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失意就胡来?无辜少年之死震撼京城
时间：2022-09-09 07:56:47
2010年11月14日傍晚，北京昌平区某大型连锁超市老板发现，11岁的儿子周兴失踪。六天后，超市卷帘门上出现一张字条：“想要孩子，拿15万元进行交换”。家人一边周旋一边报警。两天后，北京警方抓获涉嫌勒索者，此时周兴早已被害身亡。令人震惊的是，杀人并实施敲诈勒索的人竟然是北京中关村年仅29岁的白领方勇，毕业于北京大学法律专业。
知法懂法的方勇为何残忍杀害素不相识的少年？2011年6月16日，北京市第一中级人民法院开庭审理此案。本刊特约记者奔赴北京、山东两地，对案件背后的故事进行了深入采访――
北大自考生：
强撑虚荣“北京梦”
1981年7月20日，方勇出生于山东省聊城市农村。作为家中唯一儿子，父母把他视为命根子，三个姐姐也对他宠爱有加。
方勇的学习成绩一直不错，他多次跟家人夸下海口，一定能考上一类本科学校，为家人争光。2000年和2001年两次高考，他都发挥失常，连“三本”都没考上，他感觉全村人都在笑话他。
第三年，方勇终于考上北京科技管理学院，完成学业后，他又报考了北京大学法律自考助读班。为了让他安心读书，父亲在山东聊城四处找活，母亲和他的三个姐姐去天津打工，全家供着方勇每年2万元左右的学费。
经过刻苦学习，方勇终于取得北京大学法学学士学位，这多少满足了他的虚荣心。他给几个在山东读大学的高中同学打电话，告诉他们自己北大毕业了，同时在北京大学的“北大讲堂”、“万众楼”等景点一阵狂拍，并把这些照片一一发给同学。他还向父母保证，一定会在北京生根开花，成家立业，把他们接到北京享福。父亲高兴万分，在村里逢人就夸儿子能干懂事。
几个月后，方勇应聘到北京明翰房地产经纪公司。可没多久他发现自己只是个跑腿的，成天与一些大妈大爷谈二手房，与外地人谈出租房，一点前途都没有。勉强干完一年，他跳糟到一家IT公司。公司在中关村一栋高级写字楼里，每天衣着光鲜地从大厦进出，方勇感觉自己已经迈进成功人士的行列。不久，他发现同在中关村进出，自己与高级白领差别太大了，没车没房没钱。他发誓，一定要努力工作，成为一个真正的北京人。
为了这个目标，方勇四年没回过老家，每年春节都在单位值班，可总得不到提升，收入只能维持起码的生活。虽然如此，方勇从北大毕业、在首都工作的事却在老家广为流传，成为老家人教育下一代的典范。有人甚至找到他家，讨要他读书时用过的书和笔记。方勇的父亲乐呵呵地迎接着一批批慕名而来的人。每次和儿子打电话说起此事，他总是骄傲万分。
此后，只要听说村里有人要去北京，方勇的父亲就会关照他们去找儿子。为了让乡亲们感受到自己在北京事业有成，每一次方勇都打肿脸充胖子，盛情接待。
2007年夏，村里的福贵兄弟到北京，方勇陪他们四处逛了两天，好吃好喝地伺候着，临上火车前，他突然想起还没带他们去北大看看，就对兄弟俩说：“北京大学是中国最好的大学，里面的一个操场就有我们半个村那么大，不去看就太可惜了。我在那里生活了四年，带你们去逛逛吧！”
兄弟俩一看时间不够，担心赶不上火车。方勇拍拍他们的肩说：“没事，我去把票退了，给你们买下一趟车票。”
方勇的热情好客让福贵兄弟感谢万分，回到村里，把这件事说了好几天。大家都称赞方家养了这么个好儿子。他们不知道，此刻方勇正饱一顿饥一顿，省吃俭用地为他的好客买单。
多少人生泡沫在飞？
谎言穿帮一切幻灭
2008年春，方勇遇到了河南女孩陈彤。陈彤是方勇所在公司的一名实习生，父母早年从河南来北京打工，除没有北京户口外，生活习惯和说话口音都已经“北京化”了。方勇见陈彤是北京人，不禁动了心思，如果能找个北京女孩作老婆，不仅会少奋斗几年，结婚时父母也会很有面子。因此，在工作上他很耐心地指导初入职场的陈彤，对她十分照顾，很快得到了陈彤的好感，两人谈起恋爱。
与陈彤的恋情，让方勇觉得自己离真正成为北京人的目标靠近了许多，因此很珍惜这段爱情，对陈彤关怀备至。担心陈彤的家人不同意他们交往，他谎称自己是北京郊区人。陈彤几次提出去他家看看，都被他找借口搪塞过去。每次去陈彤家，他都会精心装扮一番，提着从燕莎等知名商场买的高档礼品，来讨陈彤家人的欢心。
2010年4月，方勇和陈彤开始谈婚论嫁。可是陈彤提出的几个条件，让方勇吓了一跳：10万元彩礼，五环之内买套房子。这些条件方勇一条也无法完成。为了讨好女友及其家人，他的大部分花销都花在吃饭、买衣服上，根本没有积蓄。别说买房，有时候房租都无法按月交付。
女友的条件，天天在方勇耳边环绕，他整夜望着水渍斑斑的天花板出神。想来想去，他对陈彤说：“我们先去看看你喜欢的房子，付个定金，然后登记结婚、签订购房合同，这样房子就算婚后财产，都是你的了。这事你暂时不要告诉父母，等房子装修好，我再换一份薪水更高的工作，就给你办个盛大的婚礼，给他们一个惊喜。至于彩礼，我父母不是小气人，不会亏待你。”方勇的甜言蜜语，把陈彤哄得晕头转向，她甚至觉得男友考虑得真周到。
2010年5月，方勇带陈彤到北京五环的中国铁建花语城看房。那个小区的房子，最小的房型90平方米，大些的房型140平方米。方勇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大户型。陈彤高兴得差点蹦起来，指着房子模型无限向往：“这个是我们的主卧，这间留给你爸妈或我爸妈来住，这间是婴儿房，朝南的，我特喜欢。”见陈彤兴奋的神色和售楼员讨好的笑容，方勇笑得格外灿烂，仿佛一切成真。
这天下午，方勇和陈彤看中了两套房子，都是145平方米的，只是结构稍有不同。这两套房子，陈彤都喜欢，不知怎么取舍。方勇趁机说：“那就等我付定金之前再决定。咱们好好考虑一下。”陈彤高兴万分。
方勇临走时，售楼员怕他们不再来，给两人各塞了一张名片。回去路上，陈彤小鸟依人地依偎在方勇怀中，脸上挂满了幸福的笑容。方勇说：“过几天我付了定金后，我们就去登记结婚，然后一起去山东玩玩，那里有我不少朋友。”
当时，方勇的想法是：生米煮成熟饭后，先带着漂亮的北京妻子到同学那里炫耀一番。因为不能暴露父母的真实身份和地址，他不打算带妻子去见父母，但可以通过同学昭告天下：方勇娶了一个地道的北京媳妇，就是牛！
单纯的陈彤哪知方勇的心思，连连点头。
2010年11月12日下午，方勇给陈彤打来电话，轻描淡写地说：“5万元定金我昨天已经去交了，我们今天去登记结婚吧，给你个惊喜。”男友的电话，带着突然的浪漫，陈彤激动万分，特意穿了一件红色大衣，精心打扮一番，直奔约定地点。一路上，她都在憧憬婚后的美妙生活。
快到约定地点时，陈彤突然想起自己看中了两套房子，不知方勇确定的是哪一套。她给方勇打去电话，谁知当时方勇正在接二连三地通知山东的同学、父母自己要登记结婚，所以手机一直处于通话状态。
陈彤在约定地点等了半天，也不见方勇的影子。性急的她从包里翻出售楼小姐的名片，直接打电话询问。孰料对方回答：“方勇？他没来交定金呀。你是不是记错了？”陈彤让对方仔细查询一番，所有的记录显示，并没有一个叫方勇或者陈彤的人来交定金。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男友为什么要骗自己？他还有多少事瞒着她？陈彤犹遇晴天霹雳，整个人都蒙了。等方勇一到，她就厉声质问。方勇没想到事情会如此轻易穿帮，他像被人撕开了人皮面具一样，不知如何应对，只得老老实实说出了一切。
方勇祈求道：“彤彤，我这么做都是因为太爱你，想娶你为妻，一辈子疼你爱你呵护你，可我没那么多钱，只好想先把生米煮成熟饭，骗你和我结婚。在这件事上我做的是不光彩，但我爱你的心是真诚的。等我以后赚了大钱，一定给你买个大房子，你就再给我一次机会好吗？”
陈彤最不能忍受的是被人当傻子一样骗，她生气地说：“别再说那些甜言蜜语了，你根本就是个骗子，没钱装大款，居然还想拉我去登记，骗取我一辈子的幸福！我不会再给骗子任何机会的。咱们就此一刀两断！”
陈彤绝然离去的背影，深深刺痛了方勇的心。没有钱，连女朋友都嫌弃。他蹲在地上，半晌也没有起身，再次抬起头，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他不知该如何跟刚刚通过话的同学和父母交代。他知道，也许自己多年追逐的北京梦、多年来悉心营造的成功泡沫，就此幻灭……
区区小事点燃怨怼，
2010年11月13日凌晨3时多，方勇跌跌撞撞回到出租房里，开始给女友狂发短信、打电话，希望女友不要和他分手。但陈彤一直关机，方勇绝望了。他找出半瓶二锅头，“咕咚咕咚”喝下去，倒头睡着了。第二天中午12时，方勇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吵醒。
“房租还交不交了？都拖了这么多天，我这里不是收容所！”房东在门外边敲门边大声叫嚷。方勇气愤地冲到门前，猛地打开门吼道：“吵什么吵！房租不会少你一分！什么破房子还催得这么紧。”房东翻着白眼说：“你的房租少得可不止一分！嫌房子破你去住别墅啊，没钱装什么装。”
2010年11月14日下午1时20分左右，方勇走出家门，想到附近找一间更便宜的出租房。他漫无目的地转悠，感觉这个熟悉却没有归属感的城市根本不属于自己。方勇转到昌平区回龙观镇的一条小巷子时，碰到几个孩子正在放鞭炮，一个面目清秀的男孩快速奔跑着，一边跑一边兴奋地喊着什么，一不留神和对面来的方勇撞了个满怀。没等方勇反应过来，男孩头也不回地跑远了，一句道歉的话都没有。这个男孩，是附近某连锁超市老板周俊卿的儿子周兴。方勇原本沮丧的情绪被周兴的无理和傲慢点燃，他追了两步，却没追上。
“房东瞧不起人，连这么一个小孩撞了我也不道歉，谁都不把我放在眼里，谁都可以欺负我吗？”此时，方勇的情绪坏到了极点。他决心一定要找到这个孩子，让他当面道歉。
一个小时后，方勇在一家小饭店门口发现了周兴。他上前拉住周兴的手骗他说：“哥哥家里有两只小乌龟，你想要吗？想要就去哥哥家看，看中了，你就拿走。”11岁的周兴并没有认出眼前这个“哥哥”就是被他撞了的人，毫无防备地跟着方勇来到了他的出租房里。
刚进门，方勇就把脸拉下，要求周兴跟他赔礼道歉。周兴当时一心和小伙伴追逐打闹，根本记不清是不是撞过方勇。见他不承认，方勇狠狠打了他一巴掌。周兴哇哇大哭起来，大喊救命。方勇担心别人听到，不知如何才好，情急之下，他想起床下有根跳绳，便急忙翻出来，不顾一切地勒住了周兴的脖子，企图让他不再哭闹，不知不觉中，他手中的力气越来越大，最后竟把周兴勒死了。
见周兴脸色发青，毫无气息，方勇吓呆了。他把周兴的尸体胡乱塞在床下，来到村外的小树林里，足足坐了三个小时。学法律的方勇自然明白自己面临怎样的局面，他决定毁尸灭迹，把周兴的尸体背到沙河北大桥的桥墩下掩埋起来。
在掩埋尸体时，方勇在周兴的书包里发现了一张要交给学校的个人信息卡，上面有周兴的家庭住址和家庭成员情况。原来，周兴是当地一家连锁超市老板周俊卿的儿子。想到对方家里有房有车，自己勤扒苦干，却连房租都交不起，他十分痛恨这个社会的不公。他决定趁机敲诈一笔钱。
11月20日凌晨四时，方勇悄悄来到周俊卿的超市门口，在卷帘门上贴了一张字条：“想知道孩子在哪里，发送短信到XXXX（手机号）”。此时，离周兴失踪已快一周，周俊卿早已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他发动了全部的亲朋好友，四处寻找，到处张贴寻人启事。
见有人知道儿子下落，他赶紧发去短信，问孩子在哪儿。方勇收到短信后回复：“你的孩子在河北保定，很安全，你打算用多少钱换回孩子？”“你说多少，我尽全力！别伤害我儿子。”“你不用报警，我只要15万元，拿到钱5个小时，会让你们看到孩子。”
周俊卿假装同意给钱，约定在昌平区满井桥附近见面。放下电话，周俊卿就报告警方。北京警方启动侦破机制，迅速于21日上午锁定犯罪嫌疑人方勇，在出租屋将他抓获。
面对从天而降的警察，方勇供认了自己的罪行，并带着警察指认了抛尸地点。警方以故意杀人罪将其逮捕。2011年7月21日，北京市第一中级人民法院以故意杀人罪和敲诈勒索罪判处方勇死刑，，并判处他赔偿被害人家属经济损失60余万元。
针对此案，著名法学专家、《民主与法制》报社高级编辑陈红梁先生说：一个法律专业毕业的大学生，因为一桩鸡毛蒜皮的小事，将一个活生生的男孩勒死，这是一起典型的“激情杀人案”。方勇原本善良勤奋，面对父老乡亲殷殷的目光，他非常渴望成功，渴望融入大都市，这无可厚非。然而，当他发现自己的成功只是自我幻想的泡沫时，当他看到周围有那么多人都比自己好时，心理瞬间失衡。其实，再和谐的社会，或多或少都会存在不如意，随着社会进步，我们生存的环境会越来越完善，在完善之前，需要每个社会个体调整好心态，脚踏实地地追寻成功，向着幸福不懈努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