、酗酒、泡网吧、坐在摩托车小混混的后座上一路尖叫着飞驰而过,韩小东的父亲就摇头叹息,这孩子,被粉巷毁了。

粉巷是这个城市里最著名的城中村,巷弄窄而狭长,鳞次栉比的按摩房洗头房钟点房和花里胡哨的发廊、KTV包厢一应俱全,陶小桃出生在这里,似乎也将一辈子被打上这里的烙印,而她全不在乎,照样嬉笑怒骂,照样粉面含春地跟男人们打情骂俏。

2

那个黄昏,陶小桃抖搂出来母亲压箱底的一件旗袍,花团锦簇的,上了身,要多妖娆有多妖娆。

妖娆的陶小桃迈出家门,宛如京剧中的名旦亮相,众人唰地止住了喧哗,连邻家择菜的老太也不由停下了手中的活计,陶小桃骄傲地昂着头,走出不足二十米,突听哧地一声,浑圆紧绷的臀部竟将旗袍撑绽了线,她手忙脚乱地扭身以手遮羞,谁知腰部竟也裂开一道口子,雪白耀眼的肌肤赫然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她顿时成了一枚磁石,吸引着无数铁屑纷纷聚拢,又仿佛是一把火,瞬间煮沸了一池平静的水。

在口哨声、嬉笑声和无数贪婪猥亵的目光中,韩小东像一尾小小的泥鳅,穿过身体与身体的缝隙,穿过争相伸出的手臂,挤到狼狈不堪的陶小桃身边,一侧身,将外套褪了下来,围在陶小桃的腰臀部,并将衣袖狠狠地打了一个结,于是陶小桃乍泄的春光,就这样被阻隔在一件又脏又旧已经看不出颜色的夹克衫中,她提起旗袍下摆,一扭身嘤嘤哭着跑了回家。

这是韩小东第一次看到陶小桃流泪,只觉得有说不出的美丽,说不出的动人,还有,说不出的心痛。

那年,韩小东12岁。

12岁的韩小东是穿百家衣吃百家饭长大的,他没有妈,他的妈妈因难产去世,爸爸常年恹恹卧病在床,他想他和陶小桃,其实是同病相怜的,即使一个住巷头,一个住巷尾,即使陶小桃从来只是乜斜着眼看他,可是他认为他们也许可以尝试做对好朋友。

陶小桃没有给他这个机会。陶小桃从第二天就消失了,就像从来没有出现在粉巷,消失得无影无踪,干脆而彻底。

3

再次相遇是在9年后。

韩小东已经长成了一米八五的帅气男子,做过半年模特,拍过几个小广告,却一直没有出人头地的机会。

是在酒吧碰到陶小桃的,他疑疑惑惑地不敢相认。吧台前的女子,分明有着小桃的眉目,却不施脂粉,清纯宛若小女生。

犹豫半响,他在她身后轻声唤道,小桃。

女子竟真的转过身来,笑道,帅哥,我们认识吗?

她的口中有着清冽的酒香,眼神声线也是迷离的醉态,一袭纯白的连衣裙和黑色的长直发形成鲜明的对比。

韩小东激动得声音都有些微的颤抖,还记得我吗,小时候,我住在粉巷东头,大人们都喊我卷毛……

陶小桃的瞳孔恍惚了好久才对准,然后咯咯咯笑着,将他毛茸茸的自来卷发揉乱,原来是小卷毛,几年不见,都,都长成大帅哥了……突又呜呜哭道,我跟了他八年了,他又迷上了女大学生,大学生有什么好,不就是会扮清纯,扮天真么,我也会,你看,看……

陶小桃拎着裙角踉跄地转了半圈,最后跌入韩小东的怀中。

韩小东打了计程车送陶小桃回家,按她说的地址,最后停在一爿高档别墅旁,陶小桃模糊地掏出钥匙,却插不进匙孔,韩小东只得代劳,开门亮灯的瞬间眼前一片金壁辉煌,陶小桃嘟囔道,可恶,保姆又溜回家了。随后一歪头,将胃内清酒尽数呕出。

韩小东只得替她更换干净衣衫,他半眯着眼,竭力不去注视她的雪白,当裙装尽数脱离胴体的时候,陶小桃突然跳将起来,像一条凶狠的美女蛇,狠狠地攀上他的身体狠狠地吻上他的唇,她的舌那么柔,她的身体那么烫,她的四肢有着不可思议的柔韧,仿佛一面神秘的湖泊,诱惑韩小东心甘情愿地深陷沉沦,而湖水在沸腾,远处地动而山摇,传说中的火山,终于轰然爆发……

4

韩小东做了二奶陶小桃的小白脸。

陶小桃独自一人住一幢很大的别墅,她的男人陈程为她配了专职司机、保镖、园丁和保姆,除了不能见光,陶小桃过的是标准富家少奶奶生活。

也曾见过陈程,五十上下的年纪,开一辆老款奔驰,穿休闲夹克衫,没有秃顶没有凸肚,言谈举止儒雅而有气度,不像富甲一方的商人,倒像是满腹学识的大学教授。

陶小桃绝不会是他唯一的女人,却绝对是三千宠爱于一身,陈程给陶小桃办了一张信用卡副卡,可以随时随地不计金额地刷用现金,甚至为她报了夜大英语和电脑速成培训,可惜呢,陶小桃一面抽着烟一面望着韩小东哧哧笑,我从十四岁开始唯一掌握的技能就是――勾引男人!

韩小东开始疯狂地见缝插针地和陶小桃,27岁了,陶小桃的身体依然如锦似缎,蛊惑得韩小东欲罢不能,在激情喷薄的刹那,韩小东吻着陶小桃道,怎么样,我和那个老男人比,谁更棒?

陶小桃不语,只是更加疯狂地索取。

宁静之后陶小桃燃起一支烟,突然泫然道,知道吗,陈程是ED,我跟了他八年,还没有真正做过他的女人。

一个男人若想真的征服一个女人,必须要从肉体先将她征服,这个道理韩小东当然明白,于是他小心翼翼提出,生存不易,能不能替我在陈老板手下找个事做?

陈程是当地餐饮娱乐业的霸主,且经营着一家声名显赫的影视公司,捧红了不少影视明星。韩小东底子不错,需要的只是一个契机。

陶小桃目光复杂地看了他半晌,终于应声,好。

韩小东提起的一颗心,终于安然放稳。

5

韩小东是以远房表哥的身份被陶小桃推介给陈程的。

这个身份有着显而易见的暧昧,韩小东不明白陶小桃是真愚笨还是假聪明,而老谋深算的陈程没有透露出丝毫怀疑,于是韩小东做了一名酒吧驻唱。

这与韩小东的理想简直差之千里。

所幸韩小东是一个及其善于把握机遇的人,在另一间酒吧的混混们前来砸场子的紧要混乱关头,他一面大声喊着条子来了,一面不动声色地播放出警车出动的长鸣声,混混们霎时阵脚大乱,其中一个亡命之徒竟手举砍刀向陈程疯狂扑来,陈程躲闪不及,韩小东舍命扑上,替他挡了致命的两刀,一刀砍在韩小东肩头,一刀在大腿。

韩小东足足在医院躺了两个月。

出院的当天,就得到了陈程的重用,陈夸赞他,有勇有谋,是条汉子!又对他讲,别老想着当明星,讨好那么多观众累不累啊,还是跟着大哥干番大事业,才是男子汉的作为。

韩小东连连点头,什么叫做男人,像陈程这样的才是真正的男人,跺一跺脚,地面也会晃三晃,市长厅长,也得给他七分面子。

有了钱与势,当然就有了数不清的女人,纵使有了那么多女人,韩小东最最放不下的,还是陶小桃。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从形容尚小的记事之初?那时的陶小桃总是乜斜着眼看他,学大人们喊他“卷毛仔”,还是十二岁那个初夏的黄昏,韩小东将又破又旧的外衣遮在她衣不蔽体的臀部?

啊不,也许就是现在,她柔韧的腰肢和恶狠狠的仿若撕咬般的热吻……

韩小东便有片刻的恍惚。侧目,才看到陈程若有所思地看着他,沉吟道,小东,你觉得,小桃这丫头怎么样,我瞧她八成是看上你了。

韩小东简直退避不及,不,不,陈总碰过的女人,我小东怎么敢要,再说,她是我表姐,于感情于伦理,我都不会的……

陈程的双眼里,是看不见深浅的潭,韩小东只恨陶小桃那双桃花眼,一看见他目光就牢牢黏上身,甩也甩不掉。

6

韩小东知道陈程是最狡猾的老狐狸,有些事情,就像雪中掩尸,是最拙劣的欺瞒。

只是,最狡猾的狐狸也斗不过好猎手。

陈程被押上法庭的那天,是韩小东最后一次见到小桃,在公开审判的旁听席上。

韩小东是警方的证人,同时的身份也是警官学校的实习警察,大毒枭陈程身边的卧底。

陈程被判了死刑,缓期一年执行。

终审宣判的当时,陶小桃一头栽倒在地。

陈程后来单独约见了韩小东,他说,其实我不恨你,从第一天开始干这个,我就一直等待这一天的到来,我只是不放心小桃,这孩子,我亏待她的太多,再也无法弥补,是的,我本姓陶,是小桃的生父,之所以多年来不敢相认,是因为这肮脏的生意会带累了她……

如果有一天你能找到她,请替我好好爱她。

韩小东无语,哽咽。

而小桃你究竟在哪里,让我给你我的爱,纯粹清明的,不掺些微尘与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