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承千年的文化符号

剪纸艺术被列为首批部级非物质文化遗产。继而又被列为世界级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中国剪纸仅仅9家，丰宁剪纸就是其中一家。丰宁满族剪纸在众多民间剪纸中，绽放着其特有的艺术魅力。透过丰年剪纸可感受到满族人崇尚自然、热爱生活、聪慧勤劳、自强不息、博大包容的民族品格，以及满族文化的悠久和精深。

起源于生活 丰富于社会

距今最久的剪纸是在河南微县出土的一个纸箔剪纸。随后又在四川发现了太阳神金箔剪纸。晋朝时，不只是在节令上要用剪纸，在丧葬、婚礼、寿礼这些活动中也开始用剪纸作为礼花向当事人赠送。唐朝时剪纸已非常盛行了，用纸剪成形状各异的鸟、花等图案贴在脸上，作为一种标志。武则天常常把她亲手剪的剪纸封赠给大臣们或是侍女。到宋朝剪纸、皮影、走马灯，已经很普遍了。元代剪纸还被用于巫术活动。在天连阴雨的时候，老百姓就用纸剪个扫天婆即手里拿一把扫帚的人形，诅念天晴的祝语用火焚化。明清时期，剪纸可以说是遍地开花。

满族先民剪纸的出现，大约在宋辽时期。他们崇尚祖先，崇尚大自然，祭祀活动非常频繁；祖居东北，很早就有窗上糊纸，防风御寒采光的习俗，糊窗户的时候风大容易破碎，聪明的巧手试着剪了一些花，鸟图案贴上去了，越剪越细，再点染了颜色，这样就形成了窗花。

丰宁剪纸的产生由来，还要从丰宁的历史及其自然环境说起。丰宁历史上早在旧石器时期、新石器时期已经有人类活动，到汉时人口很稠密，曾经在土城子（现凤山）设要阳郡。明朝因为朱棣推行靖边政策，为防止蒙古人卷土重来，在沿长城以北几百里宽带状地区造成千里无人区，丰宁即在其中，后来最早进入这一地区开拓的就是满族人。他们把满族的习俗，住房开窗的建筑结构和剪纸带入了这个地区。清入主中原以后，顺治为安置八旗子弟，推行圈地政策，鼓励满族后裔到北口外无人区拓荒，在这一地区设立大量的皇庄、旗庄、马场、专业村屯。后来又吸纳大批晋、冀、鲁、豫灾民，这就形成了中原文化和北方文化、满族文化和汉族文化大碰撞、大融合。满族人吸纳了在当地的兄弟民族的长处，促成了独具特色的丰宁满族剪纸。

丰宁暮秋、寒冬、早春相连的时间非常漫长，长时间无花无绿，黄沙蔽日，万物凋零，这里的人们就用五颜六色的窗花来丰富自己的生活。窗花又成了互相馈赠，互相比巧的载体，也是对后人启蒙教育的教材。每家每户的窗户上的剪纸，早已超出装饰的范畴，久而久之形成了家家户户贴窗花的习俗。生活再贫穷的人过节窗上也要贴窗花，家中有老人亡故，也要贴素色窗花，因此丰宁满族剪纸文化应运而生。丰宁地处燕山深处，交通不便，长期以来相对闭塞，正好有几位剪纸高手生活在这里，剪纸就成了女性做女红的首选，母传女，姐传妹，邻里互相传抄，造就了户户会剪，村村有高手的剪纸队伍。丰宁满族剪纸一代一代的丰富、完善、传承，使其越来越精美日趋成熟。

随心所欲 变形装饰

剪纸制作方法分为剪纸、刻纸、折纸剪纸三种。按内容可分为人物剪纸、花鸟鱼虫剪纸、博古剪纸、吉祥剪纸、花字剪纸。其中花鸟鱼虫剪纸是丰宁满族剪纸一个永恒的主题，也是题材最多的一个类型。传统的丰宁满族剪纸里，风景剪纸比例很小，存世的作品多都不太成功，可见剪纸表现风景存有一定困难。近年来，我创作出一批丰宁风光剪纸，如承德风光剪纸，评价尚属不错。

在多年的传承和创作中，丰宁满族剪纸已形成了固有的特性。

图案化构图

剪纸是民间美术里边造型艺术图案化最好的一个分支，它不受真实生活的限制，一切为主题服务，充分调动剪纸艺术语言，随心所欲变形装饰。在《缝纫》这幅作品里，一个女人用缝纫机做衣服，表现手法上没有远小近大的关系，而是把整个画面平摆在一起，平台式的机器，机前的小孩儿，身后的小猫，增强了整个画面的生活情趣，再现了生活中的空间。《农家乐》表现一个农家黄昏的生活片段，老头儿饭后抽袋烟，老太太相对交流，儿媳在给老太太卸妆准备上炕休息，小姑娘把鸡、猪都圈了起来，厨房静下来了，老鼠觅食，小猫扑鼠，院里院外，屋内屋外一览无余，又十分合情合理。

独到的观察方法

在一个剪纸画面里，采用俯、仰、侧视的方法，如《大花果》果是侧视，花是俯视，枝干是仰视，在现实生活中不可能这样观察事物，艺术家们却用独到的观察方法，不受空间限制，再现生活。《推碾子》画面中的人和驴是侧视，碾子则是从上往下看。《鸭子卧莲》远处的荷花表现的特别大，近处的鸭子又特别小，与现实生活反其道而行之，却达到了十分完美的艺术效果。

形状多变的构图

刀刻剪纸出现以后，多采用长方形构图，方方正正，几乎和几何制图一样。还有一种是多变的构图。《渔樵耕读》充分利用田字窗户的结构，用四个扇形组成一个圆，把生活中读书、耕地、打渔、砍柴组合一起，有张有弛，十分和谐。创作《春华秋实》这幅作品时是用了十种水果为外形，春天开里面的花，秋天结外面的果，所以命名为春华秋实，专家们认为构思特别巧妙，此作品被中国美术馆所收藏。

特性的夸张

剪纸图案化的创作形式必须采用一定的夸张手法，抓住表现对象的最大特点，最突出的情节，如牛的双脚，喂鸡人的舞蹈，犹如在影视里的特写定格，戏剧上的九龙口亮相。

精取力舍

剪纸为突出主题，把可有可无的东西去掉，留下的东西充分表现，这是它的显著特点。《黛玉葬花》从神态上表现林黛玉的忧伤，只身一人的孤独，花篮里只装一朵花也衬托着这个主题，林黛玉住潇湘馆，遍地皆竹，所以在她穿的衣服上有些竹叶，这就是取。《窦娥冤》中窦娥就要被杀，她的婆婆来法场祭祀她，在这幅剪纸里，几朵雪花表现六月雪，窦娥没鼻子没嘴，表现她冤得无话可讲，婆婆的阳刻和窦娥的阴刻，形成鲜明对比，都是为突出主题而服务的。《滕腾先生像》，老艺术家的采光部分和阴影部分形成黑白对比，疏密对比，做到疏密轻重富于变化。

虚中实 实中虚

《生肖祝寿》用粗线条刻画生肖，用细线条刻画桃形，生肖是实，桃形祈寿则是暗喻是虚。70年代创作的《百花盛开春满园》主体人物是革命现代戏《龙江颂》里的江水英，《龙江颂》是反映龙江村女支部书记江水英发扬共产主义风格，舍小集体之利，保大集体之益为主题的一出戏，江水英唱词中有“一花开放不是春，百花齐放春满园”这件作品是以百花齐放托江水英的共产主义思想。

方圆对比

在一件剪纸作品中，外框完全不顾结构，在不影响物体造型的情况下，利用粗犷的线条，剪口的效果，和内部人物肌体的圆润、精细形成鲜明对比。《连年有余》鱼是直线粗放，小孩的脸流畅、圆润。《羊年生肖》内部圆，外框直，达到非常好的艺术效果。对比要灵活掌握，有时是外方内圆，有时是内方外圆，看主题而定。

文化内涵――谐音谐意

剪纸作品《花公鸡》公鸡身上颜色艳丽，采用花来装饰这只鸡，你立刻感觉到这是花公鸡。也是取谐音谐意。有一幅剪纸里，有两个谷穗，一只蝈蝈，几朵，两只鹌鹑，这件作品被命名为《国泰民安、安居乐业》。由荷花、鱼组成的《连年有余》。由鸡和组成的《大吉大利》鸡表示吉利，鸡，吉也。羊表示祥和，羊，祥也。谐音谐意在剪纸里边使用的非常普遍。

2006年，央视春晚的天幕上打出了两幅丰宁剪纸，一个小孩一手指天，一手拿着一个升，这叫《指日高升》。另一幅一个小孩手拿一个铜钱，一手举着个蝙蝠，这叫《福在眼前》。剪纸里面的谐意也很普遍，丰宁满族剪纸中有各种各样的狮子，为什么这样崇拜狮子呢？过去在官职里边被封为最高荣誉的就是太师，人们盼着自己的孩子将来得到太师那样的高位，这就是谐意。《喜上眉梢》利用梅花和喜鹊的组合，表现出非常高兴，非常开心，喜上眉梢，喜鹊登上了梅花的枝头。《金玉满堂》鱼、荷花、水纹构成的剪纸，金鱼金玉，荷花水纹是池塘，故称《金玉满堂》。金，金童。玉，玉女。金玉就是儿女的意思，金玉满堂就是儿女满堂。橘子、蝙蝠、佛手表示福。苹果是平安，桃、松树、仙鹤、龟表示长寿，鹿、葡萄、葫芦、南瓜表示禄。禄就是子孙的意思。中国传统思想认为，人的最高俸禄就是多子多孙。葫芦，护禄，保护子孙之意。葫芦是爬蔓植物，蔓越长越远表示世代相传永无止息，葫芦籽多，子孙多的意思。剪纸中有孩子扛一个大倭瓜，这不光是祈盼丰收，更盼的是子孙像倭瓜籽一样多。像青蛙、鱼都是产子高手，祈盼多子多孙，也常用此类装饰。石榴籽多，榴开百子意是盼子孙多。《老鼠串葡萄》葡萄也是爬蔓植物，结籽繁多，表达了多子多孙的愿望。满族人当初人丁不太兴旺，唯盼人丁兴旺，故有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的哲词。

时逢盛世，具有地方性、民族性的民间文化，正在受到广泛的尊重和重视，这是实现中华民族文化自觉和自尊的标志，中华儿女要为守护好传承好中华民族文化献上自己一份力量。

（作者系首批部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人 国务院政府特殊津贴专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