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贩黄” 中国移动难撇清

“手机贩黄”事件被曝光后,中国移动也身陷舆论谴责的旋涡。在这个“以贩黄谋利”的利益链条上,电信运营商扮演了怎样的角色

11月中旬,手机黄色信息泛滥被央视曝光,社会舆论在强烈谴责不良网站的同时,也向以中国移动为首的电信运营商提出了质疑。事实上,“口袋色情”(手机色情内容服务)并不是今天才有,随着电信运营商增值业务的普遍应用,黄毒早已渗入到青少年群体中,只是在被央视集中曝光前,没有引起人们的普遍关注。

随着“机不离手”的青少年越来越多,他们对手机的依赖程度也越来越高。于是,当大量出没于手机网络时,“口袋色情”因其浏览的便利性和隐蔽性,便得以在青少年群体中广泛传播。

较之于一般的,手机更隐蔽、传播途径更广泛,整治难度也更大,在某种程度上已经成了监管盲区。最新数据显示,我国已有7亿多手机用户,手机上网用户已超过1.8亿,超过网民总数的一半。其中,青少年有5000多万,并且正以超过20%的速度递增。成年人尚且需要自制,更何况未成年人。“口袋色情”已成为伤害青少年心理健康的最大杀手,成为引诱他们偷尝禁果,甚至是违法犯罪的恶之源。

黄色信息传播事件曝光后,树大招风的中国移动,几乎是一夜之间成了众矢之的。使用手机上网的用户都知道,只要用WAP上网,就能畅通无阻地进入任何一个网站。作为垄断电信资源的中国移动,要说自己与“手机贩黄”事件没有一点关系,显然是站不住脚。

中国移动是“受害者”吗

“手机贩黄”曝光后第二天,中国移动表示,坚决支持打击网站和内容,要依法采取措施,治理无线互联网上的不良信息。

“作为一个负责任的国有特大型企业,中国移动绝不赚黄色文化的黑心钱!”中国移动通信集团党组书记、副总经理表示:“52万中国移动职工如果有人去赚这个黑心钱,我们将首先砸了他的饭碗,绝不姑息!”

11月27日,中国移动总裁王建宙宣布:“中国移动将追加1亿元专项资金进行技术攻关,进一步建立和完善WAP不良信息监测系统,坚定不移地打击手机WAP。”“始终旗帜鲜明地反对网络色情行为,对利用手机上网传播色情信息的违法犯罪行为深恶痛绝,决不允许出现任何涉嫌色情内容,绝不允许在进行业务营销。”中国移动高层的不断表态,既表示了他们对这一事态的严重关注,也似乎透露出一股要与这此事件撇清关系的味道。

殊不知,中国移动所“深恶痛绝”的贩黄对象,恰恰是与其有多年合作关系的业务伙伴。现在出了事,电信运营商又站出来充当扫黄者,“这样贼喊捉贼的做法,想赢得我们普通用户的信任从何谈起?”一位业内观察人士对此直言不讳。

多年从事移动互联网相关研究的电信专家谭炎明却有不同看法:“所谓的涉黄内容,运营商不仅没有分到好处,甚至是最大的受害者。”

“SP要卖增值产品,从运营商那获得分成。可是增值产品不好卖,怎么办?广告、促销,和黄色网站的站长合作。有人上网时被一些链接诱导,说输入手机号注册付费就能看里面的内容,实际上用户输入手机号付费订购的有可能是一个笑话或者天气预报,但由于提供该产品的SP和黄色网站站长有分成协议,于是用户用这个手机号和验证码就能看到黄色内容。SP靠黄色内容促销卖出产品,从运营商那获得分成收入,然后再把分成收入分给帮他做促销的黄色网站站长。就这么简单的事,由于SP一直隐藏在幕后,难以被感知,所以直观的感觉好像就是黄色网站站长和中国移动直接合作。”谭炎明说。

另有分析指出,手机黄网大致可以分为两类:一类通过短信、彩信推送的形式,将网络链接发到用户的手机上。另一类则是专为手机屏幕设计的,通过WAP搜索引擎获取点击量。无论是短信推送,还是开设手机专用网站,“手机黄网”最为关键的始作俑者是SP。

“手机贩黄”毒源寻踪

那么,手机“黄毒”究竟是从哪里来的?是谁在制作?又是谁在传播?

众所周知,一条手机信息的,一般要经过三个环节:电信运营商、移动互联网服务提供商和WAP网站。也就是说,“黄毒”是由移动互联网服务提供商制作,然后通过电信运营商和WAP网站之间的传输,到达终端消费用户。

作为提供网络信息传输通道的电信运营商,显然是这个链条中的重要一环。中国移动是电信资源垄断企业,在出租垄断资源赚钱时,却不对资源出租后的传播内容做任何有效监控,显然是失责。

上海中汇律师事务所律师周宾卿给《新财经》记者打了个比方:“商场里的柜台是出租经营的,如果出租的柜台在贩卖黄碟,商厦是否要承担责任?在这件事上,是一样的道理。那些SP公司是通过中国移动的平台进行收费的,而且中国移动还要从中收取高额提成。”

如果把互联网比作城市的一条马路,谁的车都可以上去开,现在用手机上网,就相当于上高速公路。也就是说,这条路的出口和入口都是由电信运营商把持。扮演通路角色的中国移动提供接口,使得手机不再唱独角戏。通过接口,色情信息传给用户,打通了赚取黑心钱的关键一环。全国打黄扫非办负责人明确指出,现在很多互联网上的黄色内容已经转移到手机上。手机成了藏污纳垢之地。

值得注意的是,中国移动在“手机贩黄”利益链中,获得了不菲的经营收益。在这条利益链中,电信运营商是十分重要的既得利益者,出租接口要收费,用户浏览色情信息,点击广告,中国移动都要从中分得大比例分成。一些手机用户在质疑为什么会收到信息的同时,又可以带动中国移动数据流量收入。“利益,是手机贩黄的最大动力!”中国互联网协会负责人石现升一针见血地指出。

公安机关的调查证明,作为手机平台的提供者和手机色情内容经营的重要获利者,电信运营商管理不严、技术不到位在先,坐地分赃、助纣为虐在后。

中国移动是否涉嫌“黄毒”传播

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电信分析师这样对《新财经》记者分析:“中国移动只是一个平台,说它涉嫌默许黄色传播不太公平”,“这就如同电脑网络上的内容,是网络提供商无法控制的。从理论上讲,运营商只是修了条马路,移动也好,联通也好,都不是警察。”

他表示:“真正应该负责任的是文化部,他们的不作为,导致社会上很多黄色的、猥琐的内容泛滥。例如那个偷菜游戏,好像很好玩,但骨子里倡导的偷文化和抄文化。这种文化导向,从根本上对依托于无线或者有线网络的黄色的、不健康的东西传播推波助澜。”

当谈到中国移动是受益者时,该分析师表示,这很正常:“你不能够说一块肥沃的土地上长出了荒草就怪土地有问题,那是种地的人的问题。”

“无线网络传播黄色信息是政府的问题,不是企业的问题,不应该由中国移动来整治,而应该是政府要管的事。国外也出现过类似情况,但通过政府立法和舆论引导,企业就不敢做了。例如加拿大,2007年就出现过类似情况,当然,北美情况和中国不能比。

IT产业评论家张樊对记者表示:“电信运营商完全可以从技术上加强监管,但不能由此来过度强化其责任。菜刀能杀人,但不能因为用菜刀杀人的人多了,买菜刀也要限制。”

即使中国移动对“手机贩黄”没有起直接的推波助澜作用,但对“黄毒”现象网开一面,或睁一眼闭一只眼,这已经等同于在纵容手机。周宾卿律师指出:“中国移动对这种状况的发生,完全采取放任态度。因为,这些移动互联网服务提供商为中国移动提供了不少的收入贡献。同样是平台,淘宝网对于卖家出售的产品审查就很严,一旦出现违规,商家可能就要遭遇立即下架乃至封店。”

今年前三季度,中国移动实现净利润839.35亿元,仅比上年同期增长了1.8%。前三季度月新增用户568万,但比去年730多万少了很多,新增客户主要为低端客户,其ARPU(每用户平均收入)及每分钟使用量的平均收入下降,净利润远低于11%的市场预期。由于3G业务仍处于巨额投入期,三大电信运营商都已背上了沉重的投入成本。据中国移动年初的计划,2009年在TD业务上的投资超过588亿元。在巨大的投资压力之下,中国移动也急于通过开展其他业务来增加经营收益。

“手机用户和包括短信、彩信、彩铃、游戏等在内的传统手机增值业务,其绝对数量都在进一步增长,但纵向比较,增速放缓的迹象越来越明显。电信运营商在进一步缩减开支和使用常规性竞争手段之外,必须加紧时间开拓来钱快的新兴业务,以至于慌不择路涉黄传黄,可能性就很大了。”有电信行业资深观察人士分析指出。

中国移动应当承担什么法律责任

“手机贩黄”事件,已经引起了政府和社会的广泛关注,几大电信运营商虽然在近期采取了一些措施,关闭和屏蔽了WAP和 SP服务,但对自己在“手机贩黄”事件中应负什么责任,却没有哪家电信商给出一个明确的说法。

自己不说,不等于没有责任。

游云庭律师告诉《新财经》记者:“一般而言,电信运营商无须对网络上的违法内容负责。但此次,中国移动被曝光可能参与了黄色链接的发送,同时参与了黄色网站扣费的分成。从法律上看,中国移动之前纵容移动互联网服务提供商并谋取分成利益,已经触犯了法律。在收取分成款的同时,移动应当就下面的移动互联网服务提供商所经营的项目和内容是否合法承担审查责任。”

中国科学院的李强,已经把中国移动北京分公司告上了法庭,他在搜集证据时做了一件事,下载了一些黄色的短片、图像和文字,然后去营业厅把单子明细打出来,他发现和这些黄色内容对应的是大富翁游戏、彩铃和流行金曲。

周宾卿律师指出:“虽然已经有用户向中移动提讼,但结果可能只是返还扣除的信息费。没办法,国有公司。”周律师表示很无奈。

据《昆明日报》报道,云南凌云律师事务所10名刑事专业律师公安部、最高人民检察院,请求两部门立案查处电信营运商涉嫌传播物品牟利的行为。凌云律师事务所执行主任李春光律师,是这次上书行动的发起人。

律师们认为,电信运营商的行为已经涉嫌单位犯罪,触犯了《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363条、366条的规定,以牟利为目的,传播物品的行为,构成了传播物品牟利罪。“电信运营商为了谋取暴利而明知是信息却故意传播,由此可见,以传播物品牟利罪追究电信运营商的刑事责任完全有法可依。”

另据新华网报道,黑龙江省公安厅在全省部署开展打击整治色情手机网站专项行动,要求各地公安网监部门除了要对直接从事制作、传播色情信息的手机网站依法严厉打击外,对那些为提供服务的电信运营商和第三方支付企业也要依法追究相关的法律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