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部风光(组诗)

黄河转弯的地方

羊寻找的青草隐身废墟中

隔墙有桃花

绽放在水的格子里

像打了堆的红鲤鱼

一朵无事可做的云

似一顶帽子压得很低

风吹过来

黄河的源头有一只鹰

它一生都在背对天空

吹出慌张的草木

正午的村庄里

飞出子弹一样的鸟鸣

割草的人

割草女人在收割庄稼

她弯下身子把草搂进怀里

正午的阳光把手

伸进她的胸衣

她在割草

没有多余的动作

风或有或无地吹着

并不饱满的麦子

有这么蓝的天空陪着

很放心

一条路旧了。正在翻修

割草女人用刀背磕了磕腰

像敲了敲脊背里的铁轨

生命的火车从远处驶来

叶子在快乐地飞落

羊的队伍很长

像念珠在指尖上闪了一下

从渐凉的牧道上滚来

滚动着 滚动着

越滚越大

青稞已回到酒中

翻开生活发酵的一面

它回到了爱情以前

那没有被乞丐翻动过的月光下

鸟和叶子在快乐地飞落

不是被迫的

它们有和大地在一起的欲望

沙坡头

向东的黄河与向西的列车

都拐了个弯

它们有自己的腰

一个向低处跑一个向高处爬

汗流堆成了沙

羊在黄河里

比在草地上更肥

在拥挤的黄河里

风吹走了秋天的宁夏

靠近

一阵风带着一只蝴蝶

落在生活的瓦片上

蓝色的鹰用身体的两翼

丈量着一个时代的空旷

和流水的速度

用身体写下爱恨交织的牧歌

山上的雪

被谁追赶着往上爬

云的补丁盖住了黄昏

让自己靠近月色

宁夏归来

有谁见过穿着羊皮袄的水稻

沙坡坡上睡觉的人

头枕着贺兰山的白云

刚刚还在坡上吃草

蒲公英开满了身体

现在却像

一队天鹅卧在黄河里

河水像花儿一样

微笑着跑远

过往的时光被风吹弯

被拧上劲勒进腰里

在宁夏，我只有这些想法

被鸟飞过的生活

收回旧情

在正午的寺院里

我踩着一块藏青色的石头

远处失眠的雪山上

是几处摇曳的帐篷

流去的水

依然用手拽着不安分的辫子

牦牛站在风中

调整了一下吃草的姿势

就像生活突然转了个身

被鸟飞过的天空

那朵复杂的云越来越轻

像一根羽毛

写下油菜花一般

没有虫子的爱情

营盘水

云的白发一直在山顶上飘

究竟想告诉我们

多少营盘水的秘密

那么多沙鸡的胸脯上

挂着风的家书

水已退回到历史深处

这里的黄昏

是西夏的还是元朝的

穿过营盘水的路

像时光打下的结

把宁夏、甘肃和内蒙古

拴在一根缩了水的骨头上

雪落在山坡上

望着青海的雪山

我突然想起遥远的青稞

从我身边刮过去的风

一句话也不说

远处是扛着半截羊皮袄

只顾放羊的人

我想起少女坐过的山坡

也曾有鹰隼飞过

又有多少任性的花香

不知去向

雪把最轻的部分

放逐在青海以北

天空像一盘石磨旋转着

把完整的生活

挤压成流水和尘埃

露水浮在天空

让水说出天空的蓝

让云吃尽山上的草

我看见中

藏着一根苍茫的琴弦

在贺兰山中

石头背着远古的羊毛

与一阵风一起

同时穿过阳光细腻的针眼

露水像植物开花时流出的汗

在北方的月色中

晃动着玉石耳环

雪天

在蓝色的衣襟下开始奔跑

在石头上

在鸟儿摇摆的尾巴上

水受到了惊吓

钻进了新疆的黄昏

像牧人领出去的羊群

在草地上随意走动

有几只爬上树往远处看了看

那只是羊靠近天空的想法

我低着头，不是辨认

我喂大的两只鹰

已顺从了故乡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