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子“啬”思想及其当代启示

时间:2022-03-09 03:43:32

【前言】老子“啬”思想及其当代启示由文秘帮小编整理而成,但愿对你的学习工作带来帮助。一、“啬”思想的深厚内蕴 “啬”为何义?《说文解字》中的解释为:“啬,爱瀒也。从来,来者而臧之,故田夫谓之啬夫。”来指麦子,指仓库,从本义上看,“啬”指收获粮食回仓,《仪礼注疏》中也注“啬”日:“收敛日啬”,收敛自是“啬”的基本之义。农夫将谷物收于...

老子“啬”思想及其当代启示

[摘要]“啬”思想是老子哲学思想的重要组成部分,具有收敛、积蓄、慎用的丰富内涵。它引导人们回归本性,自觉服从于“道”,从而达到“长生久视”。“啬”的践行之道围绕“去”与“取”的选择展开,包括个人行为的“去”过度欲望“取”合理物欲,社会风尚的“去”虚华“取”朴实,国家治理的“去”有为“取”无为。老子的“啬”思想在现代社会中也极具价值,它启示人们须直面社会现实,提倡以“啬”为荣,以“啬”来理事、养德、制欲。

[关键词]老子,“啬”思想,启示,内蕴,践行之道

[中图分类号]B21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4—4175(2012)06—0031—06

[作者简介]莫楠(1984-),男,福建建瓯人,东南大学人文学院博士生,主要研究方向为中国古代哲学、中国伦理。许建良(1957-),男,江苏宜兴人,东南大学人文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中国社会科学院应用伦理研究中心客座研究员,主要研究方向为中国哲学、中国道德哲学思想史。

在现代社会中,一提到“啬”,人们往往把它与小气相联系,但在老子哲学中却并非此意。老子曾说:“治人事天莫若啬”,他重视与提倡“啬”,深刻揭示了“啬”的丰富内涵,凸显出无论面对“天”或“人”,“啬”都是最重要的思想及行动原则。“啬”既合乎天道,又是人改善自身的必然选择,只有依循“啬”思想行动方是正道。这无疑也点醒人们应关注、了解、运用“啬”。老子进而指出人的长生、国家的长盛,都无法离开“啬”,体现出“啬”的巨大功用。“啬”思想不仅在历史长河中有着重要影响,而且对现代社会也有很好的启示和借鉴。当前学界对“啬”思想虽有一定关注,对“啬”作专门研究的成果也陆续出现,但研究中对“啬”的理解常限于爱惜节俭方面,多为对“啬”的意涵特别是现实意义的发挥,而少从原著出发系统地把握“啬”思想,对“啬”中的收敛、积蓄含义也鲜有阐述。因而本文力求在立足原典基础上对“啬”的内涵、践行及启示进行探究,并以此就教于各位方家。

一、“啬”思想的深厚内蕴

“啬”为何义?《说文解字》中的解释为:“啬,爱瀒也。从来,来者而臧之,故田夫谓之啬夫。”来指麦子,指仓库,从本义上看,“啬”指收获粮食回仓,《仪礼注疏》中也注“啬”日:“收敛日啬”,收敛自是“啬”的基本之义。农夫将谷物收于仓中,日积月累,自然不断蓄积,段玉裁注:“啬者,多入而少出”、“啬于聚敛”,故“啬”也有积蓄之义。对辛苦积蓄的东西,在使用上自然要珍惜慎重,《说文通训定声》中释“啬”:“此字本训当为收谷,即穑之古文也,转注为爱瀒之义”,“爱濇”即是爱惜的意思,因而“啬”意味着心中先要爱惜,表现在行动上就是审慎节用。《康熙字典》对“啬”的解释即为:“有余不尽用之意”;啬、穑相通,《左传》中说:“贬食省用,务穑劝分”,杜预注:“穑,俭也”,孑L颖达疏:“穑是爱惜之意,故为俭也”,这些都表明“啬”中有爱惜、慎用之义。

概言之,收敛、积蓄、慎用均是“啬”中之义,且构成一个完整的逻辑过程。“啬”本是对农作物等物质的简单行为,老子用圣人之慧将其提炼、升华为循天道治人事的思想及行动原则,认为若将“啬”用于个人、社会、国家中,必能取得巨大的功用。

老子对“啬”之意义、功用的诠释集中在《老子》59章:“治人事天莫若啬。夫唯啬,是以早服。早服是谓重积德。重积德则无不克,无不克则莫知其极。莫知其极,可以有国。有国之母,可以长久。是谓深根固柢,长生久视之道也。”

“治人事天莫若啬”,凸显了“啬”的重要地位及价值。“夫唯啬,是以早服”表明“啬”是为了“早服”。《韩非子·解老》日:“众人离于患,陷于祸,犹未知退,而不服从道理。圣人虽未见祸患之形,虚无服从于道理,以称早服。”“早”意味着未雨绸缪,敏锐地预见可能有的危险,收敛不冒进。“服”的对象为何?“夫能啬也,是从于道而服于理者也。”归根到底,要“服”的是作为宇宙万有本源的“道”,“啬”使人“早服”,表明“啬”的价值取向就是服从于“道”,依“道”而行,不枉费心机去违背道之当然与必然。“预先行持而不辍,谓之早。身心佩服,须臾不离,谓之服。”早服不是一蹴而就的,而是一个过程,及早服从“道”且坚持贯行,方能日益“得道”,“啬”的积蓄之义就体现于此。“道”是万物的本源,但又“生而不有,为而不恃,长而不宰”,给万物最大的自由,同时也是最重要的要求就是“自然”,万物都应依循自然本性,按自然规律而行,这是得“道”的最好体现。

“‘德’是‘道’之‘得’”,是存在物所得的“道”,使每一物作为独特的个体而存在,即各存在物的自然本性,日益得“道”就意味着日益回归本性,所以说“早服是谓重积德”。老子希望人们爱惜自身,发挥积蓄精神,保持自然本真不流失,保有“婴儿”、“赤子”状态。但现实却是“大道甚夷,而民好径”,人们偏离“大道”,自我本性也被扭曲,要找回本性,需发挥“啬”的精神,将自我从成心欲念、放纵妄行中收回,做到“思虑静,故德不去;孔窍虚,则和气日人”,以“复归于婴儿”。“啬”最重要的作用,就是让人对外收敛对内蓄积,以服从大道,回归自然,这是一个不断积累的过程,如王庆节先生所说:“万事万物的‘自然’作为‘自己而然’乃是一非目的论式的、动态的、开放性的、不断成为自己和不断认定自己的过程”,人在其中不断蓄积对自我本性的体认,也学会如何更好更审慎地生活。复归不是回到原始状态,人在婴儿时期,一切行为天然无意识地合“德”,而异化后的复归于“德”,是感悟到自然本性重要后的自觉行为,是精神修养过程;这种异化——复归要历经多次,每次都是回归于自身本性,似乎没有变化,但每经历一次,人对本性就有更深的体认,实际在境界上迈进更新的历程,所以“积德”更多是精神的积累提升。

通过“啬”,人们逐渐服“道”复“德”,明白该如何依循本性合理谨慎地运用所拥有的物质及精神资源,“啬”的作用也得以展现。首先是无论面临怎样的困难都能战胜,即“无不克”。人们所遇到的问题,多是由于思想、行为违背了本性所造成的,“积德”过程中人们学会爱惜本性,收敛不妄为,一切行为都顺从本真;有这样的状态,那些无谓的问题都不会产生,已有的困难也能一一战胜。克服困难后,人能得到广阔自由的空间,精神上也能不断蓄积能量以进入更高境界。老子强调“复归于朴”,希望人能进入“朴”的境界,“朴”本指未经加工的木头,既代表本源本然的状态,同时也蕴含无限的可能性,这些可能应是因顺自然本性发展的结果,同时也是人能自主自由加以选择的。当人们靠“啬”克服异化、回到生命原点时,才能从“朴”开始再出发、再发展,这种自然而又自由的发展是没有尽头的,所以说“莫知其极”。

“啬”的作用还体现在对国家命运的影响上,国家由人组成,只有国家中的人都保持本性、得到自由发展,才能使国家长存,即“莫知其极,可以有国”。王弼注:“以有穷而莅国,非能有国也。”统治管理者若仅从自身意志、力量出发治国,只会将国家带人死地,因为一己之力终有穷尽;在治理中注意“啬”,慎用一已有为,因顺民众本性规律,使他们得到各自发展之路,每个个体的完善自然能带来整个社稷的安定有序,千万条不同的发展之路交织汇聚,能为国家不断注入活力,从而让国家不仅能保持和谐,而且有无限生机。这种治理方式是合乎“道”的,“道”是万物的本源,也是国家能长存的根本,采用合“道”的治理方式,是把握住了治理之本,自然不愁国家的长治久安,就像母亲能为子女提供不竭的生命力一样,所以云“有国之母,可以长久”。

“啬”使人依“道”复“德”,得到无限发展空间,扩展到国家,统治者需“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顺应百姓本性治理教化,这样无论是个人还是国家的根基才能深牢,根基深的树木才能枝叶茂盛、长久生长,所以“啬”被称为“深根固柢,长生久视之道”。长生一方面是自然生命的保存,“啬”让人收敛欲念,爱惜身体,对物质的享用节制有度,如此方能尽享天年;长生更重要的方面是精神生命的持久,“啬”才能复归于“道”、寻回本性,回到生命根基的同时也实现生命的目的,人的精神与“道”统一,虽然形体终有一死,精神生命却可长存不灭。久视的“视”可作视事、治理解释,“啬”让统治者知道最好的治理方式就是收敛成心,爱惜民众,慎用权力,因循民众本性治理,即“圣人无常心,以百姓心为心”,在这样的治理之下,国家才能千秋万世。

二、“啬”思想的践行之道

“啬”是人们守有本真、依顺大道的关键,也是“道”的体现发用,可称作“啬”德,其如此重要,应如何践行同样值得关注。在老子思想中,义为收敛、积蓄、慎用的“啬”,显示的是与世人迥然有异的思想进路,它的践行之道的根本指针便是要反思自身及社会、国家的观念行为,外去除对本性的破坏、束缚,内树立合乎自然的价值观念、准则并坚持贯行,以回归本性的轨道。在实践过程中,像收获粮食回仓要去杂质取精华一样,人们既有摈弃又有保留,涉及的既有物质也有精神,用《老子》中的表述就是“去彼取此”,具体而言,“啬”的践行要靠个人合理欲望边界的划分、敦朴宽容的社会风尚的营造及清静无为治理方式的施用。

(一)去取适欲,倡导节慎有度的个人物欲。老子日:“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聋,五味令人口爽,驰骋畋猎令人心发狂,难得之货令人行妨。是以圣人为腹不为目,故去彼取此。”去除“五色”、“五声”这样“为目”的放纵的欲望,留取“为腹”这样适当的欲望,将自身从过度的物欲中收回,这是个人在物质摄取上的“啬”。

苏辙云:“视色听音尝味,其本皆出于j生,方其有性而未有物也,至矣。及目缘五色,耳缘五音,口缘五味,夺于所缘而忘其本,则虽见而实盲,虽闻而实聋,虽尝而实爽也。”视色、听声这些出于本性的欲望是合理的,但欲望一旦脱离本性扩张,就成了戕害自身的大敌。可见,欲望该谨慎有节制,“为目”这类欲望所以出现,就在于人对自身需求把握不当,被外在的声色所吸引,超出了正当限度。而随着所见物的增多,欲望不断膨胀,慢慢演化为贪欲,贪欲是没有界限的欲望,没有界限意味着永远无法达致,当人迷失在贪欲中时,就处在永远不满足的状态,人始终是被外物牵引的,它一直在人眼前但又无法抓到,人本以为能够通过占有外物来愉悦自己,却因追逐不得而更加失落。这种贪欲是要坚决摒弃的,否则人就沦为物的奴隶。

人生而有欲,放纵的欲望要收敛,适度的欲求则应得到支持和保护,要能“甘其食,美其服,安其居”,否则“啬”就真成了吝啬了。《老子》竹简本中说“少私须欲”,肯定欲望的必要性,只是要节慎有度,合理使用享受物质,这是对人的爱惜,也是对物的爱惜。欲望的合理边界在何处?“彼物之自外至者也,此性之凝于内者也。”边界在人自身内,要去的是被外物牵引的,留的是不离本性的适欲,适度的欲望就是合乎人自然本性的欲望。人“知足不辱,知止不殆”,方能长久生存,“知足”、“知止”归根到底要“知”的就是自己欲望的边界,同时将自我限制在边界内。对每个人来说,欲望的边界即是自然本性,究竟怎样的物欲是合理的,需在反思、了解本性后决定。欲望界限的划定是困难且痛苦的,因为这是为自我设定限制,但一旦能做到,也就明白自身限度在何处,战胜了心中欲念纠结及外在名利引诱;“知人者智,自知者明。胜人者有力,自胜者强”,能自我把握控制,正是人的自觉性和伟大性的体现。

(二)去薄华取厚实,倡导敦朴宽容的社会风尚。每个人都与他人共同生活在社会之中,“啬”在社会生活里同样重要。《老子》中说:“是以大丈夫处其厚,不居其薄;处其实,不居其华。故去彼取此。”此处“去”与“取”关涉的即是社会风尚中的“啬”,去的是“薄”、“华”,取的是“厚”、“实”。

“夫礼者,忠信之薄而乱之首。前识者,道之华而愚之始。”“薄”、“华”指“礼”与“前识”,即礼仪规范等表面文章、虚华之风。“礼”是“攘臂而扔之”,即强迫人接受的,使得人或是做表面功夫,或以此相互倾辄,所以说意味着忠信的不足、祸乱的开端。“前识”指先入为主的识见,即人们受到固有的、僵化的观念、智识的灌输而形成的思维定势。“礼”和“前识”在人心中没有根,只是浮华的花朵,一旦社会观念停留于这些浅薄虚华中,社会就会只重僵化繁琐的形式而非人的真正本性和需求,精力、心智被滥用在制定教条、博取名声上。这种社会风尚下,规范越完备,知识越丰富,真性真情越被扭曲,伪君子、假道学之辈则会大行其道。而人际间关系也随之日益表面化,缺乏自然情感,只有礼法维系而少爱惜和尊重,对他人的评断日渐狭隘,只要不合“礼”和“前识”条文准则要求的就是不善,群起攻之,这种对“善”的规定是非自然地强加划分,将道德作为枷锁和武器,人为造成社会中的分裂,引发矛盾。故而社会中要将“薄”“华”摈除,方有利于人际间和谐。

浮华的社会风尚只会让人虚伪躁动,人们应依照“啬”观念,收敛矫揉造作,积蓄精神以营造简易质朴的风气,倡导“处其厚”、“处其实”。“处其厚者,谓处身于敦朴。”对每个人而言,最为深厚的是其自然纯朴本性,“处其厚”就是要立足于这一本真朴实而不崇尚造作浅薄的礼文。同时人对“道”、对自身的认识不应靠“前识”灌输而成,而该立足本性,蓄养精神,在生命历程中一步步领悟出人生价值及大道智慧,这样才够笃实,即“处其实”。所以保持本性,依“道”自然而行即是“处其厚”和“处其实”。敦朴厚实方是社会需要的精神,在这样的社会风尚引导下,人们自然会谨用心力,守住本真,不为教条束缚,脚踏实地走上顺应本性的生活轨道,个人、社会发展的根基才会扎实;世风淳朴,巧诈自然不行,道德状况也能从根本上改善。道德不是让人用以争斗的,“道德实际上就是在如何目中有人和心中有他的征程上,所获得的体悟以及相应素质累积所达到的水准”,老子认为真正的道德既引导人回归本真、合乎大道,又让人领悟每个人都有其独特本性,人际间应相互尊重和包容,彼此平等相待,而非执着于那些所谓礼文规范里带偏见的善恶标准,即“善者,吾善之;不善者,吾亦善之”,消除争斗与倾轧,还社会以安宁。

(三)去有为取无为,倡导清静自然的治理方式。“啬”与“有国”密切相关,这不仅关涉国家政权存亡,更关系千万民众的命运。“民不畏威,则大威至。无狎其所居,无厌其所生。夫唯不厌,是以不厌。是以圣人自知,不自见;自爱,不自贵。故去彼取此。”这里的“去”“取”蕴含着国家治理中如何达致“啬”:不“自见”、“自贵”而“自知”、“自爱”。

“自见”、“自贵”所指的是“自己表现自己,自己高贵自己的行为,是有为多欲的表现”。统治者最易如此,认为自己是万民之主,高于众人,并由此认为自己是无所不能的,不知俭啬心智、爱惜民众,反为表现一己能力、保有高贵地位,大肆作为乃至恣意妄为,不仅避免不了自身的忧患和负担,更会使民众苦不堪言。老子告诫统治者在治理上要去除强作有为,不可认为自我贵于民众,为“见”自己力量,以威势压迫百姓,否则即使表面秩序井然,却是建筑在千万人本性被压制之上的,注定不能长久。一旦民众不怕威压,乃至到了“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的地步,大的祸乱也就不可避免。刚愎自用、过度作为的统治方式是该被坚决否定的。

与之相反,统治者若能“自知”、“自爱”,即使身处高位,也能收敛自身,慎用手中权力,尊重百姓。“‘自知’应是自明本性的规律”,明白每个人在各自本性中都是自足的,民众有足够的能力保护、管理自身,统治者清静无事,不破坏民众本性,民众就能自我化育、走上正道,所以说“我无为而民自化,我好静而民自正,我无事而民自富,我无欲而民自朴。”同时统治者还该爱惜本性,不将权势、土地等看作比生命本真更宝贵的东西,节制私欲,对民众就能“无狎其所居,无厌其所生”,减少剥削压迫。每个人的“德”均是对“道”的分有,在“道”和“自然”前无尊卑之分,统治者并不比他人高贵,真正懂得爱惜蓄藏本性的统治者,才会明白要尊重及平等对待民众。有了“自知”和“自爱”,统治者会自觉采用无为的治理方式,因顺民众本性,即“辅万物之自然,而不敢为”,这是出于对百姓的敬重,了解国家治理的决定性依据不在自身而在百姓,消泯意图主宰百姓的欲望,小心运用握有的权力,仅“辅”而不“为”,让民众“在精神上进入无名而虚静的广袤之地,实现精神的自由驰骋,这样的话,就能收到‘天下将自定’的效果”。最终的理想治理状态应是“功成事遂,百姓皆谓我自然”,统治者和民众都可得到安定幸福。

三、“啬”思想的当代启示

老子的“啬”思想虽是针对当时的社会现实提出的,可千年之后的人们依旧有着人心浮躁、奢靡虚荣、自私妄为等问题,所以“啬”的深厚内蕴及践行之道,对现代社会依旧具有启示意义。

(一)以“啬”为荣,更新价值观念。改革开放以来,我国社会发生巨变,但当人们在物质上一步步富裕起来时,也面临着巨大的精神困境,人们陷入了价值观缺失后的迷茫。拜金主义、虚无主义、享乐主义盛行,整个社会充斥着浮躁、奢靡之风,以骄奢放纵为荣,而与这些思想旨趣截然相对的“啬”则被贴上倒退、小气的标签,打入冷宫。针对这种异化状况,我们必须改变单纯重物质增长的观念,在满足物质需要的同时,更要注重精神世界的提升,使物质和精神文明相协调。

精神世界要提升,首先就需诉诸价值观的变革,才能为未来提供坚实的思想基础和精神动力。“21世纪将是道家价值观发挥效用的世纪,是道家哲学承担社会价值角色的最好时机”,在浮躁、虚华的今天,重温老子“啬”思想,在先贤智慧中寻求精神支持和力量源泉,正是我们建设新价值观所急需的。“啬”不是畏缩、倒退,而是将病态社会拉回正轨所需倚重的力量;它用不同于世俗的减法式思维,去除人们身上的负担束缚,让人们过一种简易而幸福的新生活,拥有“啬”德是种荣光。唯有重返大道,整个国家崇尚“啬”,收敛、积蓄及慎用成为人们的行为风范,才能减轻、消除人们心中的焦灼、抑郁。有了“啬”这种价值观念的指引,不极端、不奢侈、不过分,收盲目突进、蓄素朴纯真、保心清神静,以追求本真淳朴的生活,如此生命方是内在自足的。

(二)以“啬”理事,注重科学发展。当前我国正处在高速发展阶段,人们也将发展作为头等大事,但发展之路却常是扩张式的,人们过着加法式生活,将体力、精力放在追求种种“有用性”上。这种发展至上观念又推动人们陷入不断竞争中,目的就是为了能在他人之前“见”,能“贵”于他人。这种狂飙突进式发展背后,少了“啬”的张力,只知放却忘了收,少了回到自身进行反思,也少了对所面临现象的反省,缺少反思省察的人无法真正明白自身的需求和价值,而将决定权交由他人或制度,身心无法安宁。同样,政府如果一味地重发展速度,很可能只顾数字或形象好看,在制定执行政策时不知收敛只求高求快。这种为前进而前进的发展,让个人和国家浮躁冒进,将生命力、内蕴力消耗殆尽,失却对后续动力的积蓄,人们无法真正享受到发展成果,到头来出现各种数据在提升,而幸福指数却停滞乃至倒退的现象。

老子的“啬”思想启示我们,前进固然重要,但同时也须有收敛意识,真正实现发展思路从“粗放”到“集约”的转变。收的指向是自然,这不是要人回到蛮荒,“只是不失其素朴的本性、保有其生命的质实纯真”。“啬”思想要求个人和政府思考发展是否真的越快越好,时刻有收敛精神来维系与发展间的张力,处理发展事务时不忘本真所在,不违背民众本性。收其实也是发展,是在精神上的提升,更明白发展为何、为谁发展,在合乎本性的轨道上进步。“啬”强调的收,能带来更好的放,这时的放表面看来似乎是减慢了速度,但却是既合乎人的本性又和他人及万物相和谐的,提高了发展健康性,提升了个人和国家的幸福指数;爱惜慎用的行为则能不断积蓄物质和精神,从而能持久地提供发展所需的动力,使发展的根基稳固扎实,“啬”带来的这一健康、持续发展的思路正合乎科学发展精神。

(三)以“啬”养德,保持精神笃静。现代社会中,求利成为一种光荣,人们常只注重利益最大化而少了精神性规定,出现了物质上进步,道德上倒退的景象。最为明显的便是义利关系的变化,本是给利益和求利活动以价值引导和智慧的道德,却被利益排挤到边缘,为了利益将道德乃至人性底线置于不顾的现象时有发生,像层出不穷的食品安全问题就是很好例证。

“啬”有积蓄之义,在义利关系失衡的今天,人们更应注重道德的蓄养提升。这种提升不是依靠强制灌输,而是靠立足本性的体悟修养。“归根日静”,静是万物本根,故而老子提倡处虚守静,即“致虚极,守静笃”。世间种种纠葛、纷争,都是不合本性滥动的表现,只有内心保持宁静,才能摆脱名利诱惑。“静则少费,少费之谓啬”,静是“啬”精神的体现,而“啬”也为虚静提供了方法支撑,收敛才能虚其心守其静,而后方能蓄静,用静来安然对待一切人、事、物。在面对当前社会中种种贪婪、躁动时,以“啬”来达致、保持的笃静显得尤为可贵,人们唯有心虚神静才能不为利欲熏心,让心灵沉浸于安宁中,而后体悟大道之要,进而回归本根,体认本真之妙,过简易省费的生活,完成持守自然本性之命。在这一过程中,随着名利智诈等的去除,道德境界自然提升。道德的因子日益渗透到人的血液中,逐渐做到无需规范约束而自然合德。同时,人们不仅爱惜自身本性,更懂得收敛夸耀之心,心志宁静不躁动,不为私利与人相争斗,即老子所训示的:“不自见故明,不自是故彰,不自伐故有功,不自矜故长”,突破以自我利益为中心的狭隘思维,达致人际间和谐,社会也自然会井然有序。

(四)以“啬”制欲,提倡节俭爱物。当前生活中铺张浪费、炫富显贵的现象层出不穷,这浪费金钱也造成不良风气。实际上,即使物质丰足,人们仍要保持“啬”德,对物质应慎用有度,注意节俭。“啬”不是禁欲,而是强调欲望不要过界,“老子对‘物欲’更讲‘节’而不遽言‘弃’;更讲‘正视’而不‘无视’”。对每个人来说,俭啬是以其本性,即存在及发展的自然需求为界限,把握好这一界限才能享受物质文明进步的成果。节俭慎用一方面是出于对物的爱惜,开源同时要节流,这样才能不断积蓄;另一方面是预见奢侈会造成的不利影响,保持警惕。这是立足长远的自觉行为,所以文明越进步,越该崇尚节俭,使之切实成为一种精神,成为生活方式的主旋律,融入文化之中,惟有如此,才有社会的永续发展。

除了人的自然本性外,文明的创造还离不开大自然,在开发利用自然资源时也要提倡“啬”。人类在面对自然万物时,知足知止、爱惜慎用尤为重要。除了要注意把握自身欲望的界限外,还应尊重、了解对象物的限度,特别是它们的发展变化规律,老子强调“知常”,“常”指的就是规律。对资源、环境进行利用时,不能仅从人自身出发,而是要将万物放在价值坐标的中心,对自然的索取应有节制合规律,关爱生态环境、爱惜有限资源,实现人与万物的和谐、经济发展与环境保护的协调,目前大力倡导低碳经济、低碳生活,就是这方面努力的体现。“现代人要充分地将道、天、地、人这‘域中四大’放在一起来观照,像爱护自己的母亲一样去爱护大自然……收敛其自大自尊的狂念,将人的生存与发展纳入到整个自然的生存与发展的统一律之中,并按这种统一律来运转存活”。“啬”思想反映的这种关爱万物的智慧,正是现代个人及国家在发展及享受物质文明时迫切需要学习的。责任编辑苏玉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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