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融改革:多元化、市场化

博鳌论坛上，金融改革成了众多专家学者关注的焦点。有专家认为，温州金融业改革试点意在构建多元化、多渠道、多层次的金融生态，释放出四个方面的信号：第一个信号是把民间金融从地下走到地上，也就是阳光化。在阳光化的前提下，通过法律建设让它合法化，通过金融监管让它规范化，这是第一个信号；第二个信号是金融体系对内开放的信号，我们国家的金融体系是向外资开放的，这一次标志着我国金融体系开始对内开放；第三个信号是让我们的金融体系与企业的构成相匹配。我们的企业构成是少量的大企业，不到1%，众多的中小企业，它是一种正金字塔式的，但是我们的金融体系恰恰是相反的，是高度集中的，是以大银行为主，这种金融体系和企业的构成不相匹配。第四个信号是构建竞争有序的多层次金融体系的。著名经济学家辜胜阻认为，我们的经济体系是多层次的，有国有经济，民营经济和外资。但是我们的金融体系主要是国有银行“一家独大”，另有部分外资进入，而民间金融没有阳光化，合法化，只能在地下运行，所以第四点是非常重要的信号，就是构建一个多层次的金融体系。总体而言，我觉得这一次改革给整个经济和金融体系发出了四个方面的信号，这四个方面具有重大意义。

同时，辜胜阻坦言，第一是温州“钱多”，有人说温州的民间资本有六千亿，还有人估计有九千亿。大量的民间资本为金融改革提供了非常好的条件；第二个是“人急”，所谓“人急”是指温州的企业家现在急于“挣快钱”。有人说，温州“满城都是高利贷”，这一次的金融改革就是针对这一问题，希望通过改革去“高利贷化”；第三点是温州的“民企活”，有大量的民营企业，约40多万中小企业，民营经济的基础比较好。如果民间金融的改革，没有民营经济作为基础是很难成功的；第四点，之所以选择温州就是因为温州房价高，也就是炒房、炒资产这种“炒”经济的现象在温州比较多，所以出现了产业的空心化，大量的民间资本游离实体经济不做实业了。总而言之，我们认为之所以选择温州是因为温州30多年来有改革的基因，它市场的环境比较好，有大量的民间资本，又有大量的民营企业。实际上温州的民营经济的辉煌离不开温州民间金融的支持。但是它现在也面临很多问题，一方面这种改革是基于温州好的条件，另一方面也是针对温州当前出现的问题。之所以选择温州就是因为它有非常好的条件，但是我觉得如果温州改革成功了，有些是可以复制的。但不能说完全复制，我觉得有相当一部分对全国的改革是有指导意义的。

重构温州金融生态

我觉得我们应该来理解这一次的改革，它是一种全方位的改革，是重构温州金融

生态。刚才在论坛上有些人讲是不是鼓励

民间资本建村镇银行。辜胜阻说道，事实上，民间资本建立村镇银行只是一条渠道。它更多的是全方位的金融改革。还有鼓励民间资本的其他发展，比如风险投资，私募股权基金，天使投资；也有鼓励发债，特别是通过对中小企业债券市场的开发，另外，地方的场外交易也在其中。还有一个是鼓励29家在温州的银行来面向小型微型企业贷款，还有非常重要的一条——鼓励温州对外直接投资，这是非常重要的。所以我觉得此次改革是全方位构建一种多元化、多渠道、多层次的金融体系，绝不只是开办村镇银行。我觉得下一步就要细化，出台细则，出台一系列相关的配套措施。但是这些配套措施可能需要相关的部门来做，除了刚才讲到的金融还有保险等等。此次改革对监管提出了新的要求，就是要构建以地方为主，地方和中央相互联动的监管体系。在阳光化以后，监管跟进才能实现规范化。有人评价这个改革的时候，担忧个人境外直接投资可能成为民间资本外逃的通道，改革对国内小微企业的支持比较弱，但我不这样认为。我刚才讲到我们应该是多样化的渠道。我们加入WTO十年以来，中国发生了两大变化，一个是中国不再便宜了，特别是劳动力成本上升很快，再一个是中国不缺钱，温州的钱太多了。所以我们现在应该鼓励大量的民营企业走出去，应该让我们的国家从商品输出大国转向资本输出大国，因此，构建这一条通道具有重要的意义。我们讲了，在这种通道构成以后，我们要加强监管，为此我不担心它会成为一种资本外逃的通道。我还是要强调我们的民间资本、民间金融应该更多地来支持国内的民营企业，让民间资本、民营企业、民间金融互动，形成一个良好的金融生态，内外结合，我觉得这很重要。我觉得民间金融对于民营企业，对于中小企业，对于草根经济来讲是非常非常重要的。我们强调要门当户对，正所谓门当户对，就是要让草根金融来支持草根创业和草根经济，让民间资本来支持民营企业的融资和发展民营经济。非常重要的是，让中小银行、中小金融机构来解决中小企业、小微企业的融资问题。我觉得这个门当户对就是我们12条中间讲到的，要构建一种和企业构成相匹配的金融体系，这种金融体系一定是多层次的。就像植物的多样性一样，既有“大树”，也应该有“小草”；像动物一样，要有大象还要有蚂蚁。这种多样性才能形成良性的互动，才能构成一个高效竞争的金融体系和金融环境。

我觉得温州民间金融的资金价格的市场化程度非常非常高。所以在这样一个环境下去进行试点，资金的价格肯定会市场化。比如小贷公司，我们法律规定在基准利率的四倍以内是合法的。四倍以内给利率市场化提供一个很大的空间。实际上，在温州资金的价格都已经市场化了。事实上已经存在，另外，没有写并不等于说不可以做。因为相关当局，包括高层领导人，包括我们的文件都写了“要推进利率的市场化”，全国都要推动利率的市场化，这个试点难道不可以推进利率的市场化吗？我们要看到温州金融市场 化程度是非常非常高的，我们现在要做的是怎么样让它阳光化，让它有序的运行，这是非常重要的，所以我觉得利率市场化只是其中的一个方面。辜胜阻如是说。

想改革总比不想改革好

春华资本集团主席胡祖六认为，中国中小型企业融资难、融资贵的问题是多年来的结构问题，这两年由于宏观调控，这个问题变得变本加厉。所以政府以这个为契机来推进金融改革，我觉得还是有必要的。对温州的实业我也乐观其成，我也非常紧密地关注它的发展情况。另外，金融改革和农村当年承包到户的改革不太一样，这种改革是可以自下而上，但金融改革有时候是要自上而下，这涉及到国家的宏观政策、监管和法律框架，所以在一个局部、一个地区，也许很多问题是无解的。所以我也有这些困惑，另一方面，想改革总比不想改革好，有改革总比没有改革好，所以我还是怀着很大的好奇心去密切观察温州改革的进展情况。经过几十年的金融改革，利率市场化的条件基本具备，时机已经成熟，我认为已经没有什么政策障碍，如果有的话是心理障碍。如果过多的被耽误，对中国经济的效率是非常不利的。利率市场化对银行总体来说是利大于弊，因为它能够帮助银行进行有效的风险定价，能够对各种不同的信用风险进行更好的管理。所以这一点毫无疑问，对银行系统是非常有利的。我们的历史证明，银行体系的健康对整个宏观经济的稳定，对经济可持续的发展是至关重要的。银行出了问题，那么经济就会容易衰退。所以我们对现在今天的局面是感到安慰。至于利率自由化发生以后，对银行的盈利，我觉得是一个不确定性的影响。我前面谈到，一方面利率市场化的核心是能够帮助金融体系有效率的配置信贷资本，能够有效的管理信用风险，信用成本能够降低，使得盈利能力更强。另一方面是在有些情况下，可能利差会收窄。所以是负作用还是正作用还很难分析，现在有些学者的分析不见得是正确的，认为利率一放开，银行的利率空间会收窄，利率会下降，这没有理论上的支撑，我看很多国家的银行利差比中国还要大。

2008年金融危机的时候，我在华尔街写了一篇文章，中国不应该吸取负教训，不应该认为金融危机的发生就是市场模式的破产，要非常自信的、坚定的去推动市场改革。金融改革在中国过去也有很大的进展，特别是银行改革的成就是巨大的。但问题是改革还不彻底、不完全，如果我们就此停止，那么中国曾经经历过的一些问题有可能会卷土重来。所以我们应该继续地去深化这种改革，这种改革也应该是全方位的，是系统的，不是局部的支离破碎的。也涉及到产权制度，中国历史经验证明，一个完全国有的政府控制的银行体系一定是不完善的；第二是它的风险管理内控，包括财务上的透明都应该有更大的改善。过去中国银行出现很多案件，各种问题都是因为不透明或者内控很薄弱。第三是公司治理，现在很多银行经过改革重组、上市，公司治理的初步架构已经形成了，但还不是非常有效的公司治理。比如公司治理的第一种原则是股东大会选举董事会，董事会能够选举董事长，但是在控股银行里几乎这就是流于形式，董事长、高管的任命都是组织部就定了，完全没有经过股东大会或者通过正常的选举程序，这一点和现在的《公司法》是相冲突的，这些以后都要经过梳理。最终的目标是金融体制改革既能够有效率、透明、运作良好的金融体系，能够把资本进行最高效率的分配。这是我们的最终目标。

建多维度的机构投资

诺亚董事长汪静波认为，在整个中国融资总量中银行已经占到70%，发债大概20%左右，发股占7%，但是美国的数据，银行的融资总量只占5%，企业再占到70%，股票发行占10%。所以中国应该是大力发行企业债的市场，企业债的市场就是要构建多维度的机构投资。有点像信托，高收益的垃圾债，但是谁来评级，评级以后谁来买？可不可以建立多维度的机构投资市场。比如中国的小微企业，现在就算做小额贷款公司、村镇银行，它只要是市场化的，要控制风险，要盈利，最终它放贷的对象也一定是相对品质比较好的公司。所以小公司，天使投资人，你的爸爸妈妈、亲戚朋友也可以借钱来投资你，最后还有VC、PE，他们在企业发展过程中把钱投进去，最后这个企业成长了，发展到一定规模了阶段，再由银行来贷款。所以要建立多维度的金融市场，大力发展直接融资市场，才能从本质上解决问题。美国耶鲁大学金融学教授陈志武表示，过去30年，很多经济学者在谈到为什么要在中国加快金融市场发展的时候，百分之百的注意力都是从企业金融、创业者发展需要资金的角度来谈为什么金融市场很重要。特别是80年代国有企业面对很多资金挑战的时候，完全是为了就国有企业讲为什么要推出经济资本市场。但是到了今天，在这个说法上、关注的方面要作一些调整，因为企业金融到目前在中国应该说不管是股票市场还是基金、银行贷款等等，已经发展的相对很多了。但是消费者金融、投资者金融对整个市场需求和供给方面，我们把企业金融解决好后，基本上就可以把社会生产产能发挥出来。如果消费者金融没有办法跟上，就很容易导致一个产能过剩局面。消费需求这方面如果不能通过更多的金融支持，把消费支持带上来的话，就必然导致经济供给大于需求，靠出口市场提供动力。我们现在都想把经济增长方式从过度依赖投资、出口，转移为更多依靠消费，要达到这个目的，从根本上金融市场发展理念要做一个转型，要转移到更多强调投资者金融、消费者金融。

自然人的信用比法人信用要好

招商银行股份有限公司执行董事、行长兼首席执行官马蔚华发表了专题演讲，他认为，这次选择温州作为金融改革试验区还是选得很对的，温州很多小企业确实融资难，呼声不绝于耳。但另外温州很多的钱都不在温州用，全国的炒房团很多都来自温州，温州的很多企业到内地、到新疆投资。这个问题就说明这个钱怎么用，人民银行温州分行有一个统计，在温州的资金只有35%是投资实业的，65%并不投到实业上。所以我觉得这里有许多的问题需要研究和探讨。我自己的理解有两个问题，一个是怎么样建立一个多层次的金融体系，有银行是必要的，但是光有银行也不能完全解决民间融资的问题，它需要多层次，既有大大小小的银行，又要有各种各样的民间金融机构。有许多民间金融机构是银行解决不了的。我们经常讨论民间金融机构，特别是民间私人借贷的合理性，我经常分析它有比银行更多的优势。比如它的信息很对称，银行要去评价一个客户，特别是一个微小企业的客户，他就需要10万、20万块钱，银行是没有办法一个个把它搞清楚，作为商业银行的成本就支撑不住。但是作为同在一个地区的民间借贷，借方、贷方一目了然，他了解，因为地缘、血缘、人缘的关系。另外是风险，鲁冠球 给我说过一句话，我至今记忆犹新，他说在我们这个地方谁欠银行的钱不还，我们全村的人都瞧不起他，说明风险文化和客户银行关系不一样。

另外，他也表示，在银行操作规律中，自然人的信用比法人信用要好得多。再有，市场管理信贷也很容易，它的议价能力也很强，两人一说一拍即合，你能承担，我能给，他就定价了。所以他们之间的是银行和客户不能解决的，这是民间借贷存在的合理性。在关注民间借贷的时候，当然中国的银行确实需要进一步的向小微企业倾斜，我们招商银行现在对小企业、小微企业的贷款已经占贷款总额的52%，而且还要继续倾斜，我们甚至准备逐渐把一些大企业退出，而且今年准备在支行层面上不做大中型企业客户，只做小企业、小微企业，我们的目的很明确，除了响应国家号召以外，还要追求资本的节约和回报。怎么构建多层次的金融体系，银行开放问题是很重要的，刚才保育钧会长说了，实际上现在银行从股份来说，像股份制银行，已经将近48%左右是私人股份了。城镇商业银行，54%、55%已经是非法人的民间入股。招商银行60%的成份已经是流通股了。但从整个银行业的股权看，民间持股比例还不是很高，20%左右，我的数不一定很准确，也就是不是很高的。所以还要继续扩大，要发起、成立，有更多的选择。

同时，他强调道，综观全世界，对银行牌照都是很严的，我们到其他国家建一个银行分行，管制太严了。为什么？它是存款类的金融机构，而且一旦出现风险涉及到社会公众的利益，所以对银行牌照管理都是很严格的。各种各样的金融机构，大银行、中银行、小银行，特别是村镇银行、城市农村商业银行。而且我们要引导这些小银行服务于本地，现在有一些小银行，虽然是农村商业银行，城镇商业银行，它也不在本地了，它也不对这些小微企业感兴趣，这是一个偏向，这需要规范。

马蔚华坦言，还有一个问题是利率市场化的问题，中国银行现在只剩下贷款的下限和存款的上限了，其他基本放开了。但是贷款的下限也是名存实亡，在资金紧缩的时候没有比贷款下浮，现在最起作用的是存款的上限。但是这个情况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去年整个中国银行业的存款只增长11.9%，这个数比前10年的平均数要低8.5个百分点，而且今年前2个月仍然延续了这样的趋势。银行少增加存款5千亿以上，这个情况有点像美国80年代的情况，银行存款的下降不仅仅是因为负利率，CPI一直大于一年期定期存款的利率。还因为在银行体系外有一个比较活跃的回报率比存款高的金融市场 ，它包括股票证券、信托理财和股权投资基金，更包括中金统计大概有3.8万亿的民间借贷。我觉得这种事是银行的脱媒，银行的份额要下降，我虽然是干商业银行的，但是我觉得这件事是好事，它标志着中国经济金融的进步，如果钱都存在银行，整个社会金融靠银行解决，肯定解决不了这个问题。特别是大量的中小企业很难满足。另外，如果像过去那样90%以上，现在也是80%以上的社会融资靠银行的话，风险是在银行身上，也是在国家身上。目前这种情况，我觉得非常有利于利率市场化，我的理解是，利率市场化不是哪一天银行把存款的上限放开，而是我们追求在资本市场上、金融市场上供需矛盾，供需双方交易中形成一个市场的价格。刚才讲到在银行的体制外有一个活跃的金融市场，而这个金融市场在交易中会形成供需双方都接受的价格，这就是市场价格。而现在银行体系外的市场价格会不断的

作用于银行本身的存贷款利率，总有一天我觉得利率市场化就会适应市场的供求关系，这是好事。一个是多元化的金融体系，一个是利率市场化，这是解决民间借贷或者解决温州试验的关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