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文字干干净净,似有风吹过

时间:2022-07-05 02:16:48

她的文字干干净净,似有风吹过

李娟的书看着会上瘾,这两天晚上我都静静地躺在床上看《冬牧场》,跟随作者进入零下三四十度的冬天,住在阿勒泰南部沙漠中的某处地窝子里,吃羊粪烤出的馕,喝一遍又一遍的茶。早晨起来,把羊群从羊粪垒起的圈里赶进荒野,把大牛和小牛分开向相反的方向驱赶,以防止小牛在白天把母牛的奶喝光;在漫无人烟的荒野里走上几里路找到一片残雪,用麻袋装好,一步一步地背回地窝子,作为一天的家庭用水。

起初,我担心这本书会枯燥乏味,因为这和之前她的《我的阿勒泰》《阿勒泰的角落》不同,不再是作者将生活中的闪光处一颗颗收集起来化为文字,而是一次命题作文。李娟在后记里写道:本书的起因是参与了《人民文学》的非虚构写作计划。在2010年的冬天,她随一户哈萨克牧民进入冬牧场,和牧民一起生活三个多月,写他们的生活。这是有计划的写作,是准备好了再出发,无论如何,都会让人不放心,会不会最后变成例行公事,做一番大致讲述就结束。

才翻看几页,我就知道多虑了,李娟还是那个李娟,甚至因为有系统的规划,整本书呈现的样貌更为完整和统一。全书分为四章:冬窝子、荒野主人、宁静和最后的事。“冬窝子”从头写起,为什么要去冬牧场,和谁去,去之前的准备,三天的行程都一一讲来;“荒野主人”则是写人,她寄住的牧民一家,整个荒野中仅有的邻居一家,哦,还有一只熊猫狗和一只梅花猫;“宁静”和“最后的事”则是将前文没有涉及的素材和领域一一扫尽,不管是访客、食物,还是置身于广阔无边的寂静中真正的静默和孤独。

梁文道说,李娟的书,我只能简单地讲,没办法用太多的语言去评论她,大家只能自己去读。连“道长”都感到难讲,我想,大概是因为李娟的作品和现流行于市面上的散文作品相去甚远,很难将其分类摆好,而我们常用的评论散文的标准和话语,在她作品里是失效的。

首先,她写的肯定不是董桥式的散文,不是那种前世明月梦里打捞的风雅旧物人情,她没有华丽、浓艳的文字风格;她不是贾平凹、王安忆这些小说家的另一只手,她没有那样强的作家气、文人气;她也不是周成林、野夫这样以沉重记忆为材料的冷静的叙述者;也不是洁尘、池莉这类女作家城市生活小品的歌颂者。她谁都不是,她就是李娟,唯独的一个。她的文字干干净净,似有风吹过。

整本书,若非要有所取舍,我最喜欢第二章:荒野主人。这一章主要写人,而写人是李娟最出彩的地方,在之前的作品里,我领略过了她是如何写她的妈妈和那些赊账不还的牧民的。她不从高处俯视下来,她和她要写的人贴得很近。就像我们小时候上语文课老师讲的那样,写人要写事,要贴着人物来写,李娟就是这么做的,把具体的事件、场景、话语、动作用文字呈现出来,人物的性格自然就会凸显出来。而李娟会像写小说一样串联起这些事情,并适时地调整语言的节奏和对话的口吻,最重要的是,她很幽默。

很多人,特别是上了年纪的男人,写散文,写着写着就硬邦邦一块,看起来很有文化很有内涵,但它是凝滞的,不会流动,需要你去啃。李娟的秘诀是,即使在最艰辛的环境中,她也要找到令人开心的元素,她乐于自嘲,乐于把生活中最细小的快乐表现出来,乐于发现尘埃中的美好。即使是写牛羊写猫狗都把它们放到与人平等的位置上来,这不光是技巧,更是心与心的相通。

冬牧场随着牧民们生活方式的改变,可能过不了几年就要消失,一种古老的与自然同步的生活步调将在此停止,但谁能够苛责说,你们要留下来,要继续这古老的事业,为人类的文化作一种标本,谁能够呢?每个人都向往更好的生活。李娟也表达了对这种改变的怅惘,但她更理解与她朝夕相处的牧民,她不是通过猎奇或游记的方式书写,她就生活在那里,那个看上去似乎与世隔绝的地方。

李娟用自己的才华讲述着遥远的故事,她好像一个驻地记者,报告着见闻,但她又哪里是记者,她是真正的体验者和讲述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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