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非V型复苏

尽管出现多处积极信号,但美国经济难以出现陡峭的V型反弹

8月7日,星期五。早晨8点整,华盛顿喧闹而繁忙的一天如常开始,街道上拥挤着各色车辆和上班的人群。这本是一个平常的工作日,却因当天的就业数据而变得不同寻常。

此时,美国劳工部的一个新闻室里,早已挤满了来自世界各大媒体的记者。在他们面前,摆放着最新一期的美国就业报告。随着整点的钟声响起,他们获准提前半个小时翻看这一经济数据,前提是关闭他们的手机、电脑和一切移动信息传输装置。半小时后,在劳工部官员的监督下,记者们得以向外这一消息。就在几秒钟之内,几乎所有的主流经济媒体的网站首页上,都出现了诸如“非农就业人口下降速度放缓”“失业率有所下降”等字样。伴随着这个消息,华尔街的交易员们也在电光石火之间作出反应。

毫无疑问,一个良好的非农就业报告是振奋人心的,美国国债等避险品种再度走软,美国10年期国债收益率一度触及今年6月初以来最高水平。股市则开始强劲上扬,当日道琼斯工业平均指数上涨1.2%,报收于9370.07点。

转折点临近

对徘徊在华尔街的投资客来说,这个非农就业报告不啻一场及时雨。8月初的几个重要数据,几乎都在印证一些乐观经济学家的判断――经济自愈的速度,比预期来得更快。不过,如果没有就业数据的支撑,这种判断几乎是毫无意义的。

美国劳工部的统计显示,7月美国非农部门损失24.7万个就业岗位,这相当于6月44.3万个岗位的一半,为2008年9月以来的最低值。失业率则从6月的9.5%下降至9.4%。与此同时,非农部门平均周工作时间上升了0.1小时至33.1小时,其中制造业上升0.3小时至39.8小时。

“这份报告几乎是为白宫量身定做的,特别是在前期财政刺激计划饱受批评的当口。”纽约银行梅隆公司外汇策略师迈克尔・伍尔弗克(Michael Woolfolk)评论。

“就业数据往往滞后于生产数据,因此,我更倾向于使用周工作小时数。”美国哈佛大学教授杰弗里・弗兰克尔(Jeffrey Frankel)指出,最近的数据显示,周工作小时数已从纪录低点开始反弹,而且,如果把非农就业数据和之前一些数据结合在一起来看,经济看起来已经处于接近转折点的地方。

8月12日,美联储议息会议上,决定继续维持当前0-0.25%低利率区间。不过,对经济形势的判断则更显乐观,认为“存货销量比更加合理,经济活动日渐企稳”。

美国经济经历了“二战”后最为严重的金融危机洗礼之后,一时满目疮痍,从深谷中苦苦挣扎将近两年之后,才慢慢重现生机。

美国供应管理协会(ISM)采购经理人指数(PMI)在7月升至48.9%,高于上月的44.8%。虽然这一数据已连续第18个月处于收缩状态(低于50%),但是,已经越来越逼近50%的“经济兴衰分水岭”。

美国供应管理协会的制造业调查委员会主席欧尔(Norbert J. Ore)称,和6月相比,7月制造业萎缩的速度进一步放缓,新订单和生产指数更是跃升于50%之上,未来相关领域增长的预期开始浮现。

按照PMI和GDP之间的关联简单估算,将1月至7月的PMI平均后,全年GDP仍然负增长0.2%,但如果只将7月单月数据经过折年率处理后,则其对应的是GDP2.4%的增长。

与此同时,新订单和库存指数二者之间差值,从6月的18.4个百分点进一步扩大到21.8个百分点。一般来说,这一指数扩大,意味着制造业生产上升幅度会更加明显。

存货特别是汽车存货的快速出清,房市的企稳以及企业资本支出下降速度放缓,将对经济产生积极的影响。

不过,在高盛首席美国经济学家严・哈祖斯(Jan Hatzius)看来,存货快速出清只是暂时现象。而对于房屋市场和资本支出来说,只有当过度供给充分下降至合理区间后,建筑业和制造业的表现才能恢复常态。在此之前,很难看到经济强势反弹。

不是V型反转

“二季度GDP数据比我们预想的要好,但还是很难出现V型反转。三季度和四季度美国GDP可能会上升至3%,但并不意味着问题已得到解决。”渣打银行美国经济学家大卫・赛蒙斯(David Semmens)告诉《财经》记者。

“经济衰退进入第六个季度,GDP绝对值不断下降;由于基数变小,已可以使正增长成为可能。”传统基金会研究员福斯特(JD Foster)对《财经》记者说。随着财政刺激计划逐步实施到位,其弥补私有部门需求不足的效果也会逐渐减弱,短期内最终决定美国经济走势的仍然是居民消费。

正如过去数次大型金融危机中展现的那样,美国就业的景气状况左右着消费项目的变化,更关乎整体经济的复苏状况。虽然7月失业率有所下降,但仍处于近26年以来的高点。白宫发言人吉布斯(Robert Gibbs)在非农就业数据公布当天表示,7月的失业率数据是一个积极的信号,但就业市场前景仍不容乐观,失业率未来很可能还会突破10%。

“区别于2009年后两个季度可能出现的反弹,2010年,美国经济将受制于失业和信贷紧缩,黯淡的数据仍将笼罩市场。”赛蒙斯指出。

家庭消费意愿能否得到维持,答案终归是要落于个人可支配收入之上。令人感到悲观的是,消费者仍然没有彻底摆脱失业和财富缩水的压力。8月13日,美国商务部数据显示,虽然受“旧车换现金”计划提振,7月汽车销量环比上涨2.4%。但整体零售额却环比下降0.1%。

“较高的失业率和低于趋势的增长速度意味着,美国经济仍然相当脆弱,如果再度蒙受打击,很可能会出现W型走势。”在哈祖斯看来,这种打击,可能来自政策制定者过早执行退出策略,比如美联储过早收紧银根或者财政部为财政刺激政策添加更多的限制条件。

由于就业状况仍旧危险,学界对于后市的看法多数仍颇为谨慎。

在近日做客国家公共广播电台(NPR)时,穆迪经济网经济学家马克・赞迪(Mark Zandi)、华盛顿经济与政策研究中心(CEPR)联席主任迪恩・贝克(Dean Baker)等数位经济学家,均已排除经济出现最常见的V型走势的可能。他们预计,美国经济将在未来数月保持在U型复苏的底部,甚至出现W型反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