钢琴调律大师的农民情结

时间:2022-06-23 09:19:36

钢琴调律大师的农民情结

2001年9月初,中央音乐学院的王德华教授打电话给湖南长沙江背镇五美山的吴子桂,第一句话就说:“北京的钢琴调律师这次都败在你们吴家手下了,你真的不简单啦!”

一个月后,吴子桂、吴红德父子俩应邀来到江总书记的家里,一阵忙碌之后,那架伴随着总书记的钢琴很快就调试好了……

记者由此慕名来到五美山,采访了农民钢琴调律师吴子桂。

东亚儿童艺术节上的特殊嘉宾

2001年8月17日,吴子桂接到一个紧急电话,双方在电话中足足谈了半个小时。放下电话,58岁的吴子桂就像当年参加中印边界自卫反击战即将赴战场一样,神情严肃而兴奋,脸孔激动得泛起红光。

这是一个什么样的电话呢?原来,由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和北京联合举办的“东亚地区儿童艺术节”,将于8月21日至23日在北京天坛举行。届时,中亚五国100名儿童将同时演奏100台钢琴,称为“百台钢琴大演奏”。为了使这100台钢琴的音律完全达到国际标准,需要对它们进行调律。然而,由于数量大,时间紧,北京的几名调律师都感到有些作难,最终不得不放弃了这项艰巨的任务。现在,组委会的官员将这个任务交给了湖南山沟里的农民调律师吴子桂。这确实称得上是一场迫在眉睫的攻坚战!吴子桂坚定地回答:“没问题,我们全家8个人一起上,保证完成任务,决不耽误孩子们的演奏。”

第二天稍作准备后,吴子桂便带着儿子媳妇、女儿女婿赴北京。然而天公不作美,从18日到20日整整下了两天两夜的雨,这在北京是少见的。老天爷似乎有意要为难一下吴子桂。由于演奏是在天坛公园的露天进行,100台钢琴只能等待雨停之后才能搬进场,而预定的开幕式时间是不能更改的。这就是说,雨下的时间越长,钢琴进场的时间越晚,留给吴子桂调律的时间就越短。

21日中午,雨终于停了。到晚上9点,100台钢琴全部被搬进演奏现场。这时,离第二天的开幕式只剩下12个小时了。在这10多个小时之内,必须将100台钢琴的音律按照国际标准全部调试合格,哪怕有一台钢琴的音律不准,也会影响到整场演奏的效果。当吴子桂带着儿女们来到演奏现场时,他顿时傻眼了:100台钢琴密密匝匝地排成一大圈,琴与琴之间仅能站立一个人,连弯腰都不方便。由于是在露天,灯光安得太高,光线太暗又不利于操作。更要命的是,此时场地上各国代表团的乐队都在进行排练预演,笛声、琴声、试嗓子的声音此起彼伏,而恰恰钢琴调律又是最需要安静的。怎么办?不能再耽搁了!吴子桂立即向组委会反映这些情况。一直等到11点,噪声才逐渐停止,演奏现场终于静下来。但灯光仍然没办法解决。这时离开幕式只剩下不到10个小时,真是火烧眉毛啊!

“就是摸黑也要干!”吴子桂带领大家迅速进场,将8个人化整为零,分散包片,这样就不会互相干扰。然而,夜里露气太重,钢琴不一会就被夜露打湿。他们只得脱下身上的衣服当抹布,边擦露水边操作……

第二天早晨8点10分,离开幕式只差一个多钟头的时候,吴子桂大汗淋漓地向组委会报告:“调律完毕,请预验收!”立即,各代表队领队、音乐教授、著名钢琴演奏家及艺术节组委会官员近20余人对100台钢琴进行检验。结果,调律符合国际标准,100台钢琴全部合格。组委会官员紧紧地握着吴子桂的手说:“辛苦你们了,谢谢!”话音一落,吴子桂的眼泪夺眶而出。是啊,作为农民出身的钢琴调律师,他拿下了连北京城里的调律大师们都不敢接的任务,创造了世界钢琴调律史上的奇迹!他能不激动吗?

在开幕式上,吴子桂被作为特邀嘉宾坐在主席台上,与东亚5国驻华使馆官员及音乐艺术大师们坐在一起。组委会还破例将“东亚地区儿童艺术节纪念奖”的奖杯颁发给他。他捧着这个特殊的奖杯,憨厚地笑了。

20年调律生涯的血汗足迹

吴子桂出生在湖南长沙江背镇五美山下的一户贫苦农民的家庭。1943年他出生时,父亲就已经去世,是母亲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将他和哥哥拉扯大的。全国解放后,他有幸和新中国的孩子们一道进学堂读书。他生性聪明伶俐,小学连跳三级,3年就读完了高小的全部课程。1960年,17岁的他跟哥哥一起报名参军,来到青藏高原服役。吴子桂因爱唱歌,会弹乐器,被首长看中当上了一名文艺兵。他曾多次聆听过“西部歌王”王洛宾先生的讲课。

1962年,中印边境自卫反击战打响,他作为战地文艺轻骑兵被派往前线,用歌声和琴声鼓舞战士们英勇杀敌。一次,文艺队奉命赶到一个连队进行慰问演出,行进途中,印军的一发炮弹正好落在他的身边,巨大的爆炸声将他从马背上掀了下来,马被炸死,他活了下来,却一条腿骨折了。经过医治,除了留下一块伤疤外,没有什么后遗症。

1964年,他从部队转业回到家乡五美山。全家5口人,就靠他挣的工分和每个月几块钱的津贴费过活。

改革开放后,他向战友借了1500元钱,到北京找中央音乐学院的王德华教授,要求学习乐器修理和钢琴调律。王教授任教以来,还没有见过有这么大年纪的学生来要求报名读书,于是对他产生了兴趣。经交谈,王教授发现这个年已37岁的汉子很有音乐天分和乐器修理方面的专业经验,便破例接收他为弟子。两年寒暑,吴子桂一边苦读,一边利用课余时间为北京市民修理手风琴、钢琴,赚些“外块”寄给妻子养家。本来学校是不允许这样做的,但鉴于吴子桂的家庭情况,学院作为特例批准他课余时间外出搞“副业”。

吴子桂毕业回到家乡后,当起了钢琴调律师兼乐器修理匠,从此走遍三湘四水。他的调律业务越来越忙。他开始骑自行车,后来就骑摩托车上门服务。无论多远,他都骑车去,到郴州近千公里的路程,他也骑摩托车去。

在20年的调律生涯中,他遭遇过高官家庭冷漠的面孔,有时调律一个多小时,主人家连茶都不倒一杯。遇到这样的家庭,给钱他不要,但会狠狠地教训他们一顿,直说得他们赔礼道歉才罢休。在奔波的路上,他被汽车撞倒过,至今脚背上伤痕累累。他无数次被扒手掏过钱包,几件衣服和工具包都被扒手用刀片划得伤痕累累。他甚至还遭遇过同行雇凶追杀的险境。但无论多难多险,他的足迹没有停止过。

他的调律技术随着足迹的延伸和时间的推移不断提高。他将自己近30年的乐器维修与钢琴调律经验总结成册,写出全国第一本《钢琴管理知识》,获得专家的好评。他已培养出包括他儿子、儿媳、女儿、侄儿等亲属在内的调律师12人,他的家庭已成为我国乡村第一个“调律师之家”,这在世界钢琴调律史上是绝无仅有的一个奇迹。

山村调律师的农民情结

吴子桂至今还是长沙县江背镇美新村的农民。农忙时他一样下田栽禾,收谷,种菜锄草,侍弄庄稼。

上海、南京曾有音乐学府许诺优厚条件想调他去工作,他不去,他说他是喝着家乡母亲的乳汁,吃着家乡的红薯丝长大的,去大城市不习惯。曾有某国驻华使馆官员打电话给他,说以每月3万美金的工资及别墅、私车的优厚条件聘请他到某国去工作。他说:“谢谢。我是中国人,我的根在中国,我要为中国的音乐事业服务。”使馆官员见他如此坚决地拒绝,知道没戏,便一再请他保密别声张,以免给有关部门留下“挖中国调律师墙脚”的话柄。

有人对他说:“你不去国外可以理解,但你为什么非要守在这山沟里,不把家搬到长沙城里去呢?”

他说:“城里太喧哗,不适合弟子学技艺。”

他的大儿子吴红德,是在他的严格教育下成长起来的新一代调律师。红德永远记得12岁那年父亲打他的那3竹板。那天他和小朋友们在外面打牌贪玩,回来撒谎说在练习调琴。父亲一听,贪玩还撒谎,再不教训何以成才?随手操起一根竹片朝儿子屁股上就是3下,将那块竹片打成3截。从此,红德再也不贪玩了,一门心思学习文化和钻研调律;后来考上中央音乐学院,毕业后在北京亚运村办起“奥乐钢琴调律维修中心”,成了北京城有名的调律师,曾两次应邀到江总书记家中给钢琴调律正音。

吴子桂深厚的农民情结,源于家乡父老过去对自己苦难家庭的救济和帮助,他要知恩图报。他每年用在修路架桥、修理校舍、救灾捐款上的开支都在几千元以上。每年春节,他都要打酒买肉,自己骑着摩托车分送给五保老人和烈军属。1998年,他得知浏阳柏加乡一户姓赵的农民男的患有糖尿病,女的身小体弱,生活非常贫困,便免费收其女儿赵艳群做弟子。从对方的眼神中,他发现夫妻俩对他的“免费学钢琴”不太相信,便当即写下字据,将他们的女儿作为自己的义女带养,并将她改名为吴红艳。这下赵家完全放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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