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去了,我们不哭

人生最痛苦的事,莫过于少年丧母,青年丧妻。当痛苦来临,唯有用爱去拯救。

今年1月末,英国热播了一部新影片《男孩们回来了(The Boys Are Back)》。它讲述的是丈夫在妻子突然病逝之后,一方面要压抑对妻子去世的伤痛,另一方面又要处理好琐碎的家事,照顾好两个年幼的孩子。这个过程充满了心酸,但最终单亲爸爸带着两个孩子渡过了难关。这部影片改编自作家西蒙•卡尔的自传体小说。影片一播出,就受到了观众的一致好评。《纽约时报》评论说,这部电影表面上非常欢乐风趣,却让人感受到了内心深处需要自我保护的脆弱情感。

影片播出不久,英国《每日邮报》报道了一个现实版的单亲爸爸与儿子的生活故事,它虽没有电影那般喜剧化,却同样感人至深、催人泪下。这位单亲爸爸是来自英国伦敦西部,37岁的小说家丹•瓦德尔。

没有你我活不下去

2006年3月,瓦德尔的妻子――一向坚强的艾玛放弃了与病魔的抗争,变得奄奄一息。在等待死亡的日子里,艾玛面如死灰,两岁多的儿子道吉总是躲在瓦德尔的背后,用好奇而惊恐的眼神盯着她。幼小的道吉不明白,为什么深爱他的妈妈,一下子变得如此冷漠。妈妈不再冲他微笑,不再给他拥抱,也不再与他讲话,道吉渐渐将自己对妈妈的依赖转向了瓦德尔。

虽然瓦德尔知道艾玛随时会停止呼吸,但他没有想到,当那一刻真正来临的时候,他完全无法接受这个事实。他压抑着自己的悲伤情绪为艾玛举行了葬礼。葬礼结束后,他和儿子孤零零地站在被艾玛遗弃的房屋里,许久都沉默不语。最终,道吉一声“爸爸”打破了沉默,瓦德尔顿时泪如决堤,紧紧抱住道吉。

接下来,该怎样面对生活,瓦德尔还没有想过。在将道吉哄上床睡觉之后,悲痛欲绝的他将自己灌得烂醉如泥。第二天,当瓦德尔醒来之时,早已不见了道吉的踪影。瓦德尔心急如焚,他紧咬着嘴唇,在心里骂自己。这时,70多岁的里昂太太将道吉送了回来,她就住在隔壁。里昂太太的眼神里充满了怜悯,这让没有照顾好儿子的瓦德尔显得有些无地自容。道吉说,家里没有吃的,所以去了里昂太太那儿。瓦德尔下意识看了一下钟表,时针已靠近12点。

瓦德尔意识到,自己必须重新振作起来,因为还有一个小家伙需要自己去照顾。有时,瓦德尔由于神经过度紧张和疲劳,总认为自己的健康出现了问题,对死亡产生了极度恐惧,害怕道吉会变成孤儿。每天早上,瓦德尔唯有想一想道吉,才有起床的动力。

一起等待艾玛的出现

做好琐碎的家务,照顾好儿子的生活起居,瓦德尔原以为父子俩的生活只要这样,就能很好地维持下去。却没有料到,成长中的道吉总有没完没了、千奇百怪的问题。

道吉对死亡这个名词饶有兴致。可瓦德尔不知道,该如何对一个3岁的小孩传达“死”的概念,连他自己也弄不清楚什么是死亡。道吉却总是穷追不舍。

每每道吉提问时,瓦德尔就重复着已经背得滚瓜烂熟的“台词”:“妈妈病入膏肓,医生也无能为力。人在生病的时候,身体就会停止工作,然后死去……宝贝,妈妈并不想死,因为她爱你和爸爸。以后,我们再也见不到妈妈了,但其实她还活在我们的心里和脑海里。”

这样的回答,虽能让道吉安静一阵子,但小家伙终究迷惑不解。最初,道吉认为:“妈妈每天都在死。”过了一段时间,他又认为:“妈妈总有一天会停止死亡,然后出现在家门口。”瓦德尔知道儿子的想法荒谬至极,但还没有走出悲伤阴影的他,也认同了儿子的观点。有一段时间,每天晚上,父子俩就坐在家门口,等待着艾玛的出现。当然,艾玛并没有奇迹般地出现。道吉有了新的认识,他说:“妈妈在我们心中,”说着用手拍拍自己的小胸脯,“在我们脑海中。”说着又用小手敲了敲他的脑袋。

道吉一看到艾玛生前的物品,就特别兴奋。有一次,他在房间里找到了一顶粉红色的帽子,那是艾玛在化疗时掉光了头发用来遮丑的。“妈妈。”道吉神采奕奕地对帽子喊道,然后戴上了它。临出门,道吉又向瓦德尔炫耀般说:“瞧,我戴着妈妈的帽子。”

那顶帽子就像五颜六色的糖果一样,特别扎眼。而戴着它的那个小男孩,更显滑稽。瓦德尔对儿子说:“这是妈妈的帽子,如果出门弄丢了怎么办?它对我们有着特别的意义,让我把它收起来,好吗?”道吉犹豫了一下,答应了。其实,瓦德尔这么做,是害怕邻居嘲笑他这个单亲爸爸,把儿子打扮得像个小丑。

我死之后,只想被埋葬

几个月后,瓦德尔带着道吉到朋友安娜家做客。安娜的儿子杰卡和道吉年龄相仿。两个孩子正玩得兴高采烈之时,杰卡突然问道吉:“你妈妈在哪里?”道吉异常平淡地回答:“她死了。”杰卡说:“她是不是像我奶奶一样,去了天堂?”道吉立即反驳:“没有。”似乎杰卡大错特错了,他张大了嘴巴,对他妈妈说,是不是道吉的妈妈下了地狱。在一旁的道吉似乎明白了什么,用责备而质疑的眼神望着瓦德尔。

回家的路上,道吉问:“妈妈到底在哪里?”这个问题早在瓦德尔的意料之中。之所以他一直没有告诉道吉,妈妈去了一个很远很美的地方,一是害怕道吉会产生被妈妈抛弃的感觉;二是害怕道吉会提出如山的问题压得他喘不过气。

可避免问题,总归不是办法。道吉还在不断发问:“埋葬是什么意思?”瓦德尔说,那是人死之后,我们将他(她)的尸体放进一个盒子里,然后埋到地下,活着的亲人会不时去看望他们,在他们的坟墓前放上一些鲜花。

“妈妈被埋葬了吗?”道吉的眼里有一丝恐慌。“没有。”“那她在哪儿?”“我们火葬了她。”“火葬是什么?” “人死之后,就烧掉他们的尸体。当然,他们不会感到疼痛,因为他们已经死了。妈妈也被火化了。”道吉听了摇摇头,非常肯定地说:“我死之后,只想被埋葬。”

听着儿子天真的话语,瓦德尔微微一笑,他想或许接下来的日子,他们的生活都离不开艾玛这个话题。但他已不再害怕儿子的提问,相反,他开始享受与儿子之间的对话,因为这让他感受到了儿子对自己真切的信任。

4年过去后的今天,父子俩还在谈论艾玛,但他们已不再悲伤。瓦德尔认为是时候完成艾玛的心愿了――为道吉找回缺失的母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