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产权改革亟待破题

时间:2022-09-10 07:39:39

医院产权改革亟待破题

阳春三月,全国人民代表大会第十届三次会议在北京隆重召开,温总理在政府工作报告中指出,要加快我国卫生事业的改革和发展。对于我国医疗体制改革问题,“两会”上众多代表和委员在提案中纷纷出谋划策。会议期间我们采访了全国人大代表、安徽省立医院院长许戈良,作为一直在医疗战线上工作的一线管理者,许院长对医疗体制改革有太多的感悟,他从医院实际出发谈了医院在解决老百姓看病难、看病贵的问题以及医院在体制改革和发展方面的探索之路。

看病难如何解决

《财经界》:目前,越来越多的群众反映看病难、看病贵的问题,你从医务工作者的角度怎么看这个问题?又是如何解决这个问题的?

许戈良:对于群众反映看病难、看病贵的问题,我们应该仔细地分析和研究。最近我查了很多资料,从全国就诊的情况来看,2002年我国每年有21亿人次看门诊,其中7亿人次选择的是乡镇卫生院。病人为什么选择乡镇卫生院,我分析有三个原因:一是就近,离住所近,方便。二是常见病和多发病,如感冒、发烧等病,不需上大医院就医。三是便宜。但是还有9亿人次的病人是到大中城市的综合医院看病,原因是综合医院设施全,技术力量强。如果能解决16亿人次的看病问题,就解决了很多群众看病难的问题。

从安徽的情况来看,2003年安徽省全年门诊人次是3000多万,那么安徽省有多少家医院呢?从大医院到小医院全部加上,有681家医院,就是说,这681家医院承担了3000多万人次的就诊。而681家医院中,达到一定规模、具有一定先进设备和技术的三级医院只有21家,基本上是一个城市只有一个这种上规模的大医院,而这21家三级医院又承担了780多万门诊量,接近全省门诊量的1/5,这个工作量是很大的。说明我们的医疗资源配置不合理和患者就医的心理趋势。

要解决群众看病难我认为要解决三个问题,即看得起病,看得了病,看得好病。首先是看得起病,病人到医院看病要看得起病,看不起病,设立这个医院干吗?医疗费用既要便宜又要合理,这是我们现在抓的重点工作。另外,我国正大力推广新型农村合作医疗制度,就是为了解决农民看不起病的现状。因为,我国是农业大国,13亿人口中农民就占了近10亿。所以解决了农民的看病难,就解决了一大半问题。安徽省去年有10个县推广了新型农村合作医疗制度,今年再扩大8个县。这个方案即是农民每人每年交10块钱,地方财政拿10块钱,中央财政再拿10块钱,30块钱组成医保,生病了从这里拿钱看,改变了过去农民看病全部自费的状况,解决了农民看不起病的问题。

在看得了病的问题上,由于农村乡镇卫生院基本上没有医疗设施,人员也很少有进修或学习的机会,所以说看得了病、看得好病是很难的。政府在这方面正在加大力度,温总理在政府工作报告中指出,切实把医疗卫生工作的重点放在农村,加强农村卫生基础设施和卫生队伍的建设。

《财经界》:你能谈谈贵医院在这方面是采取何种策略的?

许戈良:就拿我们医院来说吧,它位于合肥市中心,占地60多亩,现有1200多张病床,每年医治病人129万人次,门诊量是每天4000多人次,门诊平均每平米5个病人,非常拥挤,所以病人常常抱怨看个病真难,要解决这些问题,就必须扩大医院规模,搞好环境。而医院在市中心,发展受到约束。我们先是向社会融资,想在合肥市南边和西边,分别新建两座医院,一个是安徽省心脑血管医院,另一个是安徽省肿瘤医院,以缓解医院超负荷的压力和群众看病难的问题。

在医院内部为了在一定程度上缓解看病贵的问题,首先进行单病种费用控制,比如一个阑尾炎的患者,从诊断到治疗需要哪些检查和用药,经过专家论证和认可后,把这个程序定下来。医生在给病人看这种病时,不能超过这个规定,不能随便做检查或用贵药,这就从费用上控制了,如果超过了这个规定,我们就要严格管理。我们准备搞80个左右这样的病例,应该能在一定程度上解决病人看病贵的问题。另外,就是降低病人的平均住院日。据我所知,浙江的一所大医院把病人的平均住院日控制在7天之内,很不简单,这就大大地降低了病人的开销。我们医院也在努力降低病人的住院日,今年要把平均住院日控制在12天左右,去年是13.2天,这是医院的突破点。平均住院日降下来,住院病人增多了,医院的社会效益和经济效益都上去了。如果减少病人的住院天数对医院来说,可以收治更多的病人,医院的总收入也就上去了。而对病人来说他的费用减少了,这是一个联动效应。其次是控制病人的平均费用。我们现在在严格管理,这一块主要跟管理层绩效挂钩,跟每一个医生、护士的绩效挂钩,病人的平均费用降低了,我们就奖励。再次就是计算机控制,在计算机中许多病都有核定处方,医生不能随心所欲,比如感冒,以前病人上医院看个感冒要花几百元甚至更多,所以抱怨看病贵。现在看个感冒开什么样的药,开几天,电脑里都有程序,这样可以使门诊的平均费用很好地控制,把医生的随意性变成一个组织性去管理。但也有例外,因为病是千变万化,你不可能都用一种模式去看,在这种情况下,病人也会理解。

面临的困惑

《财经界》:在这样大的一个医院里,在这样一个体制下,你感觉在管理方面有什么难处?

许戈良:我们没有那么大的力量去改变那些不合理的事情,或者说现在时机还不成熟。具体表现在三方面:第一,医院体制和企业还不一样,企业的人事变动都由企业决定,而医院在这方面较难,不是说我们没有这个权力,而是很复杂,有些根深蒂固,盘根错节的事情不是一下子能解决的。比如,我们如何把一些不适合搞行政管理,但是又有技术,又有权威的人调离管理岗位,这个工作不好做。

第二,环境设施方面也是严重困扰医院发展的一个因素。我们医院有一百多年的历史,现有的大部分建筑也有50年了,因为医院在合肥市中心,扩建或重建都是不可能的。我算了一下,如果重建需要6个亿,这钱从哪来,贷款光利息我们就还不起。医院的基础设施和环境实在是太差了,厕所是公共厕所,两个家属搀着刚开过刀的病人上厕所,忍着痛苦走呀走呀,看着真受罪呀!病房昏暗得打针都看不见,需要手电照着。我们的医院门诊当时设计的是日看病量800人次,现在每天达到4000人次,严重超负荷。所以到处都排队,挂号排队、看病排队、交费排队、取药排队,病人抱怨看病真难!老百姓不满意,医生也不满意,医生抱怨工作量大、负荷重,三分钟看一个病人,还不能喝水、上厕所。

第三、像我们这种医院,其性质是国有的、公立的,非营利行业,而国家给我们的投入不足我们支出的3%。我们医院每年支出4.3个亿,而国家每年给我们的投入却只有800万元。医院想正常运转,就得走市场。在医疗费用中,药费占了50%,如果把药品从医院中分离出去,国家在诊疗费上能提高多少?药品费用又会下去多少?是否能解决看病贵的问题,是值得很好地研究和论证的。

《财经界》:如何解决这些问题,能否靠社会融资改造医院的基础设施呢?

许戈良:社会融资的问题,在新建或兼并其他医院的过程中是可以尝试的,我们现在正在建的两个专科医院都在进行这方面的尝试。但是安徽省立医院总部向社会融资,国家政策暂时是不允许的。

《财经界》:国家为什么不允许你们总部向社会融资呢?

许戈良:因为投资者之所以投资,是因为他要得到利益回报。而医院的收益是不上税的,如果他从中利益分成,就等于偷逃税了。医院不缴税是因为医院是公益性的,他的盈利是要用于医院的再发展,改善环境和设施建设。而投资商则把钱揣进自己的腰包里。政府允许股份制医院是作为一种改革的尝试。

探索股份制

《财经界》:从社会融资在建的心脑血管和肿瘤医院,其运作是不是商业化或市场化的呢?

许戈良:不是,还是公有的、非营利性的。我们虽然从社会上融资,但我们是大股东,我们要控股。肿瘤医院的融资还在进行中,心脑血管医院的融资已完成。

《财经界》:这种股份制医院你们将如何管理?

许戈良:这种国有控股的股份制医院,其性质没有改变,还是事业单位,但在管理上严格了许多。由社会融资而建的心脑血管医院完全是在空地上盖起来的,管理是全新的。肿瘤医院是兼并了其他医院,人员及管理都需慢慢地改变,他们还不能胜任现在的工作,但我们又不能把他们推向社会,只能慢慢地换血,一步一步地来。

内部改革先行

《财经界》:你刚刚说过,作为医院来说还没有能力去改变大环境,但你们在先行的条件下,医院内部你们将如何改革?

许戈良:首先,我们对人才重新定位。过去我们对人才的定义是学位高,主要是针对博士、硕士这类人才,还有一种是写论文、写著作、拿国家科技进步奖或省里大奖的这类人也是人才。现在我们定的人才不是这样,尤其是医院。医院里有些人他不会说,但他会看病,还有的人他不会写,但他很会开刀,他开一个好一个,你说他是不是人才?病人来了不是让你给他写文章的,是让你给他看病的。所以我们把医院的专业人才划分为三种,一种叫学术人才,一种叫技术人才,一种叫综合人才。我们制定了几十条客观的指标,定期考察每一个医生,让专家去评,最后评出真正的人才进行奖励。比如,你一年只看了50个病人,别人却看了5000个病人,病人不找你看病,就能说明问题。你一年只做了50个阑尾手术,而别人做了50个十二指肠癌的手术,难度不同也可见分晓。别人做的手术两三天就出院了,而你做的手术不是发炎就是并发症,这也不行。另外,还有管理人才也被纳入考核标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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