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话黄天文

时间:2022-10-30 02:34:10

5月19日下午3时,国资委宣布任免事宜的第三日,在位于北京市海淀大街8号中钢集团大楼顶楼的办公室里,神色如常的黄天文接受了《财经》记者的专访,但是其办公桌上已无成堆的待阅文件。

这栋39层高、矗立于中关村核心区域的办公楼是中钢集团几年前以14亿元购得,目前已升值数倍,采访中,健谈的黄天文拿其作为自己任期内增值中钢集团资产的侧面例证。

回答第一个问题之前,黄天文讲明其现在仅以个人身份讲话。采访中,黄天文首先感谢国资委给他平台,使他有机会为企业多做事情,并对其在中钢集团的任期颇具信心,自感问心无愧,亦坦陈了工作中存在的疏漏及遗憾。

长逾两小时的采访结束后,面无倦容的黄天文戏称,接受此次采访,令其离任后再次加班于这间房号为3901的办公室。

《财经》:如何解读中钢集团高达90%的资产负债率?

黄天文:中钢2003年至2010年间的负债率基本上都在同一水平上,确实是比较高。但在这期间企业的资产质量比原来大大提高,资产的实际价值大大增长,比账面价值要高得多。

比如我们当初花14亿元买了这幢办公楼,现在这个楼值40亿至50亿元。也就是说,如果按照实际价值去算的话,中钢的负债率就会大幅下降。

再比如我们在南非和津巴布韦收购的铬矿。国内铬矿储量也就1000万吨,我们在非洲控制的铬矿已经达到2.8亿吨,矿产资源不可再生,是中国国民经济建设长期短缺的战略资源,它的潜在价值,对国家对企业都是非常大的,更何况有的资源品有时候你花钱也买不到的。

中钢的资产负债率之所以比较高,另一个原因是中钢是一个完全市场化的公司,我们的所有商品和业务没有一个是垄断的,我们有很多竞争对手,假如我们的价格、服务、质量不如别人,就会被淘汰,因此这样一个市场化的公司,经营难度和一些垄断性的企业绝不相同。

第三个原因,国家给中钢的注册资本金本身就很少,2003年给我们注册资本金就2亿元左右。中钢要发展,钱从哪里来?除了自身积累,只能靠银行借贷。

但不管怎么说,资产负债率高确实是我们要着力解决的问题。

《财经》:你是否认为中钢集团的赢利增长与规模增长不相匹配?

黄天文:中钢的赢利水平和规模增长基本是匹配的。这几年的低利润主要是金融危机的冲击造成的。去年全国钢厂的销售利润率只有2.37%,中钢的利润率差不多也在这个水平上。

2008年以前,中钢的利润增长和销售收入增长大体是匹配的,这几年受金融危机冲击比较大。

在这个过程中,不能简单地说赢利水平低是扩张造成的,如果这些业务不做,赢利水平会更低。

另外,看待企业不能单纯注重赢利水平,还必须看它对国家和社会的贡献度。

销售收入反映了市场的规模和影响力,国家的税收不只是利润所得税,还包括增值税、营业税等等,对社会的贡献还体现在就业方面,销售规模和就业是成正比的。我想这个道理大家都能明白。

《财经》:在铁矿石利润被压缩的情况下,中钢如何确保未来的赢利能力?

黄天文:铁矿石的定价权基本是被国外矿商控制了,现状就是这样,赢利水平肯定受到挤压。

中钢集团未来从哪些方面增加赢利能力呢?传统产业仍然不能完全放弃,在一定的水平上还要有稳定的发展,但是不要把主要精力放在这上头了。

除了钢铁工业外,需要在战略性的新兴产业上适当延伸。与此同时内部产业结构也要做相应的调整。

在产品结构方面。我们要从低赢利能力的、低科技含量的、低竞争力的产品类型,转向高赢利能力的、高科技含量的、高竞争力的产品,这是大原则。像耐火材料、碳素、铁合金都牵扯到这个问题。

但是产品结构调整都不是一年两年的事情,而且还牵扯到就业,这个产品不做了,那工人都干嘛去?这是一个逐步调整的过程,但是必须朝着这个方向去努力调整。

第二个要调整产业结构,这牵扯到传统产业和新兴战略产业的关系,传统产业就是我们说的碳素、耐火材料、炼钢等,这些在目前情形下,只能说调控,新的不批了,因为已经这么大的产能了,但是不能不要。

必须在稳定传统产业的前提下,探讨寻求新的利润增长点。打个比方,新能源、新材料、环境保护、高端装备制造业,这四大新兴战略产业和我们钢铁工业都有关系,我们都在往这些方面发展,有的是传统产业的改造,有的是引进新的项目,研发创新。

我们在连云港有个厂,生产超高纯石英砂,这是一种完全意义上的新材料,用途非常广泛,石油化工钢铁都用到,赢利水平很高,利润率在10%以上,但现在年产只有1000吨,以后要逐步扩大到1万吨。

另外,如果能够上市,就能少支付很多贷款利息,相应的,赢利能力就能大大提高。

《财经》:中宇欠中钢的40亿元债务是中钢历史上最大的财务窟窿,你如何总结其中的教训?

黄天文:这么多年以来,中钢都是集中在钢铁行业的综合服务上,没有涉足钢铁生产。

中宇的事情,也不是中钢集团涉足钢铁生产,仍然是一个综合服务的概念,钢铁生产仍然是中宇的事。

另外,整个中钢集团在业务发展过程当中总体上应该是比较规范的,业务发展也是健康的。

但是,很难排除在某些方面、某个领域或者某一点上出现这样那样的问题。像中宇,应该是我们的中钢钢铁公司风险把控不严、咨询调查做得不够的情况下作出的决定,导致了钢铁预付款不能及时回收。

中宇的问题一直在处理当中,还没有最终结果,所以我对此没有正面回应,等这个问题处理完成以后,肯定会有一个详细的说明。

目前中宇正在与太钢重组,从我个人的观点看,应该基本接近尾声了。重组完毕后,中宇钢铁的事情就完全由太钢去安排。

《财经》:有媒体称,澳大利亚中西部公司的投资目前浮亏,另有业内人士称,如果该笔投资在十年内收不回成本,则整笔投资失败,你同意这种看法吗?

黄天文:我不同意这种看法。浮亏的概念不确切,所谓十年收回成本还是多少年收回成本很难下一个明确的定义。

矿的投资都是投资大,回收时间长,难度大的项目,不会立竿见影,我们的好几个矿都是这样,恰那铁矿十年也没有收回成本。当时投资恰那矿的时候也争议很大,也有不少人看不到现在的前景,甚至有人在人大会议上就质询过冶金部的领导。

这里面有很多因素,一个是矿本身的投资,第二个取决于市场价格,价格好,成本收回时间就短,但价格变化是很难掌控的。

中西矿的投资,分析时不要离开当时的环境,中钢购买中西矿后,第二天澳洲政府就出规定不允许国外资本收购矿山超过51%。

我认为,中西矿就算现在不开发,也无损其投资价值。因为像石油天然气、铜铝铅锌、铁铬锰镍等主要资源都是中国国民经济的重要战略性资源,潜在的需求量和价值都很大,像矿山项目应该更看重它的长期价值,而不能仅看当下价值。

至于浮亏,这是一些媒体在不完整信息下得出的错误概念,矿山还在投资建设期,并未开始生产,何来亏损不亏损呢?

本刊实习生朱对此文亦有贡献

上一篇:玉树重建土地纠结 下一篇:期待中国的页岩气革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