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来工融合:他们和我们

时间:2022-07-27 04:05:40

外来工融合:他们和我们

浙江余姚小路下村从经济组织上看,就是典型的“一个村庄一集团”,村支部书记就是云环集团董事长。这个2.56平方公里的小村庄,户籍人口3400人,年工业产值39亿元,6000多外来工是一线生产的主力。经过二十来年的共生共荣,他们鲜有风起云涌的对抗,却在暗自角力中不断寻找着平衡点。

“鸭子”归野的自由

15年前刚到小路下时,王芳萍的第一份工作也是在电线厂。十多年过去,当年泥泞小路上的三五间工厂,现在已发展成连片的高大厂房,几乎每家都冠上“云环集团”几个大字。在这个不大的村庄,除去家庭小作坊,40多家氟材、模具、开关、电脑配件、电缆电线等民营企业,全属云环集团名下,有种“莫非王土”的霸气。

不过与南方的大型工厂相比,云环集团似乎少了些无孔不入的“威严”。即使在云环高科技的登天氟材厂,对技术要求最精细的裁衣组师傅叶小兵,也没有穿统一的工服,而在电线厂的王芳萍穿着就更随意。虽然从劳动保护的角度看,身着便装意味着剪线时金属尘屑可能会打在毫无防护的脸上,而橡胶味道也会影响嗅觉,但在王芳萍和工友们看来,这意味着可以摆脱某种职业定式。

“我去年才从广东过来。”36岁的莫许钊是四川人,“广东的大厂车间看得很紧。”莫许钊说,熟练工都指望大厂效益好,可南方大厂里甚至连吃饭时间都分配好,吃不完也得轮到下一批,“跟赶鸭子似的”。而在这里的大厂,他能感受到“放鸭子”的氛围。

王芳萍所在的登天电缆以前也搞过集体宿舍。“后来大家都愿意100来块租房住得自在,吃饭也回家,下了班就没人管。”这种自由,也是许多汇集宁波的外来工看中的一点。

从余姚县的统计数据显示,在民工荒的大环境里,这里的外来工人数仍有连年微小的增长。

距离有多远?

在这个外来工人数是本地人两倍的村庄里,两者以8小时为界限,维持着朝夕相处又保持距离的关系。形成今天这种关系,他们用了十多年的时间。

1996年初,29岁的王芳萍到小路下时,本地人群是很难进入的圈子。

与珠三角原住民收地租的传统不一样的是,十多年前的江浙本地人就以进厂打工为荣。根据余姚市志,1995年,整个余姚市外来务工人员只有2.8万。在此之前,整个宁波实行严格的“先本地后外地”就业政策,市劳动局专设外来劳动力管理处,招聘外省工人需要通过其审核并批发指标。

1996年随着工业扩张,就业政策开放,面对慢慢多起来的外地务工人员,原本自成一体的本地生态也发生了排斥反应。

王芳萍至今记得那个赶工加班后的夜晚,她走回河边出租屋,一路上一直有个同组的当地女工随行。等她拿出钥匙正要开门的时候,那个女工突然大喊抓贼。

“她说我偷了厂里一把割电线的钢刀。”本地人很快围上来,后来两人回工厂对质,才在线堆里找到了钢刀。

自那以后很长一段时间,性格开朗的王芳萍,采用了中国农民对待矛盾最惯常的方式:沉默。他们彼此称呼对方为“他们”,这是彼此埋下的隔阂的种子。

2007年,邻市慈溪的坎墩街道,作为外来人口出租屋集中地,首先推行了一种本地人与外地人对半成立的和谐促进会,共同处理外地人和本地人的矛盾。

钱兴成闻悉,召集了王芳萍、韦应龙等人,作为小路下村来自安徽、四川、贵州等地的外来工代表,商量成立这样一个融合型组织:外地人和本地人各占一半,学坎墩进行“外人治外”。

就在联谊会成立后不久,村里突然爆发了一次200多人的。一个安徽工人和一个四川工人在车间工作时,因为抢一件物料争执起来,就在这时,副会长龚富强夺过钱兴成手中的话筒,站上高处,用四川口音朝人群吼道:“有什么事情,我们办公室里说。相信我,好不?” 龚富强在人群里那么一吼,把许多人震慑住了。四川人首先放下工具。

手心手背 共生共荣

接下来的4年,小路下村再没发生过这么大规模的。联谊会每月定期开一次会,讨论内容因时而定。像今年年前一次会议的主题就是鼓励会员回乡多带人来务工,平时会讨论外来工公寓楼的分配以及儿童疫苗接种等问题,8月份的讨论话题则是外来工子女上公校的需求。

据宁波市外来人口管理办公室提供的数据,截至2010年8月,全市民政部共备案登记的社会融合组织已达2868个。虽然各地区的融合组织发展程度不一,但这种“外人治外”的自治模式,一定程度上消化、缓解了外地人和本地人交集地带的一些社会矛盾。更重要的是,有助于当地妇联、计生和就业服务等日常工作上令下达。小路下村今年决定将外来工会员扩展到600-900人左右。

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研究员崔传义在国务院一项课题研究中,专门探讨了这个“外来工服务管理的宁波模式”,崔传义认为,“在主动改善和推进以破除二元结构、融入城市为趋向的外来工服务管理工作方面,做出了示范性的尝试。”

“现在我走在街上,本地人都跟我们打招呼,没觉得有什么区别。”王芳萍虽然这么说,但当她听说高中学历、20岁的女儿,谈了一个余姚本地大学毕业的男朋友时,心里还是很忐忑。她看过那个男孩子的照片,长得端正帅气,家里开的车也不差,她老对女儿说:“你说,这么好的一个本地人,没缺鼻子没缺啥,怎么会看上你呢!这是不是做梦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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