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要及时兑现

每年春天,清明前后,我总是习惯性地托乡下的亲友帮我买几斤好茶。想着把茶叶好好保存,这一年四季只要兴之所至,即可沏一壶色碧香醇的香茗品咂,那将是何等惬意。

可是,最初几盏功夫茶之后,便再也没有恒心和热情收拾那些茶叶,嫌麻烦。回家后,直接喝冷水杯里的凉白开,或者去冰箱拿一瓶可乐,那样省事。春天还没过去,茶叶就返潮,偶尔泡一杯,也是一杯黄汤。我虚拟的本该绵绵不绝的幸福,就这样被自己的劣根性扼杀在襁褓之中。于惋惜之时,重温当初的设想,多有不甘。

我们不愿将就过日子的心性有时很高,但大多时候,步伐总是难以跟上思维的节奏。

现如今,建房必设有书房,装修必置书桌书橱。只是,真待入住后又有几人读书?房子局促时,无限憧憬将来能有一间窗明几净的独立房间用来读书写字,还在心底无数遍地发誓,将来真有了一间书房,一定要好好享受书香氤氲心明神清的读书之福,以弥补多年没有书房的遗憾。实际情况是,乔迁之后书房大多被闲置,或另做他用。书橱和书桌已经不能再称作家具,而应该归入装饰品行列。有了宽敞的书房后,读书之乐不是不能体验,是我们在幸福木已成舟且拥有自由支配权后,懒得将这艘船划向水中而已――这种懒,是一种久积难蜕的庸俗。

看《动物世界》,原来,竹节虫在树上产卵时,会有意让卵落到地面上,然后,就有觅食而至的蚂蚁将卵搬运到蚁穴。乍一听,这有点自绝于天敌的味道。其实呢,这正是竹节虫的高明之处――它们知道,蚂蚁整日劳碌不休,四处搬运食物加以囤积,而它们真正享用的,却不足贮存粮食的十分之一。因而,有着一层外膜、气味平淡、颜色灰暗的竹节虫虫卵是绝对不会被蚂蚁吃掉的,它们连碰一碰的兴趣都没有。也因此,虫卵反而处于一个异常安全的所在,地面上可能遭遇的厄运,在这里几乎降至零概率。

为了获得幸福而忙碌,却又因之而丢掉幸福的,不单是蚂蚁,还有人。

我们的忙碌跟蚂蚁真是有得一拼,大伙儿都忙着挣钱,忙着谋权,忙着买车买房,忙着考职称,忙着炒股。这些忙碌也不是没有阶段性的成果,可人就是停不下来,不思将已到手的成果及时转化犒劳自己。我们常常忘记忙碌的目的,轻慢甚至背叛了勤勉做事的初衷。忙碌的惯性,将原本可观的现时幸福无限期闲置。

想一想,我们简直就像手里提着凳子,却踮着脚往某个房子里看有没有凳子的傻瓜。

幸福其实就像时令果蔬,趁新鲜品尝才有营养,储存起来风险太大,不是腐烂,就是干枯成一坨垃圾。幸福也像你户头上的存款,如果不兑换成现金用于消费,就算你天天随身携带,你也没有获得实质上的满足。当幸福异化成为单纯的奋斗初衷或者缥缈的目标,我们理解幸福、感知幸福的情商也就退化到了蚂蚁的层次。

利用已有资源获取幸福感,是驶向理想人生的快车道;闲置可以及时兑现的幸福,则可谓暴殄天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