优化 第2期

时间:2022-05-28 10:50:09

小序:在我们年轻的共和国里,年轻人显得很活跃。报道、电影、宣传画廊里亮相的大多是年轻人的形象。田野、脚手架、猫耳洞、个体摊……常常是他们的背景。很少有人写到坐在中央国家机关办公室里的年轻人。年轻的他们在那里只做些收收发发的事么?

不,远不止这些。他们的研究报告呈送总理、副总理参考;他们的论文引起有关方面重视;他们参与一些重大的决策与调查……他们的作用并不小。

他们是同龄人中的佼佼者。作为佼佼者,其思想、其行动,是否有些新鲜之处呢?这个问题勾起我的浓厚兴趣。我试图对他们加以考察:先找一大批“他们”了解;再从中找几位作为重点;再把我的一些思考所得放回他们中间检验……

重点之一:李军

“我是个爱犯错误的人。”他的开场白令我吃惊。

爱犯错误?据可靠消息,他可是位相当能干的小伙子。在经贸部财会局,他的业务水平是“没说的”—他参加起草了不少文件;呈送给国务院总理的那份研究报告里有他执笔的章节;现在他又和其他几位年轻人一起着手搞新课题:关于农产品的出口问题。

是不是我没听清他的湖南普通话?“你爱犯错误?”

“对。不掩饰自己是我的最大优点,也是我的最大缺点。在某些同志看来,这就是错误。”

“哦?怎么会这么看?”

“习惯成自然,和我们民族的一个传统相一致:为了自己,就要谨慎。如下面提出个什么问题,负责同志就转给有关同志。有关同志自己不提意见,又拿去征求甲乙丙丁各个方面的意见。甲说A,乙说B,丙说A,丁说C,最后就定A。负责同志看了下面是A这个意见,也就定A。这是一种典型的旧的工作方法。”

“不提意见,是不是因为没有意见?”

“不见得。有的同志有意见有想法也不提,内心里考虑的还是一个自己。我提了,上面看了会不会不舒服?得罪上面对我可没好处!入党、提拔、长工资……我这样说可能有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嫌疑。可我得为自己辩白一句:我的心还真不是这样的小人之心。”他说话很快,说到激动处简直有些含混不清。一个外倾型性格。

“那你的心是怎样的呢?”

“一个问题来了,我首先想到的是应该怎么看。自己形成了看法,就说。至于说了之后我个人会如何如何,我是不去管它的。”

一颗心和一颗心的外化。很有特点。“你怎么看待自己的特点?”

“我觉得不掩饰自己很好。你来了解我,我就把一个真实的我说给你听,省得你费神琢磨。工作也是这样。如果大家都考虑个人得失,不敢发表自己的意见,最后吃亏的是我们的工作,是我们的国家。我觉得不掩饰自己的观点比那种唯唯诺诺的听话要好得多,要好许多倍。为国家着想,要敢于直言,”

“看来你是不肯改正‘错误’了。”

李军笑了,那双近视眼睛透出十足的自信。

重点之二:何玉舟

何玉舟是李军的同事,比李军大几岁。

与李军不同的是,他不大善于口头表达。和他交谈,沉默的时间比说话还多。“你讲得还算准确,我有点内向。”他的手抚摸着深蓝底浅蓝条子的运动服。与言谈时的冷静拘谨不同,何玉舟干事很有热情。

可以证明他热情的例子很多。

1968年中学毕业时,还没等学校公布分配名单,他就和几位同学一起,跟学校来了个不辞而别,跑到内蒙古锡林郭勒草原去了……这个充满激情的举动给他带来了如下经历:兵团的艰苦生活;被抽调到自治区专案组办案的同时,人家也在办他的案,他还被关进了小屋子;在那间小屋子里,他倒当真“认真看书学习”起来了。这一“认真”,又决定了他的事业方向—他试图用马克思主义经济学说来解释当时的一些现象,他对经济学产生了兴趣,不,应该说是热情,近似于恋情的持久热情。以至于他后来成了地质学院的工农兵大学生,也没能扭转这个方向。他更多的功夫是花在攻读“份外书”—经济理论方面的书籍。他后来还是改行从事经济工作了。

他爱揽事做。八小时之外,他和他的年轻同事们探讨外贸体制改革,常常是边吃饭边商量,常常是食堂里只剩下他们在热烈争论,空饭碗放在一边。他还积极和外单位青年搞横向协作。听说部团委有成立青年经贸研讨会的设想,他又主动去找了团委书记……

“你为什么总是揽事做?”

“历史赋予我们这代青年的光荣使命,我们不干谁干?中国振兴,匹夫不仅有责,而且要负好这个责!”

他实在是个热情的人,连他的牢骚话也折射出热情之光:“有时候我们办了一个事,就有同志说,‘这不是你份内的事,你揽过来干什么?’可管可不管的尽量不管,份外的根本不管,这样一旦出了漏子,板子也就打不着我。太极拳功夫用在这里让人看着难受,说来说去还是一个惰性!”

他不善辞令,却有挺高的工作热情;态度持重,却有好多经济界朋友;情绪稳定,发起牢骚来可也不无激动。多血质?粘液质?看来,在分析新时代青年的人格结构(至少是在分析何玉舟人格结)时,简单套用巴甫洛夫的神经活动类型学说是不行了。

重点之三:毕并泉

在找他谈之前,我便摸了他的一些情况:29岁,国家物价局农价司一位新提的副处长。他在内部的和公开的刊物上发过若干论文。中南海小礼堂,国家机关青年改革座谈会上,他的发言给我的印象不错。

他比较瘦。我一下子联想到睡眠。

“你一般都在几点睡觉?”

“一点半吧。”他觉得这是挺自然的。

我们谈得相当投机。经过几次交谈,我才晓得这“挺自然”后面是有一些想法支撑着的。

他曾经是个东北农村的孩子,从小要强。养路,伐木……种种苦活他都干过。1975年,他因为“得罪”了县教育科长,没能上成大学。回到生产队,有人损他:“你就算再有能耐,再念上几年,也就这样儿了!”他心里憋了一股劲。

他经历的前半段有点象《人生》中的高加林,所以他向我谈起高加林来也特别有想法:高加林不安于现状,他的能力不比城里人差,为什么现实只把他放在这个位置上?为什么不能让大家在同等条件下来竞争?为什么不能在硬碰硬的竞争中来选择录用干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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