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洒下来

时间:2022-07-16 04:24:45

阳光洒下来

大院的门口忽然来了个修鞋的老伯伯,我是在那天放学的时候看见的。

老伯伯的手很巧:将一块皮在一只鞋底上比划两下,取枝铅笔将鞋后跟印划到皮上,手提剪刀剪出鞋跟样;把鞋底朝天套到铁架上,合上那剪好的鞋后跟皮,一手按钉子,一手举榔头敲;拿刀沾了水照鞋后跟边缘把皮的外沿削平,用锉刀轻磨两下;手摸过一圈,鞋就到了顾客的脚下。

我背着书包在边上看。

只要不下雨,老伯伯就来。我几乎每回都站在边上望一会儿。

我经常是看他手里做活,有时候也会盯着他的脸看上片刻。

他不说话,一张脸有点干,皮肤红黑,皱皱的。

为什么修鞋人的样子都差不多?为什么修鞋的人都是这样的肤色?我呆呆地想。

我是个长得小小而不怎么善于口头表达的女孩,脑子里总好像有想不完的事。从家到学校没有车子好乘,我每天背着双肩书包晃过去半个小时,晃过来半个小时,有时脚会不自觉地小跑一阵子又停下来慢吞吞地走,东看西看,东想西想。

双肩书包是紫绛红色的,用皮制成。有一天,它忽然从我的肩上滑下来,一边的线断了。

“老伯伯,您可以帮我缝好吗?”我等候在修鞋的老伯伯边上,待其他顾客都走光了,举着书包问。

“我看看。”修鞋的老伯伯低下头,以便眼睛能越过眼镜看我手中的东西。他的眼镜滑在鼻梁上,很像看报纸的外公和做针线活的外婆。

老伯伯接过我的书包,又那样看我,说:“把书拿出来好吗?”

我说:“好。”

我们一起取出里面的书。

老伯伯镊去原有的断线头,将书包搁上缝鞋机,小心地对好包带,压好。那机器像缝纫机般走起来,但速度慢多了。

它突然停住了。

“针断了。”老伯伯轻叹一声,在脚边的箱子里找出个小包,抽出一根针换上。

我一愣,仿佛有什么东西轻轻拍了一下我的心脏。

“好了。”老伯伯直起腰,把放在小凳上的书往包里塞。

我回过神,飞快地把书都塞进包里,又飞快地取出口袋里折得皱皱的钱,塞到老伯伯手里,说:“零钱不要找了。”

“哎——哎——”老伯伯像不知道怎么办似的。终于一把又抓住我的书包,说:“我看看,还有什么地方要缝缝牢。”他拿过书包,仔细地检查,然而没有找到。“哎——哎——”他又说。

我跑回家,很怕挨大人骂,但忍不住还是告诉了妈妈:放学路上,我的书包带掉下来——皮厚,自己不好缝,就在楼下的鞋摊上补了——把老伯伯的针弄断了——我不要老伯伯找零钱。

“哈哈哈!”妈妈笑了,“傻丫头,你给老伯伯的钱可以买很多针呢!”

我不知所云。

妈妈笑嘻嘻地走过来,双手捧住我的脸,说:“你是个好心肠的小姑娘。”说完,她没有立即松手,仍捧着我的脸,一双好看的笑眼盯住我看。

以后经过大院门口的鞋摊时,老伯伯的眼睛总是越过眼镜看我,对我笑。我则轻声叫他。妈妈说的“你是个好心肠的小姑娘”总像阳光从头顶洒下,照进我的心里。老伯伯多好啊!我想,旁边走的人,路旁的树,街上开的车……所有的一切看上去都非常的好。

(选自《我们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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