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震后垃圾困境

时间:2022-08-26 04:29:16

日本震后垃圾困境

6月11日,日本警察厅公布数据显示,日本“3・11”地震及海啸灾害已造成约1.54万人死亡,八千多人失踪,仍有九万多灾民居住在避难所。

经过3个月的救灾抢险后,日本震后废墟的清除和垃圾处理开始提上日程。日本的垃圾处理法规定,灾害所产生的垃圾由市町村负责处理,政府补贴率的上限定为50%。面对岩手、宫城、福岛三大受灾县总重超过3000万吨的震后垃圾,日本政府承诺将承担所有处理费用,并且不再按垃圾重量和种类收取垃圾处理费。

垃圾焚烧是震区可燃垃圾处理的最主要方式。为了应急,宫城县仙台市在6月开始兴建一座大型垃圾焚烧厂。而地震引发的海啸和核泄漏等复合型灾难,则为灾区垃圾处理增加了更多意想不到的困难。6月7日,国际原子能机构指日本政府瞒报福岛核泄漏总量,核污染垃圾的处理将无法在三年内如期完成。

日本名古屋大学环境系教授同山朋子致力于亚洲地区垃圾问题的研究。作为日本“灾害废弃物对策自兴研究组”成员,罔山朋子曾到灾区调研震后垃圾处理现状。6月4日,罔山朋子访问北京,她在接受《凤凰周刊》记者采访时,不止一次地用“愚蠢”一词来评价日本地方政府处理震后垃圾的表现。

“便乘”垃圾推高处理费用

日本环境省称,岩手、宫城、福岛三县住房废墟的合计最大量约2490万吨,废墟清理工作将耗时至少三年。值得注意的是,这一数据尚未包括损坏的船舶和汽车。按照日本环境省的日程表,一年内全部废墟要被转移至临时堆放场,三年内完成垃圾掩埋等最终处理。

4月16日,日本废弃物资源循回学会成立的“灾害废弃物对策自兴研究组”抵达受灾严重的宫城县仙台市展开调研。仙台市的垃圾处理情况令研究组心惊,“被海啸冲毁的地方彻底被夷为平地,遗体回收的进展也很缓慢,更不要提垃圾处理问题。一直到四月底,仙台市的垃圾处理工作还没开始。”

事实上,在仙台市的垃圾处理工作还未开始时,已有人为因素在不断加重垃圾处理负担:仙台市在下辖五个区各设临时垃圾堆放处,其中青叶区没受海啸灾难,仅有四栋房屋受到地震损坏。青叶区设置了一个震灾垃圾堆放点,很短时间内却堆满了各种垃圾,其中不乏很多跨区丢弃的“便乘”电子垃圾。

日本《家用电器循环利用法》规定,电视、电冰箱、洗衣机和空调这四种废弃电器必须回收利用。民众丢弃这些电子垃圾,每台须付费1000-1200日元左右。趁着震灾搭便车,扔掉本来要付费的电子垃圾,成为不少日本民众的选择。

事实上,日本之前发生的地震灾害中,此种情况也都存在,“日本是电器消费大国,以至于震灾垃圾的产生量和‘便乘’垃圾的产生量几乎持平。”这样计算下来,日本政府为处理灾后垃圾所需支付的费用无疑要大幅上升。

另一个重灾区宫城县石卷市的垃圾处理情况也不容乐观。

石卷市是是河口城市,人口仅16万,震后海啸顺着河道上拥,使这里成为“床上水灾”的重灾区。日本将水灾区分为“床上水灾”和“床下水灾”两种。后者破坏相对较小,“床上水灾”意味着床线以上的家用电器可能都要丢弃。

海啸过后,石卷市灾区满目疮痍,室内物品几乎都需扔掉。石卷市灾民的首要任务是将沾满污泥的废弃物品从屋内搬出,由于日本传统住宅多为木制,一张榻榻米“浸水后三个成年男子也抬不动”,这―工作目前大多由志愿者完成。

研究组到石卷时,这里的基层行政系统仍处于瘫痪状态,由于公务员紧缺,石卷市甚至需要从外县借调公务员应急,垃圾清理等很多救灾工作都依靠从日本各地蜂拥而至的志愿者来完成。“石卷市政府的救灾安排并不周全,垃圾处理在短期内无法顺利开展。”罔山朋子告诉《凤凰周刊》记者,虽然公务员紧缺,但地方官员其实并不大欢迎志愿者来,而石卷市已出现市政府跟不上志愿者救灾进度的情况。

建筑垃圾填海造地

日本的建筑垃圾多由木材和水泥块构成,甚至木材占比重更高。水泥块多由建筑行业的从业公司进行回收,并在混凝土工厂进行再生。而水泥块中间的不同种类的钢筋也被分门别类回收利用。由于东北一部分地区的海岸线塌陷宽度达五米,日本政府目前也有意将部分建筑垃圾用于海水填埋,以补造被地震和海啸“剥夺”的领土,“很可能灾区产生的水泥块建材还不够用。”

大量的木头垃圾今日本政府分外挠头。石卷市最多的废弃物是木材。经海水浸泡过的木材含盐量高,如果做焚烧处理,将大量产生二恶英。“这就要求焚烧设备要好,燃烧温度必须达到八百度以上,并严格监管。”

日本《废弃物处理法》规定,只要是废弃物,绝对不允许焚烧。但在两种情况下可以例外:第一,在有非常健全的焚烧设备、能保障焚烧安全的前提下;第二,在受到震灾、风灾、水灾的情况下,也可以焚烧,“即使渔民自然焚烧垃圾对环境有害,但并不违法。”

日本南三陆町一个一万人的渔村遭到毁灭性破坏后,村民已开始将堆放的垃圾自然焚烧。罔山朋子说:“二恶英的产生是不可避免的,焚烧后二恶英进入空气或土壤,下雨后进入水体,其影响会在两年后出现。”

此外,灾民房屋结构受损后,日本政府多会发放补助金,要求居民将房屋拆掉。而对于企业产生的垃圾,日本要求企业自主负责垃圾处理费用。丰田、索尼、三菱等日本工业巨头在震后第一时间都曾关闭位于东北地区的工厂,厂区震灾垃圾的处理也由企业自主负责。至于震灾中受损的汽车,其处理费用则多由汽车厂家和保险公司共同支付。

石卷市一家垃圾处理公司的工作人员告诉记者,石卷市震后垃圾按照可燃、不可燃和金属等三种分类分拣,然后将可燃垃圾粉碎、烧后进行填埋。其他可回收物资则循环利用。而对于灾区留下的大量砖瓦,垃圾处理公司考虑将其作为临时板房的建筑材料,并尽可能雇佣当地灾民参与工作,“让他们在灾后能尽陕找到一份工作。”

核废弃物最棘手

此次震灾对日本垃圾处理的另一挑战,则来自核泄漏。

6月7日,国际原子能机构向日本递交的一份福岛核泄漏事故调查报告称,福岛三座原子炉的燃料棒不仅熔穿炉底,也可能熔穿多处炉壁。日本政府瞒报了福岛核泄漏总量的一半,福岛核泄漏虽未达到切尔诺贝利事故水准,但已超出国际核事件级别的最严重级别七级。这意味着,日本核污染垃圾的处理总量今后将大幅增加,由此带来的巨量处理费用,将在更大范围内影响日本。

和切尔诺贝利核泄漏一样,发生核泄漏的福岛核电站20公里内也将被废弃。遭受核泄漏污染的垃圾,成为日本震灾垃圾处理中最棘手的问题。

福岛县的金属类垃圾,其回收工作目前已陷于困顿:回收商害怕其核泄漏超标,甚至会威胁自身健康。福岛县内垃圾一旦核辐射超标,即成为辐射废弃物。日本对其处理措施与核废料相同,均被固化后填埋在青森县六所村。但六所村的核废水曾于2006年发生泄漏,日本民众对其安全前景也不无担忧。

日本目前对辐射比较低的土壤的处理有两种选择,要么将土挖走堆积,再用高分子塑料膜罩住;要么更换土壤。与将最好的建筑给孩子读书使用类似,在更换土壤时,日本再度将下一代的健康放在第一位:优先更换中小学校的土壤。

对于遭受低浓度核辐射的废弃物,首先要进行清洗作业。“事实上,由于总量太大,清洗所有的低核辐射废弃物已经不可能完成。”罔山朋子说,三年内如何处理遭受低浓度核辐射的大量废弃物,成为日本震后垃圾处理的难点。

志愿者挑大梁

尽管垃圾处理问题成堆,但从灾后三个月的处理进展来看,民间志愿者的作用非常突出而且有效。

日本法律规定,公务员不能进入私有领域。所有官员因而不能违法进入住宅区帮灾民搬东西,能够帮助灾民进行垃圾搬运处理的,要么是主人自己,要么是来自全国各地的志愿者。

十年前的阪神大地震让日本开始全民系统学习防震救灾。地震发生后立刻有10万志愿者奔赴灾区,接下来三个月内则有超过110万民众到灾区做志愿者服务。志愿者在救灾时的募捐、鲜血和物资提供上都发挥积极作用,1995年因此被称为日本的“志愿者元年”。

岩手、福岛、宫城三县在震前有63个志愿者中心,但震后有多个中心陷于瘫痪。全国各地赶来的志愿者迅速完成中心功能的恢复,赶到灾区的志愿者装备十分专业:头盔、护目镜、防尘口罩、橡胶手套一应俱全,上衣必须是长袖,同时他们所穿鞋子的鞋底必须有防止钉子扎伤的钢板。

专业的志愿者队伍帮助地方政府做了很多垃圾处理的前期工作。日本遭受严重“床上水灾”的县市,其垃圾清理等重体力劳动多由志愿者完成后,再交由政府委托的民营企业负责处理。在劳动力紧缺且高价的日本,志愿者的贡献功不可没。

但在垃圾回收方面,志愿者和政府在衔接上出现了缺口:震灾过后,来到仙台市的志愿者即开始正常回收家庭垃圾并进行分类,然而在长达一个多月时间里,仙台的垃圾处理厂并未复工,以至于只好把厨余垃圾运至邻县处理。

灾区民众也主动参与垃圾分类清理工作。仙台市和石卷市的供水系统没受震灾影响,两地避难所门口都放置垃圾分类箱子,种类和日常生活一样。避难所里的灾民基本实现零排放,每日自己做饭,而产生的厨余垃圾则由附近的养殖场定期运走。罔山朋子告诉记者,滞留在学校体育馆的灾民对生活垃圾做认真分类,“甚至塑料瓶的盖子、瓶子和标签都被分开存放。”截至4月下旬,日本灾区的容器包装类垃圾和塑料垃圾已经步入回收正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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