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乡的气息

饭局上我有些恍惚有些迷惑，有些不知身在何处的惶恐，正像已经完全消失了的童年的巷陌，还有那个埋着我的衣胞的老房子。我的心一瞬间没了着落。

离开家乡十几年了。其间虽回了两趟，来去匆匆，未及细细端详品读。中国大地无处不在变革中，日新月异，对于家乡的记忆一直顽固地定格在许多年前的画面，遥远而不甚清晰，想起来不免生出些许的感伤与无奈。生于斯，长于斯的苏北小城，宁静得闲适，温润得迟缓，也清秀得陈旧的苏北小城变化也会很大吗？

今年的春节回家，跟单位领导多请了几天假，陪陪年迈的父母，会一会许多年没有见面的同学好友。人到中年难免唏嘘感叹，同学们赚钱的赚钱，做官的做官，奔波劳碌。虽说人生的烦恼一样不少，情感危机，宦途的失落，亚健康，孩子升学……然而，聚会时这一切，总被淡而化之，找到一个心理平衡点，自得其乐，人前人后，挺满足的。我一直以为，家乡的气质就是知足常乐，一方水土养一方人。这可以说是一种境界，气定神闲，老庄风范。但是，反过来也可以认为是不思进取，安于现状。我常常被先生鞭策，他说我是温水中的青蛙，缺少忧患意识。在每个人都疯狂竞争的社会里，你凭什么还慢条斯理，还悠哉游哉的，这不等于是自我淘汰了么。

其实，今日我的同学们也都略显落伍。节后的日子里他们一直忙于应酬，中午晚上连轴喝，面色红润，肚皮发福，酒桌上神采飞扬，酒语如珠，留一半清醒留一半醉，只要感情有，喝啥都是酒。饭局上我有些恍惚有些迷惑，有些不知身在何处的惶恐，正像已经完全消失了的童年的巷陌，还有那个埋着我的衣胞的老房子。我的心一瞬间没了着落。人心啊，总是婪的，一面希望拥有新的生活，住新房穿新衣换新人，享受最新科技成果带来的便捷与刺激，一面又念念不忘旧的情谊，旧的精神寄托，旧的物与事。人就是这么矛盾。

智慧的旧城改造决策者会兼顾人的这种两面性，保护旧城，那是一方人的根之所在枝之所依魂之所牵。然后在旧城的周边开发新区，真正的广阔天地大有作为。感谢何同学，他用了半天时间带我领略了新东台的风采，五十多平方公里的经济开发区，给了我辽阔而又新颖的感受。汽车很慢地行驶，何同学一边给我介绍，年利税近亿的玻璃厂，苏北最大的薄钢板厂，漂亮的农民安置楼，小高层，别墅区……何同学在开发区工作，对这块广袤的土地，如数家珍，对东台未来的规划和发展方向也有独到的见解。可惜他为人老实得有些迂腐，虽然市里曾经作为培养对象，以他的品性实在不适合在官场混。农业生态园也是一片待开垦的处女地，汽车在里面转了一大圈，可能是因为隆冬的缘故，生态园里清冷而又冷清。何说葡萄园的枝条修剪得不太好，何不仅工科了得，还是园艺高手，自家种的葡萄个个紫中带粉，又大又甜，听得人嘴巴里直冒馋涎。生态园的中间有一片人工水域，叫做汇仙湖。一只孤独的野鸭在湖里顺风漂游。湖风清冽，嗅一嗅，泥土里、空气里都渗透出新鲜的气息。

东台周边有三个开发区，何同学带我参观的是经济开发区，在老城的北边。另两个是城东开发区和沿海开发区，城东的规划是未来的文化教育中心。沿海则更是大手笔，那是一片滩涂湿地，也是一个聚宝盆。若干年后，又一个新城将拔地而起，出现一个不折不扣的新大陆。

恩泽先辈的大海越来越远了，海风拂过千年，浸淫着海腥味的那一脉气息却总是在心里萦绕不绝，挥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