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小企业劳动力成本问题的调查与建议

中小企业是国民经济的重要组成部分，对于经济持续健康发展有重要意义。近年来，随着国际国内经济形势的变化，中小企业发展承受了较大压力，其中一个重要方面就是劳动力成本持续快速上升大大压缩了中小企业的盈利空间，降低了产品竞争力。劳动力成本上升是我国当前经济社会发展面临的重要挑战，同时也为我国的经济结构调整提供了机遇。为认清当前劳动力成本上升的基本情况，破解中小企业劳动力成本上升的难题，笔者对青岛市中小企业的劳动力成本状况进行了调研。

一、劳动力成本上升的主要表现

（一）劳动力平均工资水平快速上升

劳动力成本的最重要部分就是企业对劳动者的工资支出。从调研情况来看劳动力平均工资在近几年有大幅度上涨。

从所有劳动力平均工资水平来看，绝大多数企业工资水平涨幅巨大。2008年，调研企业员工平均工资约为1300元/月，到2013年上半年，相应企业员工平均工资已经上涨到2870元/月。短短五年时间内，中小企业员工工资水平上涨了一倍以上，平均每年涨幅高达15%。可见，劳动力成本上涨就中小企业而言是一个普遍现象，会对企业生产经营产生重要影响。

从不同类别工人的平均工资水平来看，一般工人工资上涨速度快于技术工人工资上涨幅度。以双星环保为例，2008年该公司技术人员平均月工资为2392元，一般人员平均月工资为1652元到2013年上半年，技术人员平均月工资上涨到3205元，一般人员平均月工资上涨到3013元，前者涨幅约34%，而后者涨幅高达82%。不同类别工人工资上涨差异表明，劳动力市场供求变动是结构性的，一般员工和非熟练劳动力供求缺口更大，工资上涨更快。

从不同类别企业来看，不同行业企业工资水平上涨幅度有所不同。比如与2008年相比，双星环保所有员工平均工资上涨了53%，贵和科技所有员工平均工资上涨了93%，宠诺食品所有员工平均工资上涨了153%。由此可见，劳动力成本上升给不同企业带来的压力不尽相同。

（二）“五险”支出提升企业用工成本

2008年，新《劳动合同法》实施以来，企业的用工形式得以规范，企业在用工合同签订，员工的社会保障执行了更为严格的规定。《劳动合同法》实施一方面保障了劳动者的权益，但与此同时企业的用工成本也有了较大幅度的提升。

首先，从调研企业情况看，所有企业都严格遵守了新《劳动合同法》，为员工购买了养老保险、生育保险、失业保险、医疗保险和工伤保险。“五险”支出使企业员工进入了社会保障体系，在一定程度上解决了员工的后顾之忧，但与此同时也提升了企业用工成本。

其次，从不同企业来看，社会保障支出与员工工资支出之比不尽相同。平均而言，调研企业社会保障支出与员工工资支出之比为0.26左右，但在不同企业之间这一比重有所不同。比如，贵和科技的社会保障支出与员工工资支出之比约为0.15，而镜川食品社会保障支出与员工工资支出之比约为0.36。反映出不同企业对员工的保障程度有所不同，社保支出给企业造成的压力也有所不同。造成这种差别有企业经营历史不同、用工方式不同、管理制度规范程度不同、政策执行时间和力度不同等多方面的原因。

此外，从变动趋势来看，多数企业社保支出与工资支出之比呈微弱上升趋势。反映出社保支出带来的成本压力会与工资成本上涨压力叠加，并日渐成为成本上升中不可忽视的因素。

（三）总成本中用工总成本占比不断提升

用工成本上升不仅体现在员工平均工资绝对水平上，同时也体现在劳动与成本在总成本中所占比重上。从企业工资总额与其营业额的比较来看，工资总额与营业额之比呈逐年上升态势。宠诺食品、贵和科技、景元车辆、镜川食品和双星环保五家企业2008年员工工资总额与其营业额之比分别为0.03、0.138（2010年）、0.053（2010年）、0.035和0.103，到2012年，五家企业该比值分别提升到0.06、0.316、0.073、0.056和0.129。劳动力成本与营业额比例提升必然影响企业毛利润，对企业长期经营产生不利影响。

二、劳动力成本上升的影响

（一）劳动力成本上升压缩利润空间

劳动力成本上升的最直接影响就是企业利润空间被压缩。从调研企业情况看，受劳动力成本上升影响，多数企业的净利润率呈下降趋势，甚至在有的年份出现亏损。例如，在员工数量基本不变的情况下，双星环保2012年工资总额比2011年上升了16.5%，相应地该公司的盈利状况也由2011年的盈利变为2012年的亏损。再如，从2009年到2012年，贵和科技人均工资水平上涨走近90%，而在这四年中该公司有两年亏损，两年的盈利水平也不足以填平其亏损。在国内外经济复苏缓慢的形势下，市场需求较为萎靡，企业也难以通过提高产品价格的方式把成本向下游转嫁。在劳动力成本持续上升的情况下，大部分企业产品价格只有小幅上涨，甚至有一些企业因需求不振其产品价格出现了持续下跌的情况。从调研情况看，多数中小企业处于微利甚至亏损状态，有相当一部分出口企业的经营动力主要来自出口退税。

（二）劳动力成本上升影响产品竞争力

当企业面临成本上升的困境时，要转嫁工资上涨带来的成本上升，一个重要的途径就是提高产品价格。但是，价格提升对于企业而言可能就是市场竞争力的丧失，尤其是对于出口企业而言，还需要面对人民币升值压力和国外需求低迷的挑战。正如宠诺食品的经营者所言，宠物食品生产企业不仅要面对国内食品安全给中国产品在国际上带来的负面影响，而且，“出口价格远远跟不上人民币升值的脚步”。

（三）劳动力成本上升制约企业再投资

劳动力成本的上升在影响企业利润的同时，还会制约企业进行再投资和购入其他生产要素，导致企业难以发展壮大。从调研企业情况看，有相当一部分企业在近几年营业额徘徊不前，员工数量不增反降。上述五家企业中，只有景元车辆和贵和科技在2010年企业盈利较好的情况下分别增加了一条生产线，其他企业都没有进行再投资扩大生产经营的行为。从微观层面看，这种现象不利于企业的长期经营，打击企业主信心；从宏观层面看，则不利于我国摆脱金融危机的负面影响，重回经济增长正轨。以镜川食品为例，2008年到2012年，该公司的年度营业额分别为3080万元、3194万元、3121万元、2652万元和2686万元，员工数量分别为66人、67人、68人、70人和67人。随着时间推移，该公司营业额和员工数量并没有显著增长，员工数量徘徊不前，营业额甚至呈现出下降趋势，而企业进行再投资或扩大生产更是无从谈起。从调研中与企业经营者的交流情况来看，劳动力成本上升和雇工难度提升是企业不愿意雇佣更多劳动力的重要原因，也是制约企业再投资和经营规模扩大的重要因素。

（四）工资上涨加剧员工流动，影响企业生产经营

劳动力成本上升还会对员工流动性产生影响，进而影响企业生产经营。在劳动力成本快速上升时期，员工经常通过跳槽的方式实现薪水增长。员工流动性提高，一方面迫使企业要提高工资才能够留住员工，尤其是员工中的紧缺人才，另一方面会影响企业生产经营的连续性和稳定性，因为一名新招员工要成为熟练工人至少需要六个月时间，关键岗位则需要三年以上。以镜川食品为例，2009年到2013年上平均在职员工数为75人，而每年离职员工数则在10到18人之间，新招员工数在10到16人之间，平均每年员工离职率高达20%。相应地，新招普通员工月工资也从1600元左右上升到2800元，而要招聘一名关键岗位员工则需要支付更高的工资。新员工培训工作也不可避免地对公司生产效率产生了影响。

三、中小企业缓解劳动力成本上升压力的主要做法

（一）完善产品结构，从劳动密集型向技术密集高附加值产品转型

从青岛市的情况看，中小企业主要集中在劳动密集型行业，对于多数企业而言，其产品线和生产方式短期内不可能发生根本性变化。但是，一些具备一定技术实力和生产条件的企业已经开始通过完善产品结构来缓解劳动力成本上升压力。比如，宠诺食品在订单选择上逐步减少劳动密集型订单，降低那些生产流程较长占用更多劳动力产品的比重，根据市场需求开发更多自动化程度较高的产品。再比如，贵和科技利用自身研发实力，尽可能开发一些人力成本少、附加值高的产品，以缓解劳动力成本上升压力。

（二）改善生产工艺，降低劳动强度，缩减一线工人

调研过程中，发现部分劳动力工资上涨与劳动时间长、劳动强度大有关系。针对这一情况，青岛市一些企业通过多种方式改善生产工艺，降低劳动力成本。比如，贵和科技通过流程再造，改进了加油站设备的安装过程，缩减一线安装工人数量。双星环保对产品结构进行优化，减少焊接、加工的工作量，从而减少了不必要的岗位。宠诺食品则提高了一线工人的自由度，把纯手工操作的业务分给工人回家让其家人协助完成，在不提高劳动强度的情况下，保证了产品生产进度。

（三）改造生产设备，提高生产效率，提升人均产出水平

尽管部分企业受经营状况和资金实力限制，难以迅速引进最先进的生产设备，但仍有相当一部分企业通过对现有固定资产进行升级改造，减少劳动力数量。比如，双星环保一方面对工作工具进行了更新，原使用普通电焊机对钣金件进行焊接，自2010年起全部更换成气焊焊接，大大降低了劳动强度，提高了生产效率；另一方面对固定资产进行升级改造，原有设备生产过程中需要人工对钣金件进行折弯，手工控制剪板机下料，自2010年起对设备进行技术升级，优化成编程控制，减轻了劳动强度，提高了产出水平。

（四）提升管理水平，保证员工稳定性和工作积极性

针对员工流动性大影响企业生产稳定性的问题，青岛市一些中小企业积极探索管理方式创新，提升管理水平。有的企业对职工的生活环境进行了改善，保证一日三餐顿顿能吃上可口的热菜，有电视、网吧、篮球、乒乓球、台球场所，让员工体会到家的温馨。有的企业则适当增加员工福利，以提升员工积极性和忠诚度。还有的企业通过组织春游，加强企业文化建设，提高企业员工的凝聚力和身心力。通过上述做法，相当一部分企业在保持员工稳定性和工作积极性方面效果显著，间接地降低了劳动力成本。

四、应对劳动力成本上升的政策建议

（一）完善劳动力市场，促进劳动力资源的合理有效配置

建立统一有序的劳动力市场和完备的劳动力政策体系。劳动力市场方面，要将农村富余劳动力、国有企业、集体企业及其他非国有企业职工、未就业或待就业高校应届毕业生纳入统一的劳动力大市场；要建立全方位的劳动力培训市场，培育劳动力培训机构，为多元化的劳动需求提供多元化的供给，为多元化的劳动供给创造多元化的需求；要建立起高效的劳动力中介机构，提高劳动力市场透明度，加强信息交流，避免因信息交流不畅而形成摩擦性失业。劳动力政策方面，要统筹城乡就业，促进劳动力的有效合理流动；要建立符合农村富余劳动力进城务工规律的政策体系，逐步推进农民工市民化进程；要引导正确的就业文化，形成融洽的劳资关系，避免劳动力过度流动给双方带来的成本和损失。

（二）利用地区差异，通过产业转移应对劳动力成本上升

劳动力成本上升的一个重要原因是生活成本提升，因此，可以利用不同地区居民生活成本、土地成本等方面的差异，发挥中小企业经营灵活的优势，合理引导企业向低成本地区转移。一方面，通过产业转移在东南沿海经济发达地区实现“腾笼换鸟”，推动产业升级。另一方面，促进落后地区产业发展，降低劳动者生活成本和企业经营成本，最终实现区域协调发展。具体而言，可以制订配套的财税政策、金融政策、土地政策、人才政策，为转移企业提供税收减免或财政补贴，为投资方提供融资便利，为企业迁移提供土地方面的优惠政策，以推动企业和劳动力向低成本地区转移，达到降低生活成本，进而降低劳动力成本的目的。

（三）促进技术进步，以劳动生产率提升消化用工成本上升

消化用工成本上升的一个重要方式是实施要素替代。一方面，提升企业员工的整体素质，加强员工培训，提升企业人力资本；另一方面，企业生产中投入更多的资本，更多地使用机器设备。通过上述方式可以降低员工数量，提升员工生产率，进而提高员工单位产出。要实现上述目标，需要政府从宏观层面予以推动，一是调整财政支出结构，提高教育经费在财政支出中所占比重；二是调整教育支出结构，在确保义务教育的基础上，加强职业技术教育；三是支持企业，尤其是中小企业在研发方面的投入，通过改进企业生产流程、生产工艺等方式提高中小企业劳动劳动生产率，进而推动整个社会全要素生产率提升。

（四）加强政策扶持，对有效扩大就业的中小企业予以奖励

尽管随着刘易斯转折到来，我国劳动力的总体供求关系出现逆转，但结构性失业将会长期存在，因此，即使在劳动力成本还在不断上升，仍需采取多种政策扩大就业。由于劳动力成本上升与企业扩大就业之间存在一定矛盾，政府就需要采取相应政策刺激企业新增就业岗位。考虑到中小企业是国民经济中创造就业的主体，可以加强中小企业创造就业方面的引导。具体而言，可以对创造新就业岗位的中小企业实施税收减免和财政补贴，或者通过政府财政承担中小企业新就业员工社保支出等方式给予一定奖励。

（作者单位：国家发展改革委经济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