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作是脑力长跑,画画是身心舞蹈

他是对生活见地独到的小说家、诗人，所以画作中自有一种拿得起放得下的圆融通透，嬉笑怒骂皆可入画。几根刚柔并济的线条，就能把物象的精神状态表现得惟妙惟肖。

他的画作充满着浪漫主义的壮美情调，强调内心体验的“心悟”。欣赏他的画作能感受到诗人品质、禅意风骨和率性秉赋的完美结合。

他早年绘画，后因绘画喜欢上文学创作，写作20年后又重新与绘画结缘，他说：“画画使我身心舒畅、内心欢喜，我最初的梦想是当一名画家，而不是作家。”

他自称是个“业余又业余”的画者，业余为文，文之余为画，以玩的心态画画。他觉得“绘画比写作轻松，写作是脑力长跑，画画是身心舞蹈。”

一位著名的作家、诗人，近年却开始从事绘画创作，还成为现代文人书画的倡导者。这其中又有什么故事？为进一步了解这位文人画家，笔者采访了现代文人画家倡导者程维。

笔者：您是诗人、作家，又是现代文人画家的倡导者，能否讲一下您倡导现代文人画的原因，以及您和绘画之间的故事？

程维：传统文人画是人称的“士夫画”，是指画中带有文人情趣，画外流露着文人思想的绘画。传统文人画的主角是知识阶层，“文人”只是个笼统的概念。后来的“新文人画”，还是画家在画，只是笔墨画意更随心性，有了文人气。我提出的“现代文人画”，除了要有现代性，还有一个明确的前提：你必须是“作家”或“诗人”，有文学积累。也就是说你得是个真正有文学创作能力的主儿，亦即现时代当下的“文人”，且你写的字、画的画必须有区别于专业书法家和画家的作品，可以是写作之余提笔遣兴的好玩的东西，是有说道的、有心性、有故事的东西，却不能是匠活儿。你的画必须是冰山一角，百分之九十的东西在潜底下的内涵里，那是需要用文学和思想来支撑。像文学家贾平凹的画、欧阳江河的书法、车前子、何立伟、G歌的画，都很有文学味道，有个人面目又绝对不同于书画家。

2010年我发了一篇“倡导一下现代文人字画”的东西，我提出的“现代文人字画”，首先要有现代性，不是抛弃传统，水墨就是传统，大写意就是传统，文人字画就是传统，王维诗中有画、画中有诗就是传统，山人就是传统也是现代之师。但不能固守传统技法而沦为字画匠。要大胆吸收西方表现主义和强视觉当代艺术，要有打破囿于字画框架而吸收各种现代艺术观念、思想的勇气，要习法帖、要研雕塑建筑、要符号学、要卡尔维诺、要达利、要日书道、要大山大水、要莫妮卡贝鲁奇、要影象技术、要涂鸦、要摇滚节奏和精神、要金斯堡和李白，等等。其次，要文人字画中的人文气质与内涵，要诗人来写字作画，要小说家、散文家来操笔泼墨，不要不会著文或只会著狗屁臭诗破文的伪文人来故弄风雅。要有才华横溢的文人、思想丰厚的且感性敏锐的学者来画不穿衣服的妇人，要才高八斗，五斗也行的莽汉来在宣纸上打滚翻跟斗，但必须表现你的东东，亮出舌苔或空空荡荡。要先拿出你的文人身份的货色，你的诗文所抵达的一定层面，不行再加把劲。总之，你不能是个二吊子的冒牌文人，那会弄糟这个玩意。我的提倡是让文人乐一乐，但绝非无原则标准，这标准在你心中，否则误了你耽误了你的时间虚耗了你的生命，就划不来了。最后，我的字画都是抛砖用的，我知道码字的这帮家伙里高手如云，那就放开来玩吧！

我从小画画，早年也得过民间“高人”指点，后来觉得绘画的平面化有限空间对想要表达的东西有明显局限性，不如文学广阔，转而写作。20多年后，我重提画笔，发现写字画画须像文学写作一样，贴心走，是心象的呈现。

笔者：您最初的梦想是画家，后又由于绘画喜欢上文学，在写作20年后重新与绘画结缘，从事绘画创作以来，您收获最大的是什么？

程维：快乐。画画使我轻松快乐，比如我画水墨粉彩，内心欢喜，画时都想歌之蹈之，调节了我的心情，让我更加乐观。写作时我是坐着的，一坐就要数小时，画画时我是站着的，还得来回走动。

笔者：资料显示，您喜欢学习山人（朱耷）的心法，创作自己画风。艺术创作中您通过画面想表达的诉求是什么？这种诉求是怎样给人以美感，给人以力量的？

程维：朱耷是南昌人，我的乡党。当今某些画家的画作中，内心与情感缺失。而朱耷的笔墨绘画是随心的，表达生命感遇的，类似于文人写诗作文的个体生命体验的呈现，也是我要学习的。一般的画家是画技法，复制图式，作“空心画”，一个劲地画，这就不应是艺术家所为了。朱耷是画骨血、画生命，梵高、毕加索、夏加尔都如此，这才是真正的艺术家。艺术对艺术家的选择是苛刻的，它首先是对人的选择，而不是人选择艺术。艺术选择人是一种宿命，你无法逃脱。

我的画作，多为写意。变形、夸张、守拙，想画出我的心境，想寻找一点当今人失去的憨朴与天真。我是笨拙的，所以我喜欢画笨笨的老头，我爱人说很可爱，那是我的心象。我的画取山人的神，丰子恺的生活本味，而北京女作家程青认为我的画“比丰子恺气质硬朗，比山人入世有烟火气，而且还有些霸气匪气野蛮气，却又张弛有度，放收自如，让人觉得的确是别有意趣。”

笔者：能否形容一下写作、绘画之于您的生活，乃至生命的关系？在两者相辅相成的创作中，给您的生活带来了哪些感悟？

程维：我早晨起来饮一杯水，稍作运动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读诗和画画。上班后，中午和晚上如若有空也是要画的。生活中写作花费的时间更多，自然是写我所爱，但往往是签了合同，要按时按量交稿出版的。而画画没有压力，没有功利心，是找空隙而为之。我以为我生来是为了写作的，也是为了画画的，不如此，我便觉得空虚。我喜欢过有创造力的生活，这种“创造”对我来说，就是写作、画画。它使我充满活力，内心强大。

笔者：画画讲究的是静心，这也在很大程度上锻炼了绘画者的心理素质，让他们有着比常人更平和的心态。您觉得绘画是如何帮扶创作者调养心性，平和心态的？

程维：投入、专注、忘他，这是我画画的状态。画得顺手，意随笔到，心境就舒服。你的画如果不是刻意而为之，而是写心的，心性自会得到调节，哪怕有时画着累，也高兴。见到笔墨、宣纸它会命令你作画，心灵便开始舞蹈，一幅画没画下来，还真不想歇手。绘画比写作轻松，写作是脑力长跑，画画是身心舞蹈，我这么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