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起来”

“自由”这个在其他领域听起来口号式的词汇，倘若放置在中国当代艺术的大背景下，似乎与“创新”“前卫”“后现代”等词语沾上了某种近亲关系，受到众多艺术家的顶礼膜拜。几乎所有卷入这场运动的人都无条件地坚信：任何形式和任何观念都可以为艺术所用。我赞同这种态度，但更关键的是“艺术家该如何为艺术而形式，为艺术而观念”。

王华祥的《起来》系列雕塑作品可以称得上是艺术家的一次冒险之旅。出乎意料的雕塑形式本体语言，配合貌似情理之中的深邃阐释，《起来》的这次出击犹如一枚重磅炸弹搞得时下艺术界是风起云涌。或许正如王华祥自己乐道的那样，这组作品的价值会留名于艺术史。对此我无质可否，毕竟艺术史早已超越了为胜利者撰书的时代，《起来》从一开始艺术家即兴而发的创作感言《攀乱弧⒍、三、四》到大张旗鼓为展览《欲望中国》造势，直至于今日的论战，作为一个艺术事件，抑或是一次消解和重构某种观念的精心艺术策划，任何人都无法无视它的存在。但作为艺术家身份的乇华祥，在以一种胜利者的姿态把所有的挑衅者驳斥的体无完肤之际，他与我们都小得不面对同样的问题：艺术的发展最终是依靠艺术品呈现，《起来》为艺术(雕塑)贡献了什么?

近日来针对《起来》的批评声不绝于耳，许多人因为不适艺术家如此放纵戏虐的借男性生殖器说事而大为光火，尽管我对这组作品也无“好感”，但却不能苟同上述打着维护艺术旗号的“道德指控”，相反，我认为在作品中表现男性生殖器并没有违背任何一条艺术原则。真正的艺术批评不应是道德说客，只有建立起严谨科学的审美判断，才能实现批评的价值。

当然，不论王华祥为《起来》系列作品的形式赋予了多么深刻的象征寓意，都无法绕开一个共识：男性生殖器本身在进入作品之前就蕴含了丰富而复杂的图式内涵。作品最终呈现的视觉表象并没有像艺术家预期的那样，表现有别于西方模式的独特文化思考和价值，图像本身沉溺于感官宣泄的消极意义，在完全与王华祥设定的象征所指南辕北辙的情况下，首当其冲地闯入接受阶段。“性”的能指，一方面成功地吸引了观者的眼球，把每一位“在场”囚禁在到处充斥着男性生殖器官的视觉陷阱里，实现了诱使受众进入审美阶段的第一步；但恰恰又是因为视觉形式的过于强势消解和误导了作品真正的意图所指。也就是说，王华祥虽然敏感地意识到了视觉形式对于“点燃”受众“欲望之火”的冲动作用，却忘记为我们留下下一条“指路线索”，因而形式与观念的断裂成为这组作品的致命伤，所有“阐释”“辩解”“分析”的合理性不过是存在于艺术家自言自说的个人逻辑之中罢了。

《起来》所展示的那种肆虐的自由表现，最终品尝到了“自由”酿下的苦果。由于作品的观念与形式没有建立起一个最佳的逻辑结合点，观念相对于形式不过是“无边的阐释”；形式之于观念无非是“过度引申”。这一切也正是敬告我们：艺术的“自由”从来不是绝对的，而是受形式与内容之间的逻辑关系制约的。只有限定在艺术家驾驭能力之内，才有可能真正“自由”艺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