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陈慧专栏

自在

她独自走进咖啡店。咖啡店里的气氛颇为热闹，她不介意地坐在吧台的位置，背对其他的男男女女，叫了一杯热摩卡。

她呷着热摩卡，看着女侍在吧台后煮咖啡，女侍专业而灵巧的手势动作，犹如一套自创的舞蹈，叫她叹为观止。背后的声音愈见喧哗了，她从手提袋里取出杂志，把未看完的文章继续看下去，《影响我们恋爱及的22个人》，原来发明WWW界面的人是Tim Berners・Lee，全靠他我们今天才能在网络上自由自在地享受虚拟……。开卷有益，她看得专心而投入。坐在她身后那一桌的男女开始小声地吵架，只是咖啡店的面积实在是小，大家都向这对男女行注目礼。她深深地吸了一口烟，听着男女的对话就暗暗觉得好笑，二人各自重复着同一句话，可见真是情侣。她始终没有回过头来打量他们，就算他们吵架，他们还是一对，她却是不折不扣的一个人……。她自得其乐，又叫了一杯蓝山，专心看女待的手跳舞。

两天之后，她在街上遇见他，他说：“我星期日看见你一个人坐在咖啡店里，我本来打算走进去，不过，我看你的样子……，怎么说呢？一点都不像形单影只的，你的神态很自在，于是我想，你是在等你的男朋友吧……”

他没有察觉一抹失望自她的眼底掠过。

她

他掌握了不少关于女人的资料――温柔，也可以强悍。总是害怕蟑螂，却有勇气把肉毒杆菌注射在松弛的皮肤之下。精打细算，偏偏会以薪金的百分之一百二十去购置新装。怕肥，却又嗜甜，迷信巧克力安抚情绪的能力。容易受感动，也容易翻脸。充满矛盾，却比男人拥有更多的乐趣和细节。犯了什么错误都总有办法自圆其说，换成她们的说法就是：爱恨分明。一人分饰多角：女儿、妻子、情人、母亲、姐妹……，后来愈演愈精，甚至客串你的上司与弟兄。睡眠时间明明比你少，可是总有办法把自己装扮得精神奕奕。外貌与行为有时像猫，有时像狮子。充满灵感的时候装笨，笨的时候扮聪明。全都是市场学与管理学精英。总以为自己懂得男人。30岁之后穿上衣服比吸引。只喜欢前奏。相信爱情。经期前情绪低落，却高涨……

他自从16岁起，就知道女人是“W”，是地球上最美丽的曲线。女人是witch，魔法无边。女人是water，生命中不能缺少。女人是wave，让你的生活波涛汹涌……

――知道了又怎样？

每当心目中的她出现，他依然唇干舌燥，坐立不安，不知如何开始。而到了最后，也总是她在说，结束了。

魔戒

她第一天上学，哭得不可开交，母亲没有理她，说过再见就要去上班，临行对她的老师说，她哭够了就睡……。从此以后，她哭过之后就失眠。另一件发生在当天对她日后影响深远的事情，就是有一个小男生给了她一枚戒指。

严格来说，那只是易拉罐的拉栓，不过，男生说，你嫁给我好不好？然后就把拉栓套在她的小手指上……

她的手指太小，拉栓大大，一不小心，她就把拉栓甩掉在地上，只是母亲赶时间，拉着她在路上没命地跑，她来不及拾回，就这样失去了她的第一只戒指。那场儿戏的婚约有童话的意味，她就仿佛被下了咒――她一直想找回她失去的戒指。当然，她是不自觉的，她母亲以为她年纪这么小就居然贪慕虚荣，她也以为就像有些女孩喜欢芭比，而她喜欢的是戒指。她偷偷戴着母亲的婚戒上学、到了同学的家里，也顺手取去人家放在洗手盆边的戒指、她的零用钱通通用来买戒指，她的第一份薪水，全数用来买了一只钻石戒指……。只是，这些戒指，无论是胶珠还是宝石，她戴了没几天就生厌，她没法说得清楚，总之，这些其实都不是她要的戒指，她老是没遇上合她心意的戒指。

后来，她就等着男人把戒指套在她的手指上，开始的时候，她感动不已。只是，老是差了那么一点点，黄金想换成白金，圆石想换成方石，方石又想换成心钻……，很快的，她就发现这不是她要的――谁会知道她要的其实是一个易拉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