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扩展对冲战略

时间:2022-09-14 11:12:33

美国扩展对冲战略

摘 要 美国对视为“异己”的崛起中大国推行对冲战略,两面下注,既融合又围堵,避免对美国霸权形成挑战。中国是美国实施对冲战略的第一个对象国,现在正面临着这种战略内涵上的扩展与深化。与此同时,美国对俄罗斯做了新的定位,把对冲战略的实施对象从中国扩展到俄罗斯。

关键词 美国对冲战略 中国 俄罗斯

中图分类号:D80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005-4812(2007)06-0007-13

美国对视为异类的崛起中大国实施对冲战略,两面下注,一方面推行融合政策,促其成为所谓负责任的利益相关者,维护美国主导的国际体系;另一方面采取大国结盟战略,强化军事部署,对其进行军事威慑与围堵。美国力图以此促变,化解新兴大国对美国可能的挑战。

佐利克认为,中国崛起是美国的主要挑战。据悉“利益相关者”和“围堵战略”都出自佐利克一人之手。对冲战略形成以来,内涵不断扩展深化,适用国家也从中国扩展到俄罗斯。

美国的对冲战略原初是针对中国提出并加以实施的。近两年来,美国对中国采取的两手战略日趋深化,既灵活给予中美关系以合作空间并力图诱导中国的变迁,又加紧围堵中国。

从佐利克关于对华战略的演说发端,布什总统和美国国家战略文件涉华部分均使用了“利益相关者”概念。布什政府在寻找一些软性词汇来描绘中国,减少了对中国的刺激性表述,美国“重视中国”的姿态逐渐清晰起来,“中国”有所降调。布什总统在去年的国情咨文和一次记者招待会上,把中国说成是经济层面的“竞争对手”、贸易方面的“战略伙伴”。赖斯国务卿称美中两国是国际体系中两个重要的利害关系人。美国对华政策是要创造使中国成为“积极”而不是“消极”力量的环境和条件。内格罗蓬特常务副国务卿在参议院为批准对他的任命而举行的听证会上说,美国应该奉行与中国在“各个层面上”进行接触的政策,而不是对抗政策。盖茨国防部长也表示“不视中国为敌”。今年7月17日,美国新任助理国务卿帮办柯庆生履新,负责东亚和太平洋事务。8月3日,他在美中经济与安全评估委员会上所作的讲话,对中国做了明确的定位:中国还不是负责任的利益相关者,但很有可能成为负责任的利益相关者。他对发展趋势表示乐观,并强调不应视中国为对美国的威胁,美国对华政策的核心是将在最大程度上扩大共同利益与相互合作的积极接触,并与美国保持强大的地区能力的观念结合起来,以防中国最终偏离与美国利益相符的路线。他明确表示,美国对中国崛起带来的结果采取“防备”态度,而不是遏制中国,美国正设法帮助中国将其日益增长的影响力引向正确的方向。柯庆生的政策宣示,既表达了美国对华战略的倾向性,又因袭了对华战略的两面性。

近年来,中美两国之间有共同利益的领域不断增加,在联合国、世贸组织、亚太经合组织、东盟地区论坛等国际组织进行了积极合作,中国在朝核问题六方会谈、伊朗核问题、阿富汗重建、环保、达尔富尔危机、反恐、完善国际能源供给保障、防治全球性疾病等方面发挥了重大作用。中国还大幅增持了美国债券。中美合作取得更大进展的表现是,双方能以坦诚的态度就彼此之间存在的分歧进行协商,并使中美对话协商制度化。中美战略对话对近两年中美关系稳定发展具有重要意义,获得高度评价。中美战略经济对话进一步拓展、提升了中美关系。这种最高规格的财经贸易交流机制,标志着中美经贸关系的重心,将由解决贸易争端为主转向协调宏观财经贸易政策为主。美国财政部长保尔森认为,“中国拥有一个以市场为基础的经济,保持可持续的经济增长和全面参与以规则为基础的国际贸易符合我们的最大利益――也符合中国人民的利益。”[1] 具体地说,美国对华财经政策有三个重点:一是人民币汇率机制改革;二是确保中国经济从出口导向战略向消费和内需拉动战略转移;三是促进中国金融服务部门的发展,确保美国金融服务公司在这一过程中发挥重要作用。[2] 2007年5月举行的第二次中美战略经济对话,就促进经济平衡增长、承认创新的重要作用、加强合作以及加强透明度方面达成了新的原则共识,并在金融服务业、非金融服务业、贸易、能源、环境、经济平衡增长与创新诸领域取得了一系列有利于增强和深化双边关系的成果。[3] 但是,最近一段时期,布什政府面对国会内外的压力似乎正在失去耐心,由对话转向对抗,采取贸易保护主义措施,对中国商品征收反补贴关税,正式向世贸组织中国侵犯知识产权等。这就是布什政府采取的所谓“双轨方式”。除了经济、贸易及市场准入之外,美国还对中国的人权、个人自由及政治改革等方面的状况“深切关注”,立足于促变。在某种意义上,“利益相关者”成了美国对华施压的“魔咒”。美国采取具有政治意图的措施来处理中美关系,是十分有害的,也达不到目的。中国领导人着眼于超越中美关系既有的定位,强调中美双方不仅是利益攸关方,而且更应该是建设性合作者。

美国看待中国崛起的视角是独特的,它的本能反应是将地区中兴起的“异己”大国看作战略对手,美国会采用联盟战略不遗余力地同中国周边的国家加强安全合作,从军事上围堵中国,以防挑战美国霸权。因此,美国对中国作为一个正在加速军事现代化的“潜在军事对手”越来越关注,这种关注又因下面一种因素而强化,即美国感觉到,中国虽然已经融入国际体系,但是,中国这样一个大国的行为是很难根据美国的期望而改变的。在美国看来,中国的未来及其走向存在着很大的不确定性。

美国科学家联合会和自然资源保护委员会研究报告的主要结论是,美国国防部和情报机构“经常脱离背景地强调事件显示中国的威胁正在逼近,而这是不准确的”。“军事规划制定者总是需要一个理由――一个实际或潜在的危险,以解释他们为什么必须有新武器或新战略计划。”[4] 兰德公司安全问题资深分析人士詹姆斯•多宾斯把中国称之为可以帮助五角大楼准备提出预算要求的假想敌。美国空军最高将领迈克尔•莫斯利把中国列为美国空军主要威胁,以此调整了采购新军机的理由,准备说服国会接受美国空军2008年的预算计划。2006年,五角大楼在其四年出台一次的战略规划文件《四年防务评估报告》中首次将中国称为美国最大的潜在军事对手,并警告说:“中国加强军事力量的速度和规模已经使地区军事平衡受到了威胁。”报告指出,“中国最有可能在军事上与美国抗衡,并采用具有破坏性的军事技术,随着时间的推移,这可能抵消美国传统的军事优势”,强调力求采取谨慎的防备措施以防他们自己采取的合作态度无法避免未来的冲突。接着出台的美国《国家安全战略报告》、《中华人民共和国军事力量报告》也阐述了对华防备战略。“防备”中国是美国对华战略的另一面和明显特征之一。在五角大楼的内部讨论中,这一战略被称为“旨在迅速挫败中国侵略的有效准备行动”。在这种背景下,美军方不断炒作中国“网络战威胁”、“军方黑客说”、“军事透明度”、“反卫星试验”等,不一而足。更离谱的是美国情报界,竟诬称中国向提供武器,加强“间谍活动”,叫嚷防范中国。美国全球安全威胁评估报告紧盯中国,认为中国最值得担忧。美国国家情报总监迈克尔•麦康奈尔则声称中国军备欲与美国“平起平坐”。

美国军方关注中国军事能力,迫切需要了解中国军事意图。中美军方计划开设一条危机热线电话,扩大高层国防官员间的交流、相互观摩军事演习、海军舰队互访、军事学术交流、搜救方面合作。

但是,中美军事关系的改善,并没有使美国放弃军事上围堵中国的战略。美国国会超党派政策咨询机构美中经济和安全评估委员会新任主席拉里•沃策尔上任伊始就在接受日本《产经新闻》采访时说,美国今后将把中国秘密扩军作为主要担心的问题,通过强化抑制力,重点推进“防患于未然”的战略。[5]近两年来,美国不断深化围堵战略。美国的亚太战略目标,已经由应对“功能性挑战”转为应对“结构性挑战”,也就是说,应对地区内新兴大国成为主要的战略目标。为此,美国可谓“三管齐下”。

第一,不断加大向亚太地区军事力量转移的力度,其战略性进攻力量已从夏威夷推进到关岛,关岛正在大兴土木,要建设成为美军在西太平洋的军事枢纽中心。美军最先进的大型军事装备齐聚关岛,从航空母舰、攻击型核潜艇,到B-2隐形战略轰炸机、B-52轰炸机、最先进的F-22“猛禽”隐形战斗机及大量巡航导弹等,这显然不是为了对付恐怖主义或低强度的冲突。防务分析专家理查德•哈洛伦认为,这一转变更重要的战略原因可以概括为一个词――中国。

第二,构筑亚太反导系统。目前,原来以美日为核心的东亚反导系统扩展为以美日澳为轴心的亚太反导系统。美国与印度商议有关合作,并承诺向印度出售“宙斯盾”系统。美国还企图把台湾纳入其导弹防御系统之中。美国亚太反导系统矛头直接指向东亚地区内大国的意图昭然若揭。

第三,大力强化亚太同盟安全体系,形成了以美国为枢轴,双边同盟为主干、非正式安全关系和“志愿者同盟”为补充的扇形同盟,覆盖整个亚太地区,涉及军事合作的各个领域。此外,美国与台湾也形成了事实上的“准同盟”关系,美日同盟正在加速把台湾整合到其战略体系中去。

美国亚太同盟体系的核心是美国与日本、澳大利亚的同盟,但是,对于美国来说,要进而打造亚洲“北约”,最大的缺憾是日本与澳大利亚并未建立联盟。经过多年策划,日澳于今年3月签署安全保障联合宣言,两国将在“涉及双方共同战略利益的事务上加强合作和协商”,并将定期举行“二加二”外长以及国防部长会谈,有意走向联盟。悉尼大学国际安全研究中心主任艾伦•杜邦认为,确立这样一种联盟的唯一理由就是遏制中国的崛起。无独有偶,7月5日发表的澳大利亚国防战略评述报告与7月6日发表的日本防卫白皮书,相关的口径如出一辙,均夸大中国军事威胁,都对所谓的中国军力缺少透明度表示担心。澳大利亚强调澳美日三方防御。日本从“北方战略”向“西南战略”转移表明,其国防战略重点转向中国。考虑到同样版本的美日同盟和美日“二加二”会谈,亚洲“北约”三国轴心框架的雏形已经显现。华盛顿还希望把印度拉进来,变成美日澳印四边同盟,形成从东北亚,经东南亚,到南亚的对华围堵之弧,给中国造成巨大的战略压力。这种军事安全同盟明显带有冷战色彩,给世人以时光倒错之感。而上述四方也各有盘算。澳大利亚外长唐纳指出,澳大利亚拥有与美国不同的中国政策。他表示,对中国采取围堵政策是大错特错。印度外长慕克吉则说,中国在印度“向东看”的对外政策中占据首要位置。日本新任首相福田康夫表示要推行以重视联合国、保持日美同盟和作为亚洲一员为核心的外交,强调国际协调和亚洲外交,重视日中韩合作,主张日本要成为亚洲的“和平使者”。在中日邦交正常化35周年之际,两国迎来了摸索建立新型互惠关系的转折点。在经济全球化的相互依存时代,对于美国的亚洲“北约”构想来说,要达到其目标的最大化,即战略与经济分离,是不可能的。无论是美国还是其他国家,都不可能既从它们之间军事合作围堵中国之中达到战略利益的最大化,又从同中国的经济交往之中实现经济利益的最大化。鱼和熊掌不可兼得,中国也不可能不予以反制。

在上述背景下,美军在亚太地区的军事演习呈现快速上升的势头,美国国防部的数据显示,2006年美军在该地区的军事演习高达1500多次,强化实战能力,拉近了与盟国及非盟国的关系,显示了美国的外交政策越来越趋向军事化。美国《防务新闻》网站2007年7月23日报道认为,今年9月,美国、日本、澳大利亚和印度的孟加拉湾海军大演习“也许预示着新同盟的形成”。

把这些事件联系起来分析就会发现,美国、日本、澳大利亚、印度正在走向亚洲“民主同盟”或非正式防务联盟,美国力图引导它们走在接触与围堵之间的刀锋上,两面下注,以防备中国军事现代化可能构成的威胁。

但是,美国的有识之士意识到,美国若对中国发展军力等举措做出错误的反应,将可能造成一个自我实现的预言――以敌对态度对待中国而使之真正成为敌国。他们的忠告仍然是对冲战略:鼓励中国成为“负责任的利益相关者”,同时做到“谨慎防范”。有的则更强调对中国实行融合政策,佐利克甚至认为为中美经济关系奠定基础的政治关系正日益滞后,中美需要新的上海公报。美国最新的《国家安全战略报告》涉华部分重申了“接触加防范”的战略,如果这一战略失败,美国还将采取其他防范措施来规避风险。这些措施就是赖斯国务卿所谓的加强美日澳等安全同盟来应对中国“不负责任”的崛起。不过,从以“负责任的利益相关者”和“两面下注”为核心的对华战略思维中,我们还是能够看出,美国的中国观正在悄然发生变化,而且,美国的对华战略在不同时期会向不同方向倾斜。也许我们会看到中美关系“在国际关系中开创了一种新范例:在彼此赞同的全球化中出现了战略断裂。一种离心的地缘政治和一种向心的经济朝着相反的方向用力,并最终相互抵消。”[6] 这种大格局决定了中美两国之间既具有合作空间,但也不会出现“蜜月”;在经贸或其他领域冲突可能不断,但也不至于轻启战端。目前美国的战略重心在中东,焦点在伊拉克,这牵制了10余万美军,吸引了美国政府的注意力,一时难以达到既定的政治目标,也无法脱身。因此,布什政府力求稳定亚太局势,注意处理与中国的关系,试图将中国纳入美国主导的国际体系,尽管有防范、围堵中国的一面,但主要倾向是扩大与中国的合作。

美国国务院发表的《2007至2012财政年度战略计划》,阐述了今后五年美国外交政策的重点。在这份文件中,美国政府公开表示,美国外交的重点之一是遏制俄罗斯“在某些领域的负面行为”。这份文件提到俄罗斯时用了很多篇幅,措词强硬,咄咄逼人,指责其强化中央集权,干预国民经济过多,限制媒体自由,向伊朗、叙利亚和委内瑞拉出售武器,在政治和经济上向邻国施加影响力,利用能源优势试图控制这些国家的基础设施和战略资产,迫使它们继续留在独联体中。美国国务院先前公布的两份报告,还对俄罗斯的人权和民主大加指责。这使美国对俄罗斯“负面行为”的抨击,达到了苏联解体以来的顶峰,从而被分析人士解读为美国在外交政策上向俄罗斯直接发出的挑战。美国表示,将继续推动在原苏联加盟共和国的“”,美国将通过提供帮助、鼓励和技术性建议,促使格鲁吉亚、乌克兰和摩尔多瓦等国“巩固民主化进程”,并且向欧盟和北约靠拢,力挺科索沃独立。为了抵消俄罗斯的“能源外交”攻势,美国将寻求在原独联体国家中建立“地区能源安全机制”。

与此同时,美国国务院在这份文件中仍然表示,希望俄罗斯成为一个“开放、民主、稳定的地缘政治伙伴”,美国将通过经济、社会、科技和政治等领域的行动,实现这一目标。此外,美国对俄罗斯的“积极趋势”抱有浓厚兴趣,表示将帮助俄罗斯加入世界贸易组织,融入全球经济,并希望日益扩大的俄罗斯中产阶级能够在俄政治生活中扮演重要角色。

美国政府的外交政策文件清楚地表明,面对一个崛起的俄罗斯和一个强势的俄罗斯总统,美国今后对俄战略将长期以“遏制”与“融合”为特色,与对华战略相似,也是两面下注,实施对冲战略。换句话说,美国把该战略的实施对象,从中国扩展到俄罗斯。

美国对俄实施对冲战略,取决于美国对俄罗斯的定位。

在美国国防部《四年防务评估报告》后,负责政策事务的国防部副部长首席帮办瑞安•亨利在记者招待会上明确指出,处于战略十字路口的国家,除了中国之外,还包括俄罗斯。美国国家情报总监迈克尔•麦康奈尔欲为扩大监听权寻找借口,声称中俄间谍咄咄逼人,通过扩大美国政府监听权的法律是必要的,不仅是为了对付,而且也是为了那些更为传统的潜在对手,如中俄这两个冷战时期的对手。布什总统在今年6月访欧前夕接受采访时尽管将俄罗斯和普京称作“朋友”,但却严厉批评莫斯科在民主方面的倒退和对邻国的挑衅态度。他还首次指责俄罗斯是在“引发冷战”。在华盛顿精英人士中,有的将俄罗斯视为“专制资本主义”的代表,有的将普京主义看作是“一种伪装成自由市场民主的俄罗斯民族主义独裁统治方式”,并认为“这种独裁模式更多地源自法西斯主义而非共产主义”。更有甚者,一向热衷于鼓吹和炒作“中国”的《华盛顿时报》竟称俄罗斯、中国和伊朗是“新邪恶轴心”。弗朗西斯•福山认为,“欧美似乎更害怕俄罗斯的崛起”。他的理由之一是现在俄罗斯“是走向完全的独裁政治和经济重新国有化的一个里程碑”,“俄罗斯无法从大帝国的历史遗产中脱身。更何况是那样一个从未放弃过野心的帝国。”理由之二是俄罗斯的领导层认为,叶利钦时代是一个“屈辱和软弱的时代”,“被美国和北约组织在政治和经济上压制,整个国家都处于弱势。西方国家用民主这件武器,侵入了俄罗斯在历史上拥有绝对影响力的领地。现在,俄罗斯确实回复了从前的强势,但结果却形成了一种只能通过实力对决来保障国家利益的局面。” [7]

因此,美国对普京向西方展现“俄罗斯肌肉”、发动攻势十分敏感,非常关注他利用其国内外越来越强势的影响力,去挑战他所认为的美国越来越过分的帝国主义行径,担心他试图将上合组织变成第二代华沙条约组织与西方对抗,并对俄罗斯大力重振军事现代化计划以及对欧美采取的其他反制措施,保持高度的警惕,努力化解。

美国对俄罗斯实施东西合围的战略围堵。美国在亚太建立一个相当于北约的平行组织,意味着针对中国和俄罗斯的东方堡垒的形成,这是美国全球军事联盟战略的一部分。这个全球战略的核心部分是北约,美国力图通过强化北约的地位,来围堵俄罗斯。今年4月,布什总统签署了《北约自由统一法案》,从而使美国支持北约东扩行动的法案成为法律。根据这一法律,美国将向阿尔巴尼亚、克罗地亚、格鲁吉亚、马其顿和乌克兰提供军事援助,使其军队符合北约标准。这是继2004年北约吸收7个成员国之后,美国采取的又一重大举措。北约在欧洲的战略前沿大大向东推进,极大地压缩了俄罗斯的战略空间,把军事触角伸到俄罗斯的家门口。美国还以反恐为由,深入俄罗斯视为禁脔的中亚,在多个国家建立了军事基地。接着又提出要在捷克和波兰建立导弹防御系统,这将使美国具备监视和拦截俄罗斯全境洲际导弹的能力,俄罗斯的战略利益因此受到重大威胁。美国为了维护自己作为超强国家的地位,极力阻止俄罗斯复兴,防止其东山再起,围堵俄罗斯成为21世纪美国的战略目标之一。

俄罗斯的反应及时、强有力、多管齐下、软硬兼施。普京总统强烈谴责反导系统,警告美国反导系统进入东欧“导致相互破坏甚至摧毁的可能性已经多次增大”,并暗示将引发新一轮军备竞赛。2007年5月29日普京在会见葡萄牙总理苏格拉底时说,我们认为,把欧洲变成火药桶,将里面装上新武器是有害和危险的。为了挫败美国在东欧的反导计划,普京一再抛出引起轰动的新建议,先后建议俄美共用阿塞拜疆雷达设施,在莫斯科和布鲁塞尔设立导弹发射信息交流中心,并与美国共同使用俄南部在建的导弹发射预警站,提议扩大该导弹防御系统,并应主要部署在俄罗斯境内。俄军总参谋长巴卢耶夫斯基等普京政府要员认为,普京的提议是一种“战术”,即向国际社会揭示美国导弹防御计划针对的其实是俄罗斯。俄罗斯是要巧妙地“”这一计划,而不是提供“合作”。俄罗斯新招迭出,拉夫罗夫外长说,俄罗斯希望与北约组织成员国恢复合作部署针对中短程导弹的防御系统,作为美国在欧洲战略导弹防御系统的替代物。普京扬言,如果美国在东欧部署反导系统,俄战略导弹将重新对准欧洲目标。普京在国情咨文中宣布,暂停履行《欧洲常规武装力量条约》。这是俄罗斯在与美国就反导防御系统争执中所掌握的一张王牌――使西欧为俄美新一轮对抗感到不安。俄罗斯还表示考虑单方面退出苏联时期与美国签订的《中导条约》。俄罗斯对欧洲交替使用软硬两种手段,以此分化欧美。

与此同时,俄罗斯加紧全面军事应对。第一,加紧制定与未来形势相适应的新的国家军事学说。第二,今年年初,普京签署了一项耗资2000亿美元的重整军备计划,将对武器装备进行全面改造,其中包括发展新一代战略轰炸机、新型航空母舰、新一代战略导弹,以及新建海军基地和导弹预警雷达站等。第三,在具体军事行动方面,普京下令恢复战略轰炸机常规远程空中巡逻,航空母舰恢复执勤状态。俄罗斯已成功试射了两种新型导弹,其中RS-24多弹头洲际弹道导弹据俄政府官员称能穿透任何反导系统,因为它能按无法预知的轨迹飞行;另一种“伊斯坎德尔-M”导弹是一种战役战术导弹,有很强的突破能力,能对付美国的陆基拦截导弹,还成功试投了威力堪比核弹的温压弹,堪称“炸弹之父”,胜过先前被认为杀伤力最强的美国“炸弹之母”。美联社认为,俄罗斯试验温压弹并与美国“炸弹之母”对应称之为“炸弹之父”,显示克里姆林宫恢复世界影响力和重振军事实力的决心。[8] 俄罗斯还频频开展大型军事演习。

美国在东欧部署反导系统的决心,丝毫没有因俄罗斯的激烈反对而动摇,美国一边按其既定计划推进部署,一边继续对俄罗斯进行游说,开展高层公关工作。今年5月赖斯国务卿访问莫斯科,试图抚慰俄罗斯“受伤的心”,希望缓解紧张局势。赖斯访俄,给冷淡的美俄关系带来一丝“暖意”,双方表示两国将继续发展“伙伴关系”,要在防止大规模杀伤性武器扩散,打击恐怖主义、走私和有组织犯罪等许多国际问题上进行合作,要在外长和防长的“二加二”会谈中继续加紧磋商反导系统的问题,双方都同意俄美关系不应当成为两国大选的“人质”。但是,两国在反导系统问题上的根本分歧并未消除,包括此前美国国防部长盖茨访俄想消除俄罗斯对该计划的疑虑,也未获成功。美国导弹防御局局长力图证明,该系统只用于拦截伊朗发射的导弹。美国几位著名物理学家却认为,拟部署在波兰的拦截装置和部署在捷克的雷达系统,能够瞄准和拦截俄罗斯导弹,因此危及俄罗斯的核威慑力。这种观点支持了俄罗斯对该系统的批评意见。他们在接受采访时说,俄罗斯政府认为在东欧部署导弹防御系统可能会引发局势动荡、挑起新一轮军备竞赛,这一抱怨是有根据的。美国政府连自己的著名学者都说服不了,怎么能够说服俄罗斯人呢?布什总统也亲自出马,他利用今年6月召开的八国集团首脑会议之机,表示虽然俄罗斯总统普京针对美国导弹防御计划警告说欧洲可能重新成为俄罗斯武器瞄准的目标,但美方对此没有必要作出军事反应,因为“俄罗斯不是敌人”。布什和普京在这次会议期间举行的会晤,是今年2月普京在慕尼黑安全政策会议上批评美国“几乎无节制地”滥用武力和北约通过东扩威胁俄罗斯安全以来,两人进行的首次会面,两人表现出的缓和姿态难以从根本上改善俄美关系。从深层次看,两国的根本利益、战略目标和价值取向不同。俄罗斯力主建立多极化世界,支持联合国在国际事务中发挥主导作用,反对滥用武力;而美国为实现自己的全球战略目标,常常采取单边主义,发动先发制人的战争,把自己的价值观强加给别国。俄罗斯大国复兴的梦想,受制于美国的霸权战略。尽管如此,布什为修补旧恶,迭出公关新招,发出“龙虾之约”,把普京请到老布什缅因州家中休闲,以求修复私人关系。

俄美关系固然趋冷,但两国都不愿回到“冷战”,不希望掀起新一轮“军备竞赛”,因而双方的较量是有底线的,有合作也有斗争,斗而不破,但主动权主要在美国手中。美国既定的对俄战略是对冲战略,两面下注,做两手准备。

注释:

[1] [美]亨利•保尔森:“与中国进行广泛的对话”,美国《华盛顿邮报》网站2006年12月11日文章。

[2] Statement of Under Secretary for International Affairs Timothy D. Adams Before the Senate Finance Committee U.S.-China Economic Relationship Revisited, March 29, 2006.

[3] 第二次中美战略经济对话联合情况说明,2007年5月22-23日,华盛顿,载《新华每日电讯》2007年5月26日,第4版。

[4] 路透社华盛顿2006年11月30日电。

[5] 日本《产经新闻》2006年6月1日报道。

[6] [法]弗雷德里克•博班:“中美关系进入相互依存的时代”,载法国《世界报》2006年6月16日。

[7] [美]弗朗西斯•福山:“威权主义发展――俄罗斯的新尝试”,载日本《读卖新闻》2007年7月16日。

[8] 美联社华盛顿2007年9月28日电。

(作者简介:上海交通大学国际与公共事务学院,教授,上海,200030)

收稿日期:2007年9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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