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轼的尴尬

歙砚，产于婺源，是古代四大名砚之一，人赞曰：“坚润如玉，磨墨无声。”古代文人，案头有此一砚，自是生色不少。

苏轼和大家一样，也喜欢歙砚。

苏轼又和大家不一样，是大名人。名人，有名人效应，用谁东西，是给谁面子，说白了，等于在做免费广告。因此，很多制笔的，制墨的，拿着自己东西，不远千里，找到苏轼，让他试试，或许高兴了，夸上一句，自己东西就打出品牌了。

苏轼很得意，可是，面对歙砚，却碰了壁。一次，他派仆人去歙州，告诉仆人，去了就说，苏学士想买方上等歙砚。在他想来，那还不是手到拿来。可是，不久，仆人回来，空着两手，沮丧着脸，告诉他，歙州人不买。

苏轼大惊，这究竟是怎么啦？

仆人告诉他，自己去歙州后，找到那些制砚名匠，告诉他们，苏学士想买方上等歙砚。大家问，是大苏还是小苏。仆人说，当然是大苏啊，大家听了，头都摇得拨浪鼓一样，告诉他，去用凤砚吧，这砚不给。

苏轼一听，挠着脑袋，恍然大悟，原来，自己一句话把歙州人得罪了。

几年前，他的老朋友王颐拿了方砚来，请他品评，其中意思，不言自明，让他给帮忙抬高身价。

这砚，并不出名，产自一个叫凤凰山的山头。就在山嘴处，王颐发现，那儿石头呈黑色，如漆一般，石质坚实，敲击起来，发出铜铁之音，就开凿出来，做了方砚。苏轼拿在手里，，柔和，赞赏不已，在王颐的请求下，给砚台取名，叫凤砚。一高兴，还在砚底写下一行铭文：坐令龙尾羞牛后。意思是说，怎么能让这么好的龙尾上品，处于蠢牛一般的其他砚台之后呢。

这话在赞颂凤砚时，把其他砚给普遍作贱了一下，比作蠢牛。当然，一般砚台，贬低了也就算了，可歙砚不一样，是名砚啊。

名砚遭名人作贱，歙州人很不爽，不爽的结果，拒买歙砚给坡。

天下闻名的苏学士，因为一句话，失去和歙砚交臂的机会。这，固然是歙砚的遗憾，也是坡的遗憾，因此，坡曾十分沮丧道：“卒不得善砚。”

随意一句话，给中国文化留下一段遗憾。

说话时，实在应有分寸，这样，既有益于自己，也有益于他人。

苏轼尚且如此，何况常人？

（裴金超摘自《不是为一只虱子求情》花山文艺出版社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