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承与超越

时间:2022-06-14 02:10:17

摘要:《聊斋志异》和《搜神记》同为志怪小说的翘楚,有许多的相似之处,但不同之处更为明显,主要表现在思想内容更加深刻、鬼神形象更加人性化、创作题材更加丰富三个方面,这既体现了《聊斋志异》对《搜神记》的继承,更体现了《聊斋志异》对《搜神记》的全面超越。

关键词:搜神记;聊斋志异;继承;超越

中图分类号:I207.41文献标识码:A

蒲松龄的《聊斋志异》、干宝的《搜神记》,其体裁均为文言志怪,其表现形式均为谈狐说鬼,两部作品的相似性不言而喻,其借鉴相承关系亦不言而喻,但两部作品如具体分析存在极大的差异,《聊斋志异》在以下几方面均超越了《搜神记》:

一、思想内容更加深刻

创作目的往往决定作品的思想深度。干宝在《搜神记・自序》中称:“及其著述,亦足以发明神道之不诬也……撰记古今怪异非常之事会聚散逸,使同一贯,博访知之者,片纸残行,事事各异。” [1]这说明“发明神道之不诬”是最主要的创作思想,叙神灵怪异之事就是为了证明世间鬼神的存在。故《搜神记》中的许多篇章如《干将莫邪》、《韩凭夫妇》、《李寄》、《吴王小女》、《董永》等虽然也揭露了社会的阴暗面,暴露了统治阶级的残酷,歌颂了反抗者对黑暗现实的抗争,但由于搜奇猎异的创作目的,致使整部作品的思想认识层次较浅,批判力度不强。

到了清朝,已是封建社会的末期,社会的各种顽疾根深蒂固,蒲松龄对此感同身受。他在《与韩刺史樾依书・寄定州》中说:“仕途黑暗,公道不彰,非袖金输璧,不能自达于圣明,真令人愤气填胸,欲望望然哭向南山而去!” [2]可见,蒲松龄的《聊斋志异》虽然也在叙神灵怪异之事,谈狐说鬼,但目的却是为了抒发他的孤愤之情。正如他在《聊斋自志》中说:“集腋为裘,妄续幽冥之录;浮白载笔,仅成孤愤之书。”此孤愤之情深深地扎根于现实生活的土壤之中,曲折地反映了现实社会的矛盾、封建仕途的黑暗、劳动人民的贫困,只是清初严酷的文网迫使作者采用谈狐说鬼的表现形式来表现罢了。难怪郭沫若评价此书“写鬼写妖高人一等,刺贪刺虐入骨三分。”例如《促织》一文,讽刺的矛头直指皇帝,“异史氏”的那段议论:“故天子一跬步,皆关民命,不可忽也。”措辞大胆、直击要害、难能可贵。

总而言之,蒲松龄的创作思想总体上比干宝的创作思想更深刻、更积极,与现实的联系也更为紧密。

二、鬼神形象更加人性化

干宝生活的时代宗教思想盛行,很多故事被记录下来带有自神其教的目的,故而幽暗阴森的气氛较重,蒙昧意味较强,塑造出的鬼神形象作为一种符号往往被局限在特定的圈子里,性格单一,或恶或善,或美或丑,缺乏想像力。就拿狐狸来说,魏晋时期的观念认为狐狸是一种既凶残又狡猾灵巧的动物,它能劫掠行人,诱人妻女或变为美女,吸人精气,害人女子常被称为“狐狸精”。《搜神记》卷十八就曾记载:“狐者,先古之也,其名曰‘阿紫’,化而为狐。”可见,那时的狐狸只是单一的恶的符号象征。

及至蒲松龄,为了更好地抒发其对黑暗现实的强烈愤懑之情,唯有使鬼神世界与人类社会一致才能贴近现实生活,所以将鬼神形象极大地人性化。冯镇峦对《聊斋志异》中的鬼神形象有过这样一段评价:“试观《聊斋》说鬼狐,即以人事之伦次,百物之性情说之,说得极圆,不出情理之外;说来极巧,恰在人人意愿之中。” [3]仍拿狐狸来说,《聊斋志异》中的《红玉》、《凤仙》、《张鸿渐》等作品中的狐精都散发着独特的人性光彩,她们和人一样有衣食住行的物质需要,也有七情六欲的精神需求,且明辨是非、爱憎分明,“多具人情”可以说是《聊斋志异》中狐狸形象的基本特征。

当然,干宝《搜神记》中《文颖》、《鬼酣醉》、《夏侯恺》、《戴祚甄异传》、《胡母班》等篇的鬼神形象也不乏人性化的特征,但与《聊斋志异》相比人性化的特征还不够鲜明。从《搜神记》到《聊斋志异》,我们可以看出志怪作品日趋人性化的走向,这是认知上的转变,无论在文化还是文学上都极具价值。

三、创作题材更加丰富

应当说《搜神记》涉及到的题材《聊斋志异》基本上都涉及到了,而《搜神记》未涉及到的题材《聊斋志异》也有所涉猎,其突出表现在两个方面。

首先是关于科举制度的题材。由于科举制度在六朝时期尚未出现,客观上造成了《搜神记》中科举题材作品的缺失。而从唐至清,科举制度经历了一个由盛而衰的发展历程,尤其到了清代,科举制度已经十分得腐朽,蒲松龄在《聊斋志异》中对此加以大力鞭笞,既展现了他的敏锐眼光,同时也因为他本人的身世和经历,体现了他对此不堪所产生的切肤之痛。如《司文郎》、《贾奉雉》、《叶生》、《王子安》、《考弊司》、《于去恶》等作品就把科举之病写得深入骨髓,成为《聊斋志异》中揭露和批判科举制度的精彩华章。

其次是关于女性经济独立的题材。女性在中国古代是弱者、配角的代名词,毫无社会地位可言,古代大量文学作品对女性都持有相当贬斥的态度。干宝的《搜神记》打破了传统的男尊女卑的观念,塑造出许多性格鲜明的女性形象,她们为爱而生、为爱而死,有的舍生取义,有的惩恶扬善,有的知恩图报……这其实是魏晋时期相对宽松的礼教约束带给女性的自由空间,是那个时代对女性美德的肯定,也是魏晋时期人的觉醒的时代折光。如果说干宝《搜神记》打破传统男尊女卑的观念是一大进步,到了蒲松龄的《聊斋志异》更是把女性的地位、女性的能力提高到了一个全新的高度,赋予了她们胜于男性的文才、武艺和胆识,甚至于某些现代文明的特质,其中最为突出的就是《黄英》、《鸦头》等作品中所体现出的女性超强的经济头脑和经营手段,这恐怕在《聊斋志异》前的文学作品中都极为罕见。在此,女性俨然成为了商品经济的弄潮儿,这充分体现了女性经济独立意识的苏醒,是中国呼唤女性经济独立的先声。

为什么蒲松龄和干宝的创作会有如此得差异呢?仔细分析不外乎时代背景、社会背景的影响,个人经历、家庭环境的影响,以及文化氛围、主观认识的影响等等。但无论如何,这些差异都从一个侧面印证了蒲松龄的创作才华,从客观上体现了《聊斋志异》对《搜神记》的全面超越,从而使《聊斋志异》无愧于中国古典短篇小说巅峰之美誉。

参考文献:

[1](晋)干宝.搜神记・序[M].北京:中华书局,1979.

[2]路大荒.蒲松龄集[M].上海:古籍出版社,1986.

[3]张稔穰.冯镇峦《聊斋志异》评点的理论建树[J].蒲松龄研究,2007,(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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