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年在纽约20年回北京

时间:2022-08-28 04:53:47

“如果你爱他,就把他送到纽约,因为那里是天堂;如果你恨他,就把他送到纽约,因为那里是地狱…… ”1994年,在中国内地打开电视机,映入眼帘的这段话,敲击着亿万国人的心扉。二十年过去了,即便今时今日,很多中国人的“中国梦”也要做到大洋彼岸,比如几个月前票房大卖的《同桌的》……

其实,从百多年前中国人将加州沿岸的港口城市San Francisco翻译成“旧金山”起,美国便是不少中国人淘金的热土。二十年前那部万人空巷的电视剧《北京人在纽约》则恰恰为上世纪80年代以来的出国热,擘画了一幅旅美华人的众生相。作为那部经典电视剧的原著作者,曹桂林说电视剧中王起明的形象就是他自己――他1947年生于北京,小学毕业后考入中央音乐学院附中,毕业后在中央广播艺术团任演奏员,1982年初偕同妻子赴美国,同年底在纽约创建了公司,设计和生产高档针织时装,任公司总裁……看看他的履历,活脱就是一个潇洒不羁又或是放浪形骸的王起明。彼时,对于这一决定性演员的选择,导演郑晓龙力排众议启用了姜文,“这是个知识分子形象,本来想让《围城》里塑造方鸿渐的陈道明出演,但是老曹和我都喜欢姜文,喜欢他身上那股北京大爷的劲儿。”

中国人都喜欢故事有个大团圆的结局,也喜欢让一个好故事继续编下去。但曹桂林自言不是肥皂剧,“这里面每一个字都是从我心底里蹦出来的,手不热,我不会动笔。”其实,写“王起明回北京”的主意早在十几年前就提出了,曹桂林尝试了一下但没有继续。而几年前,一个朋友突然去世,让他非常难过,“我是非得到难受了才写字呢”,于是他着手创作新作《纽约人在北京》。曹桂林说:“这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我赶上了。三十年的大浪给我一顿摔,一下海里了,一下岸边了,稍微适应东边了就不适应西边了,稍微适应西边了就不适应东边了……”

2014年8月27日晚,二十年“纽约-北京”双城记――《北京人在纽约》《纽约人在北京》出版沙龙暨签售会在京举行,《北京人在纽约》、《纽约人在北京》原著作者曹桂林,著名导演、编剧郑晓龙,演员王姬三人再次聚首,而本刊总编辑余韶文也是当年的“跟组记者”,担纲了现场嘉宾主持这一角色,共话从北京到纽约再到北京的这档子事儿。

Y=余韶文(嘉宾主持)C=曹桂林ZH=郑晓龙

Y:今年特别奇怪,有很多20年的纪念。我想起第一次见到曹桂林先生在彩虹宾馆,那个时候北京和纽约的差距非常大,中国人大概一个月挣500块钱,兑换完也就是50美元。现在普通北京人一个月怎么也得挣到1000美元。那时的美国很难去,也很难了解。现在曹先生又回来了,变成了纽约人在北京了,这个创作也是跟大家分享一下国家的变化和关系。

C:早在2001年的时候,姜文秘书就说:写一个王起明回北京吧。我心想这么多年了大家谁还知道王起明是谁啊?但哥们提议我就写写试试,后来晓龙看过觉得不行。我不是一个专业的作家,也没指着写字吃饭,非得到难受了我才写字呢,平时就好玩。真正让我受触动的是我北京一哥们的去世。他拿了博士,是一位终身教授,我们都住在一个小社区里,从外表看来事业有成,但他是为省钱省死的。他在头天11点半的时候给我打了个电话,说自己找了一个航线去夏威夷。第二天早上五点我就接到纽约警察局的电话,他们发现最后一个电话是跟我通的,告诉我他已经自杀。这件事之后我就天天难受,一个多礼拜我吐啊,吃什么吐什么,难受。这件事发生在2008年,从此之后我在美国就当木匠给自己家做家具,当菜农种菜,而且特卖力,非要每天出一身汗才能不吐。有次我去续护照的时候,大使馆里的人那叫一个挤呀,比我们当年出国人还多,我两个脚都沾不了地了。我当时把这些想法故事都告诉了晓龙导演,才开始写了这本书,写了两年半。

Y:问晓龙导演一个问题――大家知道你除了是一个当代非常成功的导演之外,也是生产单位的负责人。20年前首创把单位的楼抵押了,冒着生命危险去拍了《北京人在纽约》。现在的导演什么都懂了,各种各样的方法都有了。在这样的环境下你反过来拍北京人在纽约,会采取什么样的方式?

ZH:当年,我们最早提出电视剧市场化的概念。记得一位老同志1984年在党校学习的时候,他的毕业论文就是关于电视节目市场化。后连续有人发表文章批判他的观点,说电视是宣传工具是不能被市场化的,可是后来的实践证明它在逐步市场化。假如说我们现在要拍北京人在纽约续集,外面会有很多人拿片,因为大家会觉得这是非常好的题材,还有一种宏观的对这几十年中国的变化的照映,30年河东30年河西的感觉是非常强烈的。

2001年,他就找我说我们拍《北京人在纽约》的续集,可是在那会儿真的不像现在30年河东30年河西的感觉这么强烈。小说出了以后有一个点印象特别深――讲他去考美国入籍考试的时候,内心特别纠结,早上他不愿意起来,磨磨蹭蹭,车开在路上时,他就希望有车祸。他特别纠结他的入籍,入籍考试时故意说错题,结果美国人说没关系,也批给他了。我觉得这种感觉不是想象出来的,一定是他自身经历出来的。现在很多作品是凭空想象,没有生活积累,没有真情实感,所以我对他的小说有兴趣、喜欢,因为他不是拍脑袋想出一个细节,他是拍心的。他跟我聊了好多,《北京人在纽约》之后他的很多感受,这些人回到北京以后的感受。咱们国家改革开放,讲改革的多,真正讲开放的作品少,所以这个是很好的风景。

Y:晓龙导演对曹老师的书感兴趣还有一个原因,是因为你对美国了解相当深入并长期的生活吧?你还有很多的电影,像《刮痧》,都是关于中美文化的思考,能不能把你对中美文化这两者之间的思考略分享一二?

ZH:不敢说太多,最早《北京人在纽约》是市委宣传部领导给我打电话说小说挺好,可不可以搞成电视剧。那时候中国人都觉得美国遍地黄金,不遗余力和不择手段的要出国,出国首选目的地就是美国,其次才是欧洲、澳大利亚,再其次就是日本等等。当时物质上中美两地的差距是巨大的,中国人买东西还不知道什么是超市呢。当时中国人也是报喜不报忧的,中国人的文化是衣锦还乡,比方说打一年的工,挣的那点钱都买了东西回来送人了,但是他回来这俩星期他是大爷,充分享受了人们对他的那种羡慕、阿谀,甚至谄媚的态度。美国人不一样,他们是得先自己吃饱了。

C:你都想象不到在美国拿了博士的中国人是什么生活。这本书我想让大家看一看,它不太像小说,为什么?结局为什么为省一百块钱玩命儿啊,是因为太难过了。比如华尔街,不是中国电影中演的人一到华尔街就发了。胡说八道!华尔街是游戏,是包装,王启明栽就栽在这了。别以为中国这些精英,在哪儿都是各行各业的大腕。现在的日子不好过,没钱。

ZH:从美国回来不容易,我们请你吃饭。

C:活到我这岁数就知道,这事情很荒唐。当教授70%-80%的钱还地上了,谁的地?美国的。剩下根本落不下什么。像我似的走完人生这一圈生物钟了才觉得这不对劲啊。所以我跟我太太一想守这土房子干吗呢,搁这了,就像我女儿似的,最后也是拜拜。很多在美国的中国人都是这样,给美国送一孩子,二十几岁接你班了,可孩子的美国思维,我们弄不懂。

ZH:我在美国见他们这些人都是进入了美国主流社会的,开口英文说的很好。可是这帮人平时在一块根本不说美国的事,全凑一块说中国的事。现在看甄传,这是中国文化一种根上的东西。

Y:美国都批判了半天了,你是不是有回来的打算?

C:我太太放弃了终身教授。终身教授是别人梦寐以求的,就算你死那天还给你钱呢,她不要了。

Y:导演如果再拍新的作品还有信心吗?现在电视台有的时候重播这部剧,演员、唱歌的、副导演都是一流的,现在要再凑这么一个完美的班子还可能吗?

ZH:挺难的,你要把原来的再找一遍很难,虽然大家挺高兴有的时候也愿意,但是年龄不饶人。那时候我们组班子没人说我们是完美组合,现在回过头来说是完美了。

Y:说明剧组养人。

ZH:刘欢从来没作过曲,第一次作曲就是《北京人在纽约》,要说完美组合那时候怎么会找刘欢?最主要是作品本身内容是不是最真实的反映那个时代,反映真实的生活,大家看了以后就特别熟悉,而且能够觉得对,这是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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