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土文学的转型

时间:2022-07-15 06:22:53

乡土文学的转型

所谓乡土文学,其实是一个相当宽泛的界说。它主要应当包括所有关于乡村、田园、故土、大地及其有关风物俗世的叙事。从这个意义上说,进入上个世纪90年代以来,这种乡土经验的表达和乡土文学的写作并没有终结。

然而,它毕竟发生了变化,这种变化,我称之为“转型”。社会在转型,文化在转型,乡土文学也在转型。

乡土小说转型的征兆,最先出现在被称为“寻根文学”的个别作品中。我始终认为,“寻根文学”有相当一部分属于乡土文学范畴。在《爸爸爸》《棋王》《透明的红萝卜》这些发生在特定的乡土时空中的故事里,你可以看到小说观念、创作手法等等的新动向。这种动向终于在上世纪末、本世纪初的十多年里赫然成为一种文学现象,透露出乡土文学转型的信息。

乡土文学的转型是通过这样一些迹象呈现出来的:

现实主义的裂变。无论是写于1987年至1992年的《九月寓言》、出版于1995年的《马桥词典》、1998年问世的《尘埃落定》,还是2003年至2004年先后推出的《受活》和《水乳大地》,这些宽泛意义上的乡土小说,都给人带来一股扑面的新鲜感。读过之后,我的突出感觉是:传统乡土文学中的传统现实主义已经发生裂变。在这些小说里,你已经几乎找不到传统意义上的现实主义。从观念到手法,它们都被涂抹上了相当浓厚的非现实主义色彩,与一度流行的新写实小说也从里到外面貌迥异。在这些小说里,你看得见其中明灭着超现实主义的星光,飘忽着现代主义的云影;你听得到批判现实主义隐隐的涛声在作家情绪激流的深处鸣响。以至你无法也不必指认出其中任何一部作品在精神上和技法上隶属于哪一种所谓的“主义”。

想像力的飞升。部分传统乡土文学作家的一个痼疾,就是写得太朴拙、太温厚、太绵软、太缺乏恣肆的想像力。终于,在最近十多年里,在相当多的小说作者想像的激情都在弱化和淡化的情况下,我们看到了部分乡土小说作家想像力的强劲飞升。在《尘埃落定》里,时空的倒错、现实的荒诞与离奇,都充分显示出作家思接千载、精骛八极的想像力。而《九月寓言》和《受活》里,隐喻、象征乃至神话因素的融入,同样显示了作家在想像和幻想方面的才华。越来越多的小说家认识到,想像力是极为重要的一种精神能力。并且认为,“汉语言文学自有其深厚的幻想传统,但是,自从有了舶自苏联的文学观念以后,我们好像忘记了自己产生过《搜神记》《西游记》《聊斋志异》这样一个优美自由的文学传统。当中国的汉语作家开始有意无意地接续上这个传统时,我们千万不要妄自菲薄,只从外国去寻找其源流来源。”(阿来)对传统的现实主义艺术观念的扬弃,彰显了鲜明的本土文化和汉语言文学立场。在这种稳固的文化信念的支撑下,当代乡土文学作家们想像力的飞升,显得华美而璀璨。

民间资源的开拓。从上个世纪80年代开始,一些作家都不同程度地注意到对小说的民间性和民间资源的开拓。与上个世纪四五十年代强烈的意识形态倾向的民间性不同,这一阶段的小说的民间性,表现在对民间资源的开拓更为深邃、宽泛,更多一些对原生的民间叙事的提升。这一动向比较集中地呈现在乡土小说创作中。

思想的深化。告别“宏大叙事”之后的部分中国作家,并没有放弃对深刻思想的追求。而且,历史存在本身对作家的不断拷问,和作家自己对不断提升把握和评价生活的精神能力的渴望,使部分作家不敢在思索的路途上稍作停留。

语言的凸显。没有哪一个时期像当今这样令小说家深刻认识到汉语的重要地位和丰富蕴涵。因此,他们高度重视语言,决心“在汉语中出生入死”。这方面,《马桥词典》的写作尤其引人注目。

现在对上述乡土文学的转型迹象作学理上的归纳和提升,似乎为时尚早。我的肤浅描述,不过是想告诉一些正匆匆行走于乡土小说写作之途的文学志士,是自觉不自觉地坚持传统的乡土文学的写作呢,还是自觉不自觉地实践乡土文学的转型呢?这是一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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