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喜福会》看美国华裔女性的飞散身份

时间:2022-06-03 02:03:14

从《喜福会》看美国华裔女性的飞散身份

[摘 要] 电影《喜福会》由旅美华裔导演王颖改编拍摄,取材自当代美国华裔女作家谭恩美的同名小说。该片从容地讲述了两代女性漂洋过海自我寻找与实现的历程。影像中中国女性走出了沉默的边缘地带,在大洋彼岸发出了自己的声音,然而她们的生命都与东方中国有着割舍不断的联系。本文以电影《喜福会》为切入点,对当代美国华裔女性的飞散生活状态做了深入的评析,海外华裔女性以飞散者的视角诠释了家园的概念,几经周折,终于在跨民族语境中确定了自己的文化身份。

[关键词] 飞散身份;家园;文化认同;《喜福会》

飞散(diaspora)一词源自希腊文,diaspora原指种子或花粉“散播开来”(to sow/scatter across),植物得以繁衍。后又衍生出在家园以外生活而又割不断与家园文化种种联系的含义。在当代文化视野中,该词含有文化跨民族性、文化翻译、文化混合等引申意义。从飞散的新视角来看,族裔、身份和文化都不是孤立存在的概念,其语义存在于跨民族关联(transnational networks)的动态之中。“家园”既是实际的地缘所在,也可以是想象的空间;家园不一定是自己离开的那个地方,也不一定是落叶归根的地方,它可能是生命旅程的一站,或者是梦想的远方。因此飞散者的家园是可以在跨民族关联中为自己定位、为文化身份的需要而依属的地方。

英文小写的飞散,今天可指任何在自己传统家园之外生活的人或人群。飞散者并非纯正地保持其家园的文化传统,而是将家园的历史文化在跨民族语境中加以翻译,形成本雅明所说的那种“更丰富的语言”。诸如渴望、错位、身份的模糊或丧失等飞散性情感的形式(diasporic forms),都有其历史根源。飞散者的根是文化的根,也是历史的根。飞散如今已经成为一种文化现象。对以飞散为主题的影片的研究,即影视领域内的飞散研究,是影视理论中新的分支。飞散影片就是指称反映飞散人群的生存状况的影片。在飞散的框架中解读海外华裔的生活现状具有深刻的文化意蕴,从移民开阔的家园诠释、复杂的文化认同、对民族形象和民族历史的重新审视来看,海外华人对于家园的理解折射着飞散者群体所共有的特点。“家园”一词已不仅仅限于其地理意义上的概念,而更多地代表了飞散者所追寻的梦想,因此,他们可以在世界的任何地方找到自己的家园。与家园认同相联系的是文化认同,移民海外的华人置身于新的家园时,生存与发展使他们必须让自己尽力融入所在国的主流文化之中。然而,飞散者对祖国文化有抹杀不了的集体无意识式的记忆,这种民族文化记忆与新的异质文化时常处于矛盾和冲突之中。作为所在国的处于弱势地位的少数族群,若要在主流文化面前建立族群的文化地位,就必须与民族文化建立起牢固的连┙印―即对传统进行积极的富有创造性的转化,而不是把自己族群的文化固化和本质化。由于文化身份是社会和文化不断相互作用的结果,因此我们在探究海外华人群体的文化认同时,务必注意到其暂时性、流变性、想象性和建构性。在确立自己的文化身份的过程中,海外华裔会在双重视角之下,对自己民族的历史和文化进行客观的审视,从而产生新的认知。

影片《喜福会》中的美国华裔女性所处的飞散生活状态使她们不可避免地面对两种甚至是多种语言。日常生活中经常性的语言转换和语言混杂会使他们的思维方式及思想内容发生变化。社会语言学研究表明:人在使用一种语言表述思想时,这种语言的结构和语法规则往往会把人浸润于产生这种语言的文化根基和价值体系中;在写作时也自然不可避免语言的混杂,两种语言的语法、词汇和句式会交融在一起,这是全球化时代语言和文化混杂化的一种表现。作为一名美国华裔女作家,谭恩美所使用的混杂化的语言――混合着汉语的英语进行创作的过程,既是一种语言的再创造过程,也是一种文化翻译的过程。她恰到好处地将自己本民族的词汇与语法结构通过这种自然的方式融入了所在国的强势语言中,在一定程度上消解了强势语言的霸权,发出了自己族群的声音。借助这种混杂化的语言,少数族群可以更好地传达自己的文化,表达自己的文化诉求、确认自己的文化身份和表明自己的文化立场。《喜福会》中,谭恩美的混杂语表达取得了非凡的荧屏效果,其中的母女对话堪称经典的影片对白。

华裔美国文学于20世纪六七十年代开始进入美国主流文化,逐渐得到美国社会各界的认可。其中女作家汤亭亭的小说《女勇士》(The Women Warrior,1976)的发表标志着华裔美国文学达到了一个新的里程碑。而后谭恩美出版了《喜福会》(The Joy Luck Club,1989),由此一举成名。该小说出版后连续9个月成为全美最畅销小说,获得美国国家图书奖及1991年最佳小说奖,被好莱坞拍成电影后,更扩大了知名度。《喜福会》以四对母女为线索讲述了她们各自的生活经历和心路历程,通过寻回自己声音的主体性努力,再现了她们从被边缘化的“他者”逐步找回“自我”的艰辛的动态过程,反映了两代华裔女性在双重文化影响下的生存现状。谭恩美的第二部小说《灶神之妻》(The Kitchen Cods Wife,1991)一经问世,也立即成为美国最畅销小说之一。华人在美国历史上曾经饱受歧视和剥削,华裔女性在美国历史上被扭曲的刻板形象更是受到来自帝国主义和父权社会的双重压制。作为华裔美国文化的边缘群体,受中美两种文化熏陶的汤亭亭和谭恩美,在写作技巧上运用中国传统的叙事策略,而在主题上聚焦于“母女关系主题”来折射出中美文化的碰撞与融合,表达了要在文化冲突中寻求文化融合的心声。当代美国华裔文学领域内另一位引人注目的女作家任璧莲,与汤亭亭和谭恩美同出一辙,成功地把自己的华人表达方式融合于美国文化元素之中。这些华裔美国女作家创作出的一批华裔文学作品以独特的飞散写作视角和手法、丰富的文化形象和奇特的故事传说震撼了美国文坛,向美国及全世界展现了中国元素。

20世纪以来,相当数量的华人移居美国。这些华人移民在东西方截然不同的文化背景下逐渐产生了沉重的历史失落感。尤其是他们的子女疏离了父辈赖以生存的中华传统文化和历史,已经不太懂得也几乎不怎么使用中国的语言与文字,他们渐渐丧失了对于自己民族文化和历史的记忆。于是《喜福会》中母亲们通过讲述文化传统和传奇故事来启发女儿。女儿们的困境在于深受美国主流文化影响而疏远了中国传统文化,同时又不能完全融入主流文化,深陷文化身份的困境难以自拔。母亲们讲述的故事给女儿们提供了了解传统文化的契机,母亲作为民族历史与记忆的中介,帮助移民二代走出了身份困境,找回了自我。谭恩美的作品侧重表达美国第一代和第二代中国移民微妙复杂的飞散者的情结。在她的作品中,第一代中国女性移民带着美好的憧憬来到美国,她们想把过去完全留在大洋对岸,忘掉以前的苦难和心灵上的创伤。《喜福会》电影中最开始的那段独白提到的天鹅的羽毛象征着第一代中国女性移民的美国梦,可以借用《灶神之妻》中蒋维丽的语言来这样描述:“当我来到这个国家时,我就对自己说过:我现在能用一种全新的方式思考。现在我能忘记我过去的苦难,把我所有的隐痛全部留在一扇再也不会开启、我这双美国眼睛再也不会看见的门的那边。我想我的痛苦的过去会永远被封闭起来了。……在这儿没人敢把我怎样。我能把我所有的过失、所有遗憾和所有的痛苦都埋藏在心中。我能改变我自己的命运。”在这个新的国度,她们确实改变了命运,尽管这些女性像天鹅羽毛那样柔弱,却漂洋过海完成了自我寻找与肯定的过程,但是她们永远不能忘怀哪里才是自己的家园。美国华裔女性未能在美利坚这个“民族大熔炉”里完全熔化的原因之一是她们根源于有着五千年悠久历史的东方文化。中国文化哺育了她们,她们也用这种文化养育她们在美国出生的女儿。移居美国几十年之后,她们仍时刻记着自己文化的根。《喜福会》中,美国出生的华裔姑娘罗丝准备赴一个白人青年的约会时,她的母亲安梅警觉地提醒她:“他是美国人。”我母亲警告我说,好像我眼瞎看不见似的,“一个外国人。”这反映了美籍华裔女性心中错综复杂的飞散者的家园情结。第一代移民对自己的中国血统始终不忘,而第二代移民历经复杂的身份诉求,最终也都在中国文化中寻到了自己的精神家园。谭恩美借助晶美母亲的话这样诠释:“它就在你的血液里,等待着流出来”。谭恩美以飞散者的视角审视美国华裔女性的生活和命运,她从个人记忆出发,将家庭矛盾、母女冲突提升到文化冲突的层面,并在中美文化传统的大背景下使之象征化、寓言化,使得影片更具有文化内涵。

飞散作家的身份成为谭恩美的优势,这使她能够在更宽广的文化坐标中定义自我、故乡和家园等概念。因为飞散者既在地理上跨越了边界,也在精神上跨越了边界,打破了思想和体验的壁垒,所以他们可以更客观地审视母语文化和居住国文化,充分认识和体会到文化的渗透性、偶然性和混杂性。同样,华裔美国文学身处两种或者多种文化的交汇处,其独特的边缘地位,也正是其优势所在;华裔女作家借助非主流的方式对主流文化表征系统进行抵抗和颠覆,纠正其中的曲解和误读,进行自身的文化诉求,由此也逐步成功地获取了文化上的平等权利。美国华裔女作家群体的作品在中国与世界的文化交流中占据着一席之地,这对中国与世界都具有很大的价值。影片《喜福会》成功地被演绎成一部为东西方广为接受的流行影片,这是一个喜人的文化现象。从飞散理论的视角来看,影片作者谭恩美作为飞散者携带着东方中国的文化,进入到一个全新的异族文化,这是一个文化接触的过程。在这个过程中,既有文化冲突,也有文化融合。文化来源的多重性和矛盾性使飞散写作者的文化性格具有多元整合性,使它既保留了母族文化的某些特性,也包蕴新的居住地文化,是多种文化的融合和交汇,是民族性与异质性的整合。谭恩美认识并巧妙地运用了这一飞散者边缘身份独有的优势,走出了困境,以自己的声音宣告了美国华裔女性一度迷失的文化身份,实现了自我的整合。

后殖民理论家霍米•巴巴曾指出,飞散不仅指当下存在的群体和身份,也指先经过想象再转化为叙述的混合性群体的身份。他认为殖民主义文化机器的主要策略之一就是鼓吹固化身份,以此维系殖民统治。以谭恩美为代表的美国华裔女作家立足散视角,体现了其反对固化身份(calcified identities),提倡混合身份(hybrid identities)的跨文化、跨民族特征。她们采取客观的态度观察生活在文化移位状态中的人群,抵制文化上的同化,并不把身处飞散生活状态中的人理想化和完美化,同时又以跨民族的眼光进行新的文化实验。她们既立足于本民族的文化历史,又在跨民族实践之中得以丰富其民族性,成为东西方文化交流的使者。可以说,这些华裔女作家和她们的作品一样具有跨越时空的经久魅力,耐人寻味。

[参考文献]

[1] Bhabha H K.The Location of Culture[M].London:Routledge,1994.

[2] 童明.飞散[J].外国文学,2004(06).

[3] Amy Tan.The Joy Luck Club[M].New York:G.P.Putmans Sons,1989.

[4] 程爱民.美国华裔文学研究[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3.

[作者简介] 李晶(1976― ),女,辽宁锦州人,硕士,辽宁医学院外语教研部讲师,主要研究方向:英美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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