浣溪沙纳兰性德范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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浣溪沙纳兰性德篇1

纳兰性德生于1654年,卒于1685年,表字容若,满洲正蓝旗人,生活于康熙年代,父亲是康熙王朝赫赫宰相明珠。纳兰性德自幼风流聪慧,19岁考中进士,被选拔任三等侍卫,后升为一等。他虽出生满人之家,自幼却痴迷汉文化,不仅骑马射箭娴熟,而且诗词书法俱佳。他个性豪迈,行侠仗义,可惜天不假年,只活了31岁。诗词作品收入《侧帽集》和《饮水集》中。

康熙皇帝对纳兰性德的文才武略十分青睐,康熙二十三年(公元1684年),纳兰性德接到康熙皇帝的圣谕,奉旨率团出使西北,去宣抚西北边陲地区的少数民族。这是纳兰性德第一次独立率队远行,在这次远行的征途中,他曾途经归化城(今呼和浩特),并留下一些歌咏诗作。

纳兰性德率队离开京城时已是深秋,在霜叶染红的燕郊,好友们聚集在一起为纳兰性德设宴饯行,这些词客骚人们赋词唱和,别情依依,一直目送着他踏上征途。

使团越过长城,便来到广袤无垠的塞外草原,茫茫草地只有一条土路在荒草中向北方的天边延伸而去,仿佛没有尽头。从小生活在京城钟鸣鼎食之家的纳兰性德被这长河落日、大漠孤烟的塞外雄浑景象陶醉了,连日的旅途奔波虽有些疲劳,但他的思绪却一直处于亢奋之中,每一处古戍荒村,都能引发他的思古幽情,他在《南歌子・古戍》中这样写道:“古戍饥乌集,荒城野雉飞。何年劫火剩残灰,试看英雄碧血,满龙堆。玉帐空分垒,金笳已罢吹。东风回首尽成非,不道兴亡命也,岂人为。”

渐行渐远,纳兰性德率队来到草原深处,那瑟瑟西风、萧萧马鸣与夕阳残照中的戍垒城关,再次激发他的情思,他依然歌咏不绝:“身向云山那畔行,北风吹断马嘶声。深秋远塞若为情。一抹晚烟荒戍垒,半竿斜日旧关城。古今幽恨几时平!”

纳兰性德这位诗情汹涌的词人,面对一处处古戍烽烟,想到了征战的艰辛,江山的兴衰更替。夕阳在凄风中落山,夜宿荒村郊野,在凄厉的雁叫声中寄托着自己的愁思。他在《浣溪纱》中曾这样写道:“欲寄愁心朔雁边,西风浊酒惨离筵。黄花时节碧云天。古戍烽烟迷斥堠,夕阳村落解鞍鞯。不知征战几人还?”

经过近一个月的跋涉,纳兰性德终于踏上了土默川大地,在绵绵秋雨中,在残阳夕照中,他眺望着通向青冢的漫漫荒凉古道,心中涌起无限感慨:“今古山河无定据。画角声中,牧马频来去。满目荒凉谁可语?西风吹老丹枫树。从前幽怨应无数,铁马金戈,青冢黄昏路。一往情深深几许?深山夕照深秋雨。”

词人上阙中写实与议论夹杂。在呜咽的号角声中,成群的牧马奔腾往来。这里历来就是中原政权与北方游牧民族争夺的战场,河山属谁从无“定据”(定论)。这里虽是大清的领地,但由于喀尔喀、土谢图汗等蒙古部族受葛尔丹部族的侵扰,这些部族纷纷南迁,到边地驻牧。康熙皇帝虽尚未出兵葛尔丹,但作为前沿的土默川地区不得不派兵驻守,战争的阴霾使词人倍感凄凉。

词的下阕通过咏史抒情。胡汉争战,金戈铁马,漫漫出塞路,悲切幽怨。斜阳草树,雨打秋枝,如今我也是在这条路上踟蹰而行,听瑟瑟秋风中传来悲凉的号角声,望着漫漫出塞路,心中怎能不生无限感慨呢?

走过青冢,纳兰性德便来到阴山脚下。站在高处,词人眺望阴山,便见另一番情景:“试望阴山,黯然销魂,无言徘徊。见青峰几簇,去天才尺。黄沙一片,匝地无埃。碎叶城荒,拂云堆远,雕外寒烟惨不开。踟蹰久,忽冰崖转石,万壑惊雷。穷边自足愁怀。又何必平生多恨哉?只凄凉绝塞,蛾眉遗冢;梢沉腐草,骏骨空台。北转河流,南横斗柄,略点微霜鬓早衰。君不信,向西风回首,百事堪哀。”

词的上阕写景下阙抒情。实写高耸入云的阴山、莽莽黄沙、破败的城池以及危岩深壑,描 写出绝塞的苦寒之景。下阕又一次提到“蛾眉 遗冢”――青冢。蛾眉原指美女,纳兰词中单指王昭君。身临边塞自有许多感怀,那遗冢、腐草、骏骨,触景生情,触目所见都能给人带来悲伤之感。

纳兰性德在多首词中出现过对阴山一带景色的描写,《于中好》词里这样写道:“谁道阴山行路难?风毛雨雪万人欢。松梢露点沾鹰绁,芦叶溪深没马鞍。依树歇,映林看。黄羊高宴簇金盘。萧萧一夕霜风紧,却拥貂裘怨早寒。”词中描绘了在阴山一带狩猎的情景。词人没有细写狩猎场面如何壮阔,而是通过“风毛雨雪万人欢”一句作了高度概括,然后通过“林梢露点沾鹰绁,芦叶溪深没马鞍。”两句衬写狩猎活动,最后用“黄羊高宴簇金盘”一句,概括狩猎活动的凯旋。

离开繁华京都业已半年,纳兰性德所率使团一直沿着莽莽阴山向西北行进,边关明月伴孤眠,阴山黄沙搅梦寒,天荒地老,寂寞行役,他不免涌起缕缕思乡之情,在《浣溪纱》一词中,他便抒写了这种难以抑制的情感:“万里阴山万里沙,谁将绿鬓斗霜华?年来强半在天涯。魂梦不离金屈戍,画图亲展玉鸦叉。生怜瘦减一分花。”

由于诗词与游记散文等不同,写景是为了抒情,有的甚至景中带情,一些地名、城名有的实写,有的采取借代等修辞手法虚写,纳兰性德词中虽然也写了“玉帐”、“戍垒”、“关城”、“碎叶”(借代)、“拂云堆”等,这些有的是泛指,还不能确定是写阴山脚下的归化城,但纳词中反复出现的“青冢”“阴山”等确是实写了,再加上词中描写的“黄羊高宴”、“却拥貂裘”等边塞之景佐证,纳兰性德途经归化城是确定无疑的了,同时,也唯有词人亲临此地,才写出了那样感人的边塞词作。

浣溪沙纳兰性德篇2

摘 要:纳兰性德为了抒写和表现他身在塞上时的特殊的生命感受,在边塞词中大量地撷取黄昏、落日、归梦、客心作为心态的载体,心声的代言,表现他郁愤难平的心理,痛苦心灵的悸动和孤独感伤的游子情怀。本文试图从意象入手,解读他充满幽悲、伤感、哀怨、沉痛情调的词作,感受他那令人疑惑不解的忧愁、疲惫、厌倦的情绪。

纳兰性德,原名成德,字容若,号楞伽山人。《清史稿·文苑(一)》中记载:“性德,纳喇氏,初名成德,以避皇太子允礽嫌名,改字容若,满洲正黄旗人,明珠子也。……数岁即习骑射,稍长工文翰。康熙十四年成进士,年十六。圣祖以其世家子,授三等侍卫,再迁至一等。”身为侍卫,纳兰性德有着他人所没有的离开家园,远走边塞,扈驾而行的特殊的生活经历。他把特殊的生命状态所决定的对生命特殊的感受融入作品中,真实再现他的生命轨迹、心路历程,他的边塞词因此显得别具一格,成为凸现和透视词人内心世界种种感情涟漪和微妙活动的“心灵显微镜”,使人可以借助他的边塞词感受他那并不在于忠实地再现生活,而是偏多于尽力摹写其心态和塑造一种人物交浃的词境的词作特点,进而理解他那独特的心灵世界。

陈廷焯说:“情有所感,不能无所寄。意有所郁,不能无所泄。古之为词者,自抒其性情,所以悦己也。”①纳兰身临边塞,充塞内心的独特的感受与体验,正是通过构建自觉的心灵视界而得以抒发与表现的,正如黑格尔所说:“在艺术里,感性的东西是经过心灵化了,而心灵的东西也借感性化而显现出来了。”②“艺术内容在某种意义上也终于是从感性事物,从自然,取来的;或者说,纵使内容是心灵性的,这种心灵性的东西也必须借外在现实中的形象,才能掌握住,才能表现出来。”③

纳兰于是往往自觉地于幽微哀婉的恒常心理背景下,通过一定的情感模式,寻求外在客观景物与主观情绪和心理动势之间暗相对应的内在联系,选取古戍荒垒、连天衰草、寒月悲笳、塞马长嘶、西风夜哭等景物,并有意识地让它们置身于黄昏夜色大背景下,同时糅进自己的羁旅乡思,使本应雄壮的边塞词充满悲凉,本应豪放的边塞情变得凄婉,“其柔婉精微的特质恰好足以唤起人心中某一种幽约凄婉的情意”,体现了抒情主体带着“幽微善感的词人之本质”④的个性,从而使得边塞词带着有别于前人的独特韵味。

一、青冢黄昏路 落日万山寒

在纳兰的一生中,特别是塞外行走的日子,痛苦一直都伴随着他。由于他对于自己的个体生命以及个体生命面对的外界环境有异常清醒的认识,所以,他总是忍受痛苦又咀嚼痛苦,躲避痛苦又寻找痛苦,被痛苦所伤害又被痛苦所安慰。可以说他词作的魅力,正在于它是生命中痛苦前进的外化。而他总是挣扎着想把他的心灵从痛苦矛盾中解脱出来。于是,他便借助黄昏这一特殊的情感符号,在异质同构的慨叹中,舒解自己痛苦的灵魂。

黄昏,在常人眼里,可能是一种无情无性的自然现象,但当它进入到词人的视界里,就带上了浓重的感情色彩和情绪意味,具有了某种生命情调和哲理意味。因为黄昏的到来,沉沉的日落标志着一天的终结,而这一天天的终结也就意味着生命的消失。如果说白昼象征着生命、活动,那么黑夜则象征着死亡、静止,而黄昏恰恰处于这一生一死、一动一静的转折点上,也就往往成了表现死亡、恐惧,感叹生命短暂的最佳自然意象。同时,暮色苍茫的黄昏时分,是一天时间中最具安宁、平和之家庭意味的时刻,于是生命安顿之向往,回归的渴望也就成为整个大地的一种恒久呼唤,夕阳西下的风景,也就成了最能触引词人愁怀的情感源泉。

纳兰很喜欢把情感表述的时段选择在黄昏或是夜色里,而且季节也大多选择在秋冬。多以暮冬落日夕阳、日暮岁暮等词出现。如“黄花时节碧云天”、“夕阳村落解鞍鞯”(《浣溪沙·欲寄愁心朔雁边》)、“一抹晚烟荒戍垒,半竿斜日旧关城”(《浣溪沙·身向云山那畔行》)、“败叶填溪水已冰,夕阳犹照短长亭”(《浣溪沙·败叶填溪水已冰》)。在这种黄昏景致的刺激下,再加上奔波辗转的宦海生涯,厌于扈从厌于天涯奔走之职的心绪,纳兰逐渐展现他辗转流离的人生体验,特定时刻心灵的细微颤动和情绪的微妙变化。如蒋寅先生所说:“夕阳作为黄昏的象征屡屡为诗人镶嵌在诗中,无疑体现了一种意识……一种不同于盛唐的欣赏平静、恬淡、冷落、萧散之美的趣味。这与他们缺乏激情,心灰意懒的精神状态是相一致的。”⑤词人如此钟情于塞上黄昏与黄昏景物的采撷,应该说与词人塞上行走的心态有关。他对塞上生活极端的不愿与排斥,他对生命消逝速度之快,对生命意识的体验似乎都产生在黄昏这个时段,与黄昏这一意象所发散的传统的生命感受是一致的。它作为心灵的客观对应物,是一代一代层累的,凝聚着数百千年的集体无意识而恒久地成为生命信息传递与接受的感性符号。从某种意义上说,不是词人在写黄昏,而是黄昏在“写”词人,写他们生命中的缺憾和痛苦。

峰高独石当头起。影落双溪水。马嘶人语各西东。行到断崖无路小桥通。朔鸿过尽归期杳。人向征鞍老。又将丝泪湿斜阳。回首十三陵树暮云黄。

——《虞美人》

这词写于康熙十五年十月,表现的是典型的塞外黄昏。高峰,独石,断崖,预示塞外行役的艰辛与劳苦,而斜阳下望朔鸿过尽,那份思归不得归的凄楚更把黄昏愁思搅得漫天飞舞,树暮云黄的凄然回首中,多少辛酸与孤苦在其中。词人的心灵就在黄昏暮景的刺激下振荡开来。当一切都将为夜幕包容时,这道惨烈的斜阳对一个思归的人来说无疑是一种心灵的折磨。词人用“归期杳”、“征鞍老”、“丝泪湿斜阳”直陈他苦绪难解,伤心无依漂泊惶然的黄昏感受。

身向云山那畔行。北风吹断马嘶声。深秋远塞若为情。一抹晚烟荒戍垒。半竿斜日旧关城。古今幽恨几时平。

——《浣溪沙》

戍垒已荒,关城已旧,都被罩在晚霞夕晖里。望着今日荒凉之景,想着当年征战的情形,不尽悠悠的苍凉的今昔之感席卷而来。面对暮色苍茫之中的黝黝古陵,袭上心头的哀感绝不止一己的生命漂泊无着之感,而是人类生命(历史)的苍凉悲感。这是首写秋猎的词,但词人的笔触不在打猎本身,而是写其感受和体验,并在历史的茫茫时空中,将具体的羁役飘泊之苦,提升到更抽象而广泛的层面上来,表达生命不得自由,理想不得寄托,心灵不得安顿的抽象的飘泊之苦。塞上黄昏本已是令人愁肠万结,而当它与落日与秋草与昏鸦与荒戍垒与古陵一起构境时,不再是“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的壮丽,而是“木叶萧萧”、“乡路迢迢”(《采桑子·九日》)、“青冢黄昏路”、“深山夕照深秋雨”(《蝶恋花·出塞》)的苍凉悲慨,这种哀怨幽恨真可撕心裂肺。

纳兰在边塞词中通过黄昏意象透露出强烈的生命意识,黄昏的更迭是生命迁逝的无法逃避的巨大背景,一切自然物(断鸿、衰草、夕阳)的迁逝都成了生命迁逝的象征。于是,黄昏意象往往与兴亡之感相结合,从而被置于实现政治理想,建立丰功伟业的历史背景中,凸显壮志难酬的无奈和企图超越死亡的生命意识。当理想实现无望,感受到个体生命的有限与生活的无奈时,词人就把自己对时间流逝的悲叹,生命无常的忧患转向塞外风景,在风景与生命的对应中,赋予黄昏意象以一种深沉厚重的生命色彩,带着一份无奈的从容与旷达的心态,企图消解这生命的必然。

由此可见,在词人心理结构的最深层,隐藏着一种郁结怨愤的心理,通过其自身深切的生命体验,表现于词中的是一颗痛苦的心灵的悸动。遭受压抑的与其说是个体生命本身,还不如说是个体生命所孜孜追求的理想。而那于边塞黄昏时穿梭于满眼兴亡之中所产生的黍离之悲的体验,是对昔日王朝更替的一种生命体验,一种生命短暂、寿夭无定的悲愁情绪。历史和现实在心灵上留下的深沉的创伤,严重积聚的感伤和悲哀,他只能用惆怅的泪水和寂寞的几声叹息来消释来浇除块垒了,用生命的无声呐喊,进行生命的自觉体认。他的边塞黄昏意象是他矛盾痛苦心理的一种表现,为他挣扎着寻找意义和出路的痛苦灵魂提供一种选择。它折射出的是词人灵魂在永无止境的孤独苦闷中悄然妥协的情状。词人“从内向的默省中体味人生,因而对必然性的恐惧更多地展示出无尽时间过程中深永的哀伤”⑥,使得生命经历像时间本身一样永久的煎熬,感到到处都是羁绊,到处都是罗网,生命的活水在羁绊和罗网中被慢慢榨干,生命的意义在失落,呈现出一片虚无,生命也就如同“倒悬”一样痛苦。

二、梦向家山绕 客心愁未阑

纳兰于边塞役行中,常常做梦,梦成了萦绕于他的边塞词的一个非常常见的意象。纳兰的梦大多是思归的梦,在现实中,他回不了家,他只好在梦中回,甚至借魂灵回:“回乐峰寒,受降城远,梦向家山绕。茫茫百感,凭高惟有清啸。”(《百字令·宿汉儿村》)一句“梦向家山绕”,可见词人对家是多么的向往。

于是即使身处万物复苏的春天,那伴随始终的愁思,那解不开的心结,使他眼中所见,总是一派凄迷,“杨柳千条送马蹄”(《浣溪沙·古北口》)的时节,他的思绪还是绕着归思,一声“客中谁与换春衣”,表现了他对家的依赖与眷恋。追逐游丝的“一春幽梦”,却始终无法了却他那不做客、不离别的心愿。在梦中,他仿佛回到家乡“此时梦绕花前”(《清平乐·发汉儿村题壁》),见到美丽绝伦的妻子,在梦中,他似乎又与妻子回到从前美好时光,在梦中,他仿佛看到妻子也在思念着自己,甚至不远万里,给他带来温馨的安慰。

塞草晚才青,日落箫笳动。凄凄入夜分,催度星前梦。 小语绿杨烟,怯踏银河冻。行尽关山到白狼,相见惟珍重。

——《卜算子·塞梦》

词人出使在边城却依然魂牵梦绕着闺中的妻子,他对妻子的忠爱可谓刻骨铭心。念怀萦绕,朝思暮想而至于常常梦回家园,梦见妻子。在塞草、落日、箫笛的背景下,他入梦了,四个景象串联在一起,共同捧出他思乡念远的凄惘情怀……如此多梦,重重叠叠,层出不穷,却都指向同一个地方同一个人,可以想见词人之深情邈邈,对家的渴望,对爱的依恋。

有梦聊以安慰的时光,也许还好打发,疲惫不堪中还有一丝安慰,生命里也就有了那么几分飘忽的亮色。最令人难以忍受的恐怕是梦不成,或梦被惊醒的痛苦。

“风一更,雪一更。聒碎乡心梦不成,故园无此声。”

“归梦隔狼河,又被河声搅碎。还睡,还睡。解道醒来无味。”

梦,虽然虚无缥缈可终究是相思创伤客愁难禁中的一种慰藉,而到了“断梦几能留,香魂一哭休”(《南楼令·塞外重九》)时,其哀苦悲怆,真是淋漓尽致。或者 “一种晓寒残梦,凄凉毕竟因谁”(《清平乐》),残梦凄凉与深秋落日绾结,更是突出了孤独难耐、相思怨别的深情。

梦作为一种富于现实性的象征,可以看作是词人对于自己身世遭际的一种有意幻化,边塞词中反反复复的梦,是他厌于扈从、百无聊赖、忧愁孤独感伤心态的集中反映,给本已是凄凉哀怨的边塞之行一种令人难以分说的感慨,表现他在塞外生活中积郁的压抑感,写梦,写梦归便是这种压抑感的宣泄,他是在借温馨的回忆和甜美的梦境来舒解骨子里那种对自由生活的向往与渴望,他是借梦境作为逃避,作为疲惫人生之旅的虚幻的驻足,一种无望的企盼的依归。

梦是他心声的代言,是他恋家情结的心理具象,是他对心灵之家无限向往的一个象征符号。于是,家也就成了他心灵的归宿地,家中那位情投意合、善解人意的妻子也就成了他生命中的一个重要的支撑。夫妻间相携与共遥相忆的款款深情,构筑了他对生命的深层体会。妻子以她的真挚与善良温暖着他,在这里,他找到生命漂泊途中的歇息处,安顿自己疲惫而受伤的情怀。

纳兰边塞词中如此频繁出现的黄昏梦寒等词语,以及其间所透露的强烈的恋家情结,使人无时无刻不感受到他的孤独感伤的情怀。纳兰词中孤独的情绪是通过意境的构造完成传递的。他常常以孤独寂寞之心观境,境也带上孤独寂寞的色彩。

黄云紫塞三千里。女墙两畔啼乌起。落日万山寒。萧萧猎马还。笳声听不得。入夜空城黑。秋梦不归家。残灯落碎花。

——《菩萨蛮》

这里词人就通过黄云、紫塞、啼乌、落日、笳声、残灯,构成荒漠凄凉、肃杀萧索的境界,烘托出词人思乡的悲怆孤独的心情。“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这是词人对自己亲身经历的孤独寂寞的处境以及由此而生的苦闷忧郁的内心体验的抒写,从而体现出其心灵上的痛楚。“只影凄清残烛下”(《满江红》)、“别绪如丝睡不成,那堪孤枕梦边城”(《于中好》)、“满目荒凉谁可语”(《蝶恋花·出塞》)简直是让世人难以忍受的穷愁寂寞和无法承受的心灵重荷!

冷露无声夜欲阑。栖鸦不定朔风寒。生憎画鼓楼头急,不放征人梦里还。秋淡淡,月弯弯。无人起向月中看。明朝匹马相思处,如隔千山与万山。

——《于中好》

这种萧疏散懒的心态,无可无不可的人生观的内层潜在着一颗多么无奈深悲的忧心。在词人一路感叹一路挣扎一路颠簸中,他努力用爱情这块柔软的轻纱来擦干那伤痕累累的灵魂的血迹,并到梦中去寻找一个总是不可实现的安顿地。这意味着词人对现实追求的放弃,也暗示着词人对理想追求的放弃。

生命飘泊之感,与向往安定之感构成其边塞词重要的精神源头。塞上风景的描写也涂上了人的飘泊感受。

烟轻雨小。望里青难了。一缕断虹垂树杪。又是乱山残照。凭高目断征途。暮云千里平芜。日夜河流东下,锦书应托双鱼。

——《清平乐》

此词强烈抒发了词人远离家园所见到的生命的无目的与人生的无依托;浪涛狂涌,大雾藏山,森林莽莽,古道悠悠,这些自然风景都是飘泊生命的情思显示。梦中的家园,也就成了他心灵所向往的家园,精神的家园,灵魂的止泊地,一个他始终在追求在期待的归宿。

在纳兰边塞词中,他谱写的似乎是一支流浪者的歌,“年来强半在天涯”(《浣溪沙》)、“已惯天涯莫浪愁”(《浣溪沙》)、“客心愁未阑”(《菩萨蛮》)、“泪向客中多”(《菩萨蛮》)、“凄切客中过”(《南乡子·柳沟晓发》)、“客绪从谁托”(《清平乐》),其间情绪更似《秋思》中的那种 “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古道西风瘦马。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之情绪。漫漫出塞路,对他而言似乎更像是漫长的流浪历程,一次次心灵的流浪。疲于奔命却无法得到自我肯定,他只能期待一个精神上的归宿以停泊,从而体现出一种强烈的寻梦意识,下意识里形成一种心灵的悸动,自觉不自觉地寻求艺术上的补偿,让自己那颗因风雨的侵蚀而愁苦的心达到一种平衡。孤独的哀吟,无可奈何的感喟,是他力图逃避,寻找宁静的天地安顿流浪的身心,寄托纤弱的情意的愿望的表述。

所以说,纳兰边塞词以相思怀乡之情,以兴亡交替之感为其主题,记载了他边塞之行中内心流淌的绵绵不绝的孤独感伤的情感洪流。他以自己特有的高度敏锐的感受力深刻地体会和把握住人生的悲凉。对忧患人生的感伤情绪,对生命不能永恒的畏惧,对命运不能自我把握的惶惑相交织着,可以说这代表了千百年来失意文人共同的文化心态。矛盾抑郁的心情表现为郁结的意象,凄凉的心境外化为深沉的感伤。“其叙情怨,则郁伊而易感;诉离居,则怆怏而难怀。”(刘勰《文心雕龙·辨骚》)于是,纳兰笔下的感伤意象的世界,常是光线暗淡,景色朦胧,天地茫茫,寓以人生无凭、前途难料的悲凉孤独心境。而围绕着与他凄凉孤独的心境同构的感伤世界的主体意象是梦和家,这是最适合他抒发情感的意象。他把梦和家当作思想和情感的依托,一个孤独者的倾诉对象,这是由其独特的人生体验决定的。

由此可见,景物融涵了主体的审美体验,即词人在审美观照中产生的对客体的体认和情感反映。在这种审美体验中,词人是以一种孤寂悲哀的心境感受生命之轻之重,或失落的惆怅,或无定的凄迷,或叹逝的悲凉,或别离的哀伤。这边城昏笼的暮色,凄凉的青冢,充斥着塞外胡茄声、画角声、风雪声的归梦,皆是从词人纷乱、黯淡、渺茫、低哀的心境中营造出来,是心物对应中的交感和交融。与唐人边塞诗相比,也就缺少那种积极进取、慷慨悲壮的气势。如高岑的边塞诗,呈现的就是壮美或崇高的境界,选取的就是高大、险峻、粗粝、苦寒等阳刚特征的意象,其气势主要来自于其心灵的趋力,“功名只向马上取,真是英雄一丈夫”(岑参《送李副使赴碛西官军》)。

黑格尔曾经说过:“山岳,树林,原谷,河流,草地,日光,月光以及群星灿烂的天空,如果单就它们直接呈现的样子来看,都不过作为山岳,溪流,日光等等而为人所认识,——但是第一,这些对象本身已有一种独立的旨趣,因为它们在上面呈现出的是自然的自由生命,这就在也具有生命的主体心里产生一种契合感;其次,客观事物的某些特殊情境可以在心灵中唤起一种情调,而这种情调与自然的情调是对应的。人可以体会自然的生命以及自然对灵魂和心情所发出的声音,所以人也可以在自然里感到很亲切。”⑦所以,也可说,纳兰是在自觉的心灵视界中反观生命的自我意识,通过边塞风物的撷取,透露内心的情感信息,把自己的思想情绪折射到景物之上,由景物的意象反映出人物的心态,使景物成为其心态的载体。

① 陈廷焯:《白雨斋词话》卷八,转引自谢桃坊《中国词学史》,巴蜀书社,1993年版,第262页。

②③ 黑格尔:《美学》(第一卷),朱光潜译,商务印书馆,1979年版,第49页-第52页。

④ 叶嘉莹:《灵词说·论秦观词》,上海古籍出版社,1987年版。

⑤ 蒋寅:《大历诗风》,上海古籍出版社,1992年版,第104页。

⑥ 肖驰:《中国诗歌美学》,北京大学出版社,1986年版,第242页。

浣溪沙纳兰性德篇3

【标准发音】:chuí huā jiáo ruǐ

【繁体写法】:吹花嚼蕊

【吹花嚼蕊是什么意思】:见“吹叶嚼蕊”。

【吹花嚼蕊成语接龙】:两部鼓吹 吹花嚼蕊 无龙龙了

【用法分析】:作宾语、定语;用于作文等

【读音预警】:注意多音字:嚼 ① jiáo (口语) 嚼舌;② jué (书面) 咀嚼。

【出处说明】:清·纳兰性德《浣溪沙》词:“十八年来堕世间,吹花嚼蕊弄冰弦,多情情寄阿谁边?”

【对应近义词】:吹叶嚼蕊

【吹花嚼蕊的造句示例】:

浣溪沙纳兰性德篇4

关键词:苏轼;词;水意象;情思指向

苏轼21岁时一举成名,但他的一生却颠沛流离。他的一生经历了北宋五代皇帝,这一段国力日渐孱弱,但文化上儒释道三家互相渗透。苏轼在仕途不顺及当时的时代大势面前,其精神世界经历了变化,在立足于儒家主流思想的同时,吸收了释、道两家的思想并将三者融通,构建出自己生命的思想根基,在这个过程中,儒释道三家的“水德”对苏轼影响巨大,他将水德与人格追求相统一,提出“君子如水,随物赋形”的命题。苏轼词中呈现的水意象是基于他的情感、心态所观照下的水,其中表达出他的情思指向,也表现出他的人格追求。

(一)生命、人生之水

苏轼一生浮沉在新旧党争之中,但是正如林语堂所说,他是一个不可救药的乐观主义者,在贬谪之际,他没有消沉,而是寄情山水,以排遣愁闷,感悟人生。

浣溪沙

游蕲水清泉寺,寺临兰溪,溪水西流。

山下兰芽短浸溪,松间沙路净无泥。萧萧暮雨子规啼。谁道人生无再少?门前流水尚能西。休将白发唱黄鸡。

苏轼于1080,即元丰三年被贬黄州,此词是元丰五年(1082年)三月,46岁的苏轼所作。起句“山下兰芽短浸溪”,一幅静中有动的优美画面。“松间沙路净无泥”,这是一副静美画面,有洗尽尘世的清静之感。上片以动态意象“萧萧暮雨子规啼”结尾。下片转入抒怀。“谁道人生无再少?门前流水尚能西。”此句是一极陡的转折。从这两句能看出,作者非但没有出世思想,而且有强烈的入世思想。“河水西流”与“人生再少”本无关联,但作者把它们联系在一起,且能使读者感觉有理,这就是文学的魅力。最后一句是作者的自勉,“休将白发唱黄鸡”,既然人生可以再少,青春可以常驻,那么来日方长,还可以大显身手。在苏轼的另一首《浣溪沙》中的“流年未肯付东流”同样表现出“奋厉有当世志”的昂扬的人生气魄。

(二)思乡、归隐之水

苏轼有浓厚的思乡情结,且流露出归隐山林的思想,但是浮沉之中的他能够有一个安宁平静的心境,他的归隐不是避退,而是一种回归。

蝶恋花・京口得乡书

雨后春容清更丽,只有离人,忧恨终难洗,北固山前三面水,碧琼梳拥青螺髻。一纸乡书来万里。问我何年,真个成归计?回首送春拚一醉,东风吹破千行泪。

雨后景色美好,山川风光秀美,可这些也只是让苏轼更加怀念家乡的山山水水。家信寄来,询问他何时能回去,他没有回答,只是慨叹岁月不淹,春秋代序,最后以借酒浇愁做结。有家不能归,这没有回答的回答更表现了作者难以言状的思乡之情。同样的思乡情怀在《满江红》中,“江汉西来,高楼下,葡萄深碧。犹自带:岷峨雪浪,锦江春色”,由江汉西来,楼前深碧联想到岷江雪浪,锦江春色,苏轼面对带着家乡水的江河,感慨万千,思归之情溢于言表。

临江仙

夜饮东坡醒复醉,归来仿佛三更。家童鼻息已雷鸣。敲门都不应,倚杖听江声。长恨此身非我有,何时忘却营营?夜阑风静e纹平。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

此词同样作于元丰五年(1082),此时的苏轼待罪黄州。他常常“杜门深居”,且“故人不复通问讯,疾病饥寒宜死矣”。该词上片即描写了这种愁苦的心境。饮即醉,醒而后复醉,敲门不开,于是倚杖独立江边,听着江涛的声音感慨万千。慨叹之时,生出了“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的出世念头。李泽厚先生说“苏轼诗文中所表达出来的退隐心绪,已不只是对政治的避退,而是一种对社会的避退……实际上是不可能做到的”。但是在《哨遍》中有“且乘流,遇坎还止”一句,董其昌在《新刻便读草堂诗余》中评论道:“坡老心慕渊明,此词故为之隐括。”笔者认为,陶潜入世出世,皆因任真,是真正的隐士,但是就苏轼而言,更多的是一名居士。他自号即为“东坡居士”,《如梦令・春思》中也有“居士。居士。莫忘小桥流水”。早在《礼记・玉藻》中就有“居士锦带”一词,郑玄对其注曰:“居士,道艺处士也。”即居士是指那些德高望重而又居于官场之外的人。所以苏轼并非像陶潜般的因任自然,因为儒家的“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根深蒂固地存在于他的思想中。

(三)咏史、吊古之水

“水”不仅是柔美的,也是雄浑的,苏轼满腔抱负,在词中寄托了万丈豪情,但是他也明白,无所执念,超越羁绊,才能真正身心自由。

行香子・过七里滩

一叶舟轻,双桨惊鸿。水天清,影湛波平。鱼翻藻鉴,鹭点烟汀。过沙溪急,霜溪冷,月溪明。重重似画,曲曲如屏。算当年、虚老严陵。君臣一梦,今古空名。但远山长,云山乱,晓山青。

这首词作于1073,即熙宁六年,这时的苏轼38岁,于杭州任通判。“一叶舟轻”,这是意象,是写静。“双桨惊鸿”,这是视像,写动。由惊鸿而把画面推开、放大,接以“水天清,影湛波平”,这两句写静、写远,下两句又写动、写近。随后,上片以“过沙溪急,霜溪冷,月溪明”煞住。“过”是领字,“沙溪”、“霜溪”、“月溪”点出三个不同的时间,“急”、“冷”、“明”则蕴蓄了作者在旅途中变幻丰富的感受。下片抒情,“算当年、虚老严陵”,连转带煞,令人称绝。严光、连同皇帝刘秀,“君臣一梦,今古空名”。人事易改,但江山永存,“远山长,云山乱,晓山青”。借古谈今,这情不悲,不伤,于婉约中见旷达,有种“刚”在其中。九年半后在黄州写下的“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那情感,或许正是从这里生发开来的。

(四)处世、自适之水

苏轼的人生始终充满诗意,无论身居何处,均随遇而安,与自然融合,面对荣辱得失,都能不挂于心,“事来而心始现,事去而心随空”。

蝶恋花

花褪残红青杏小。燕子飞时,绿水人家绕。枝上柳绵吹又少,天涯何处无芳草。墙里秋千墙外道。墙外行人,墙里佳人笑。笑渐不闻声渐悄,多情却被无情恼。

这首词作于何时已不可考,但明显可以看出是暮春时节的伤春之作。作者信步于一派春光中,惋惜花已褪,柳絮减少,但又欣喜于空中的燕子,以及环绕人家的绿水。“绿水人家绕”一句中一个“绕”字既真切又充满灵气,看到这灵动的绿水,作者便充满欢心,表现出了乐观自适的生活态度。作者的一生,历经坎坷,总被“无情”所恼,但仍“多情”地热爱生活,追求理想,执着人生。他的感伤,正是源于他对生活的热爱。生活给了他诸多磨难,但是生活的美好又让他产生更多的热情去热爱。在磨难与热爱的相互作用下,他完成了自己。叶嘉莹说:“坡平生历尽苦难,是完成了自我的这样一个诗人。不管他平生在宦海波澜之中经过了多少挫折,在他自己的品格修养这一方面,坡是完成了自己的。”

苏轼在政治上不畏强权,生活上却随缘自适,所以,在寄意于水时,无论是面对离别还是慨叹历史,无论是怀念故土还是感伤际遇,都能以“君子如水,随物赋形”来泰然处之。所以,苏轼词中水意象的情思指向体现了儒释道三家思想在他身上的融汇,从中亦体现出苏轼随缘自适的性格和随物赋形的君子人格。(作者单位:聊城大学)

参考文献:

[1]孔凡礼注解:《苏轼文集》,北京,中华书局,2004年。

[2]谭新红、萧兴国、王林森编著:《苏轼词全集》(汇编汇评汇校),武汉,崇文书局,2011年。

[3]林语堂著,张振玉译:《坡传》,西安,陕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9年3月。

[4]王水照著:《苏轼研究》,石家庄,河北教育出版社,1999年。

浣溪沙纳兰性德篇5

音尘绝,西风残照,汉家陵阙。(李白《忆秦娥》)

怨坐泣西风,秋窗月华满。(陆龟蒙《赠远》)

菡萏香销翠叶残,西风愁起绿波间。(李《浣溪沙》)

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晏殊《凤栖梧》)

西风半夜帘栊冷,远梦初归。(冯延巳《采桑子》)

归帆去棹斜阳里,背西风、酒旗斜矗。(王安石《桂枝香》)

照影弄妆娇欲语。西风岂是繁华主。(晏几道《蝶恋花》)

渭水西风,长安乱叶,空忆诗情宛转。(周邦彦《齐天乐》)

长恨相从未款,而今何事,又对西风离别。(姜夔《八归》)

岑寂。高柳晚蝉,说西风消息。(姜夔《惜红衣》)

壮年听雨客舟中。江阔云低、断雁叫西风。(蒋捷《虞美人》)

最伤情、送客咸阳,佩结西风怨。(《琐窗寒》)

莫道不销魂,帘卷西风,人似黄花瘦。(李清照《醉花阴》)

断香残酒情怀恶,西风催衬梧桐落。(李清照《忆秦娥》)

惊起西窗眠不得,卷地西风。(辛弃疾《浪淘沙》)

休说鲈鱼堪脍。尽西风,季鹰归未。(辛弃疾《水龙吟》)

古道西风瘦马。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马致远《天净沙・秋思》)

谁念西风独自凉,萧萧黄叶闭疏窗。(纳兰性德《浣溪沙》)

关于“悲秋”意识,古人早已有之。较早出现、且有记载的是《楚辞》中“悲哉秋之为气也,萧瑟兮草木摇落而变衰”(宋玉《九辩》);但是,在表示相似的意思时,为何古人多用“西风”替代“秋风”呢?

首先,从造字方法上看。秋,大篆的写法为,左边是秋天的禾苗,沉甸甸的麦穗已经压弯了腰;右边是“火”字。许慎《说文解字》云:“秋,禾谷熟也。”可以推断,“秋”,从禾从火,会意,所以“秋”有“庄稼成熟”之意,表示秋天是收获的季节,如民间谚语“春种夏耘秋收冬藏”的“秋收”,成语有“春华秋实”。总之,“秋”象征着一种成熟的状态,更多地是让人联想起一片欣欣向荣和丰收时的欢天喜地、喜悦之情。

其次,我国古代四季常与“方位”(东西南北中)、“五行”(水金火木土)、“五色”(青赤白黑黄)等联系在一起。

秋在方位上所对应的是“西”,因此,“西风”即秋风,它们在意义上是相通的。况且,从方位上讲,古代中国有“天圆地方”的思想,中央(中原)为正,在先秦时期,西方是西戎,而汉朝西方为西域,总之,遥远的西方给人的感觉是茫茫大漠,黄沙漫漫、飞沙走石,一种荒芜、凄凉、肃杀、了无生气的景象。同时,西,在方向上,也是太阳落下的一边,具有黄昏的意味,凄清、悲伤、萧瑟。我们甚至还可以联想到从西伯利亚刮来的冷风,有种“西风来了,寒冷的冬天就快要来临了”的感觉。

西在五行中对应的是“金”。金有兵戈之象,这是种借代手法,如“能执干戈以卫社稷”(《礼记・檀弓》),“邦分崩离析而不能守也,而谋动干戈于邦内”(《论语・季氏将伐颛臾》),“化干戈为玉帛”“干戈寥落四周星”(文天祥《过零丁洋》),它让人联想到兵荒马乱。一旦战争发生,便会有灾难,百姓流离失所,到处是一片萧条、凄冷之惨象。

西,在五色中对应的是“白”,而“白”可能会联想到“白虎”,《协纪辨方》卷三引《人元秘枢经》:“白虎者,岁中凶神也,常居岁后四辰。所居之地,犯之,主有丧服之灾。”即俗语所云“丧门白虎”;晋葛洪《西京杂记》卷三云:“秦末有白虎现于东海,黄公为虎所杀。”由此可见白虎为凶暴之兽,给人的感觉是荒凉、肃杀,甚至还会联想到植物的枯黄以致变白的荒芜、惆怅之感。如“白日依山尽”之“白日”,即表示“日薄西山”的黄昏。

实际上,用“西风”的好处还有很多。比如,从拟声的词态上讲,“西”还让人联想起“悉悉索索”的动态感,想到秋风飒飒、呼啸而来的悲凉态势。

浣溪沙纳兰性德篇6

2、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古道西风瘦马。——马致远《天净沙·秋思》。【翻译】天色黄昏,一群乌鸦落在枯藤缠绕的老树上,发出凄厉的哀鸣。小桥下流水哗哗作响,小桥边庄户人家炊烟袅袅。古道上一匹瘦马,顶着西风艰难地前行。

3、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王维《山居秋暝》,【翻译】空旷的群山沐浴了一场新雨,夜晚降临,空气凉爽,仿佛已经到了秋天。

4、独立寒秋,湘江北去,橘子洲头。——毛泽东《沁园春·长沙》,【翻译】在深秋一个秋高气爽的日子里,我独自伫立在橘子洲头,眺望着湘江碧水缓缓北流。

5、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王勃《滕王阁序》,【翻译】正值雨过天晴,虹消云散,阳光朗煦,落霞与孤雁一起飞翔,秋水和长天连成一片。

6、当年不肯嫁春风,无端却被秋风误。——贺铸《芳心苦·杨柳回塘》,【翻译】随风摇曳的她呀,像是向骚人诉说哀肠:当年不肯在春天开放,如今却在无端地在秋风中受尽凄凉。

7、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黄巢《不第后赋菊》,【翻译】等到秋天九月重阳节来临的时候,菊花盛开以后别的花就凋零了。

8、兰有秀兮菊有芳,怀佳人兮不能忘。——刘彻《秋风辞》,【翻译】秀美的是兰花呀,芳香的是菊花。思念美人难忘怀。

9、萧萧梧叶送寒声,江上秋风动客情。——叶绍翁《夜书所见》,【翻译】瑟瑟的秋风吹动梧桐树叶,送来阵阵寒意,江上吹来秋风,使出门在外的我不禁思念起自己的家乡。

10、谁念西风独自凉,萧萧黄叶闭疏窗,沉思往事立残阳。——纳兰性德《浣溪沙·谁念西风独自凉》,【翻译】秋风吹冷,孤独的情怀有谁惦念?看片片黄叶飞舞遮掩了疏窗,伫立夕阳下,往事追忆茫茫。

浣溪沙纳兰性德篇7

关键词:纳兰性德 悼亡词 婉丽 凄清

《蝶恋花・辛苦最怜天上月》是纳兰性德悼亡词中的代表作,下面对这首词进行鉴赏,以从中了解他的创作特点。

蝶恋花

辛苦最怜天上月,一夕如环,夕夕都成i。

若似月轮终皎洁,不辞冰雪为卿热。

无那尘缘容易绝,燕子依然,软踏帘钩说。

唱罢秋坟愁未歇,春丛认取双栖蝶。

在纳兰性德的另一首词《沁园春》的序中,曾记其夜梦卢氏,在梦中二人分别,卢氏有云:“衔恨愿为天上月,年年犹得向郎圆。”在此处,纳兰性德再次借“怜月”之叹抒发“怜人”之思。“辛苦最怜天上月,一夕如环,夕夕都成i”,“环”和“i”都是指古人佩戴在身上的用美玉制成的饰物。“环”是圆形的玉佩,形状似满月;“i”则是有缺口的玉佩,形状似缺月。

词人描绘的景色中处处带情。他仰望空中皓月,由此联想到爱情中总是欢乐短暂,遗憾常存,表达了无限的伤情与想念。这比拟精工入妙,别出心裁,开篇便营造了一种浓郁的抒情气氛。

“若似月轮终皎洁,不辞冰雪为卿热。”这句运用了典故。刘义庆的《世说新语・惑溺》中记载过:“荀奉倩与妇至笃,冬月,妇病热,乃出中庭自取冷还,以身熨之。妇亡,奉倩后少时亦卒,以是获讥于世。”虽然《世说新语》中是不赞同这种英雄气短、儿女情多的行为的,但是纳兰在此处写了这样一个典故,显然对荀奉倩的行为持赞同的态度。若能留住妻子的生命,若能让自己的爱情如月一般长存,那么做这些事又有什么关系呢?感情真切,令人读之断肠。李勖曾经评价纳兰性德的词作说:“万绪悲凉,(其悼亡之情)酝酿愈久,而其心愈苦,其情愈真。故一旦发而为词,益见起哀感顽艳。”[1]正是如此,他所有的感叹都来自于内心深处,是最真实的表达,因而也就越发能引起读者的共鸣。

上半阙都是作者的抒情与遐想,而下半阙终于回到了残酷的现实。作者虽然期盼着深情如月,年年长在,可终究是“无那尘缘容易绝,燕子依然,软踏帘钩说”。多情的燕子依然如同当年那般轻立帘钩,呢喃细语,仿佛勾起了词人对于美好时光的回想,可是浮生多态,越是珍惜,越是容易失去,终究斯人已逝,尘缘已绝。那美好的画面在脑海中来了又走,唯一真实的只有眼前那不知世事的双燕,反而更衬托出了此时此刻词人心中的凄凉。纳兰性德十分善于时空情景的转换,运用今昔对比的手法表达感情。这正如王夫之所言:以乐景写哀,以哀景写乐,以倍增其哀感。越是极写往日的欢乐,越是使得全词充满了一种浓浓的哀婉之情。最后,也只得“唱罢秋坟愁未歇,春丛认取双栖蝶”。短短两句,又体现出了纳兰性德善于化用诗句和典故的特点。

“诗鬼”李贺在《秋来》有云:“秋坟鬼唱鲍家诗,恨血千年土中碧。”词人在此处把这句诗化为“唱罢秋坟”短短四字,这表达了他那N幽怨至死难消的无限愁苦。接下来梁祝化蝶典故的运用,是作者最热烈的追逐与期待,水色的凄婉中,又有着火一般的灼热与不顾一切。

这首词以青白的月色发端,直转到最后烂漫的花丛,颜色的对比显出了一种分外的凄艳美绝。纳兰性德为相门公子,出身高贵,即使是描绘伤情,字句间亦不失华丽之气。就如夏敬观所说:“寒酸语,不可作,即愁苦之音,亦以华贵出之,饮水词人,所以重光后身也。”[2]

“人到情多情转薄,而今真个悔多情”(《摊破浣溪沙》),纳兰性德无法抛下自己的深情,也就不能排遣那一腔愁绪,这悲惶愤懑,这思之如狂,徜徉于茫茫碧落之间,在胸中九曲盘桓过太久太久,走到了尽头时,就要破喉而成难解的悲歌,这是永远也不能放开的心结。

纳兰性德虽出身富贵,仕途顺遂,但始终不得其志,唯一的知己卢氏去世后,带走了他最后的欢乐,他的悼亡词也是凄绝婉转,令人闻之断肠。虽然如此,他情感上的真挚动人,描写中的自然流畅,却是影响深远的,在中国古代悼亡词的创作中都有着不可磨灭的贡献。

参考文献:

[1] 纳兰性德,著.李勖,笺注.饮水词笺[M].南京:正中书局,1937.

[2]冯杰飞.论李煜与纳兰性德词风之异同[J].内蒙古民族大学学报,2010(03).

浣溪沙纳兰性德篇8

最伤感的思念的诗句:花自飘零水自流,一种相思,两处闲愁,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月满西楼》

李清照

今夜月明人尽望,不知秋思落谁家。

相思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难为情。

李白

怕相思,已思相,轮到相思没处辞,眉间露一丝。

俞彦

天涯地角有穷时,只有相思无尽处。《玉楼春》

晏殊

最痛苦思念的诗句:无情不似多情苦,一寸还成千万缕。-《玉楼春》

晏殊

晓看天色暮看云,行也思君,坐也思君。

唐寅

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

张九龄

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

李白

只身千里客,孤枕一灯秋

陆游

直道相思了无益,未妨惆怅是清狂。《无题六首其三》

李商隐

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

唐温如

离别忧伤狂风雨; 相思苦楚寒霜雪;往事点点繁星夜;续待明日彩霞天。

独自漂泊

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杨柳枝》

温庭筠

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折桂令》

徐再思

有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思念的诗句《凤求凰?琴歌》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无奈归心,暗随流水到天涯

秦观

人如风后入江云,情似雨馀黏地絮。-《玉楼春》

周邦彦

君知否?雁字云沉,难写伤心句

沈鲸

凄凉别后两应同,最是不胜清怨月明中。《虞美人》

纳兰性德

故人应在千山外,不寄梅花远信来

苏轼

万里云帆何时到?送孤鸿,目断千山阻

叶梦得

望海潮?柳永(北宋)

东南形胜,三吴都会,钱塘自古繁华。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参差十万人家。云树绕堤沙。怒涛卷霜雪,天堑无涯。市列珠玑,户盈罗绮,竞豪奢。 重湖叠?清嘉。有三秋桂子,十里荷花。羌管弄晴,菱歌泛夜,嬉嬉钓叟莲娃。千骑拥高牙。乘醉听萧鼓,吟赏烟霞。异日图将好景,归去凤池夸。

多情只有春庭月,犹为离人照落花。-《寄人》

张泌

他生莫作有情痴,人间无地著相思。《减字浣溪沙》

况周颐

莫道弦歌愁远滴,青山明月不曾空。

王昌龄

千里稻花应秀色,五更桐叶最佳音

曾几

尺素在鱼肠,寸心凭雁足

杜牧

对酒已成千里客,望山空寄西乡心

卢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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