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谈律诗气韵与艺术时空的构建

时间:2022-05-13 02:43:55

浅谈律诗气韵与艺术时空的构建

摘要:律诗的气韵发自诗人的胸怀与禀赋,而在作品中则具体表现在诗句的艺术时空中。诗人通过立意、谋篇、炼字、属对、用典等手法,虚实结合,尽可能扩大时空包举范围,从而使浩阔的艺术时空承载着高古的立意并灌注着律诗的气韵。

关键词:立意; 律诗体制; 艺术时空; 气韵

中图分类号:I207.2 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005-5312(2010)21-0013-02

中国自古就有“养气”的文论主张。孟子曰:“吾善养吾浩然之气”,故能道出“方今天下,舍我其谁”的壮语,其实中国古代士大夫都承袭了这一传统,李清照诗曰“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文天祥有“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乃至近代梁漱溟也说:“吾辈不处,如苍生何”……气韵,为诗、为文皆不可或缺,更是律诗的精魂所在。律诗体制工稳,具有立意高古,气势阔大的特点。那么诗人如何将心中的浩然之气铸诸笔墨呢?

律诗的气韵实则为律诗文字间生发出的艺术韵味,欲使律诗有韵味,必在其“像”与“意”中体现出“气”的精神。

气韵之“气”有着深刻文化内涵,自古就有相关的理论发展,而真正以人的精神意志为其本体论述,当从儒家和道家始。老庄以“气”为本,以自然状态无欲无争之虚静来养“气”;而孔孟主张以“志”养气,并以“志”为本。孔孟与老庄的共同的之处在于,他们的“气”论思想都由宇宙自然本体生发而来,各自从不同的立场对它予以规范,从此“气”的发展和衍生形成了一体二脉的衍进路线。又《孙子兵法・军争》云:“三军可夺气,将军可夺心。是故朝气锐,昼气惰,暮气归。”以“朝、昼、暮”三种自然现象来喻示人身体、精神的某种规律性变化,可见老庄所主自在状态之“气”与孔孟所养之“志”是相互贯通的。曹丕的《典论・论文》首开以“气”论文之先,提出“文以气为主,气之清浊有体,不可力强而致,譬如音乐, 曲度虽均,节奏同检,至于引气不齐,巧拙有素,虽在父兄,不能以移子弟。”曹丕并没有对“气”这一概念作出深入的界定和区分,但他的“齐气”、“体气”和“文以气为主”,实为“气论”发展史上的重要阶段,而至刘勰,“气”论得到了极大的丰富,他立体的从作者的精神气质、作品的艺术魅力、创作的状态等方面作了阐释①。此所论之气与律诗之气韵有着极大的关联。

在律诗中,“气”为律诗之精魂所在,包含两个要素,首先作者要养“志”,使其胸中有浩然之气,方能使诗有志可言,使作品有高古的立意;其次立像尽意,其言与像皆要构筑阔大的艺术时空以承载其志。虽不能说律诗一定要立意高古,气象阔大,但偏离此道必然难以成为律诗中的佼佼者,是为律诗艺术造诣高下的重要指标之一。且如被誉为千古七律第一的《登高》有诗句曰:“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所抒发的情怀与“红叶不曾题故事”、“一江春水向东流”之类有着明显的区别,“无边”是空间的无边无际,“不尽”是时间的上承万古,下接未来,从而一种“逝者如斯”的千古情怀灌注其间。再如杨万里的绝句《小池》有“小荷才露尖尖角, 早有蜻蜓立上头”,这就无时空可言,以小荷之“尖”与蜻蜓之“立”表达一种生机盎然之趣。律诗艺术时空的构建,对律诗高古深沉的立意和其所蕴蓄的艺术魅力有着重要的意义,诗人咏志不是直抒胸臆,而是通过诗中的壮阔意象得以表达。

律诗讲究声律、押韵、谋篇、属对、用典等“法度”,其中诸多“法度”旨在构成律诗所独有的艺术时空张力,这表明律诗的体制是为其艺术时空的构成而存在,律体的“法度”在创作中不可简单视之为 “束缚”。

律诗在谋篇上讲究起承转合,整个章法皆围绕其立意展开,形成一个立体的诗意空间结构。在律诗的八句之中,若无谨严的谋篇,则可能出现以八句写一物或者一事的繁琐情况,从而使作品失去神韵。只有形成一个立体的结构,诗中意象的跳跃、转折与变化才能一气贯通。易闻晓先生《中国古代诗法纲要》云:“律体构篇之法,起承转合而已,是合自然之序,以成生机之体,要在首尾相应,固当起结异法,而中二虚实,切忌叠用,前后变化,亦须讲求,此四法之大略也。然四者一定之则,用之变动其序,斯无不可;而起贵突兀,亦有平直,结句宕开,且无勉强;至于诸格之说,尤不可执定为法也。”

律体中间两联要求对仗,而对仗之妙用也在于两句之间艺术时空的构筑。譬如厅堂的两扇门,一进一出,若无厅堂的空间与其中的摆设,此二门亦将失其存在的必要。那么如何才能使对仗更有利于构筑艺术时空,从而承载作品的立意呢?首先要注意以意为主,“若非以意为主,而过甚拘执字面之对、声调之偶,使窒塞不畅、滞涩难晓,则反为其累”(《中国诗法纲要》)。其次要避属对常犯的“四病”,即 “合掌”、“正对”、“同字对”、“四言一法”。王籍《入若邪溪》有“蝉噪林逾静,鸟鸣山更幽”句,是描写山之幽静,最得其妙趣,是最被后人传诵的名句。然而此两句若在律诗之中便是相当拙劣的,且不说其对仗不以意为主,更明显犯有“合掌”之病,两句皆用同样的句法结构和表达方式来写环境的静。而黄庭坚《寄黄几复》中的“桃李春风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灯”之对则以意为主,并在“桃李春风一杯酒”之当下与“江湖”和“十年”所构筑的艺术的时间和空间中,充满作者的“意”,故能在其意象的跳跃与灵动中见其遥深之旨意。而“意”与“气”通,《中国诗法纲要》引《四溟诗话》云:“‘意’与‘气’通,以意运之则一气弥满,故诗中属对,乃有‘句工气浑’之说”,这样其气韵方能灌注其间。

另外在用典方面,无论是“脱化”还是“用事”,其原典之意与当下之旨之间亦有相互呼应的联系,故能引起读者生发出相应的艺术时空的联想,若忽略了这个“艺术时空”的存在,直指其意可矣,不必用典。

律诗中浩阔的时空意象,是其独具一格的魅力所在,是在律体形成的过程中,随高古深远的立意要求而形成的创作特征,故可以从律体的体制和其立意两方面来看律诗的时空意象。

七律和五律均为八句,要在40个或者56个字的诗中抒发诗人的情志,律诗中交替使用两种方法:一是使其意象高度密集,二是在诗中构筑阔大的艺术时空。律诗之起承转合与对仗使其在结构上形成了闭合而广阔艺术时空,故概括来说律诗是意在言中,意在像中,意在广阔的艺术时空中,从而律诗体制上要求严谨工稳,结构上讲求完整。

而近体诗中的绝句也是限定字数的,其字数比律诗更少,仅为20字或28字,其以有尽之言达无穷之意的方式主要是通过言外之意和立像尽意。绝句在体制上不讲究对仗,由于其字数更少,难以完成谋篇上的起承转合,故而其表意只及一点,不求全面,结尾留有余地,而非完结,如杜牧《泊秦淮》:“烟花寒水月笼沙, 夜泊秦淮近酒家。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花》”,读罢总让人觉得回响着弦外之音。清沈德潜在《唐诗别裁集》中说“七言绝句以语近情遥、含吐不露为贵。只眼前景,口头语,而有弦外音,使人神远。”由此看来,律诗的艺术时空之存在是体制使然,其为律诗中“像”和“意”的存在之基,律诗的气韵风神也体现在其中。

律诗总倾向于用来抒发诗人广阔的胸襟和博大的情怀,故认为其以立意高古者为佳。如关于七律第一之争,曾有严羽推举崔颢 《黄鹤楼》诗,何景明、薛惠则推沈缙凇豆乓獬是遣广谥之》,而随着历史演进,诗学的发展,学界多认为杜诗《登高》应得此桂冠,理由有三:一是完全“合法”,其可为律诗体制的典范;二是诗句所表现意象的密集程度来看,杜诗显然高于崔、沈。第三,就衬托其立意的时空背景及诗中所抒情感的强烈深沉而言,杜诗的背景更为辽阔悠远,其所抒情感也更加深沉动人②。其实律诗严谨的“法度”、密集的意象以及其时空背景都是为服务高远深沉的立意,这个立意又取决于诗人所养之“志”及胸中的浩然之气。可以说,诗人崇高的人格魅力和律诗的艺术形象之美尽皆体现在辽阔悠远的时空背景之中。

综上所述,律诗的气韵是诗人崇高人格和深沉思想在诗中的体现,是律体本身的形式之美,更加值得指出的是,律诗的气韵灌注在其构建的艺术时空中。

注释:

①赵雅妮. 刘勰“养气说”生成论透析[J].邢台学院学报,2009(2).

②王永红.之“高与崔沈二诗较析[J].南方论刊,2009(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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