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默爱”

上初一后，父亲为了方便照顾我，就从农村搬到了距我们学校约300米处的一个深巷子里。那是一个非常简陋的屋子。每逢雨天，那个廉价出租屋就会漏星星点点的雨。一到冬天，寒风也会轻而易举地从窗户侵入，最后父亲买塑料膜将窗户封住才把寒风阻于屋外。

第一学期我一直和父亲住在出租屋里。父亲每天给我做好饭就出去捡破烂。每天放学走进深巷子里，我就像只怯懦的老鼠一样左右顾盼，看有没有同学发现我的行踪。如果被同学发现了，他们知道我住在一个简陋的堆满破烂的出租屋会怎么想？

我的行踪果然暴露了，班上五十来个人都知道我们父子俩住在老巷子里的一间陋室中。我成了同学们讨论的热门话题，每天我都提心吊胆地带着羞怯感上学。直到一天坐在我前面的一位刚转来的女生扭过头用娇滴滴的声音故作可爱地问：“听说你爸是捡破烂的啊？好可怜哦！”我真想在那瞬间掐死她，不过我没有那样做，我只是趴在了桌上默然流泪。那天我决定要脱离那让人感到羞辱的出租屋。上完晚自习，我蹑手蹑脚地走在漫长的巷子里想着该如何和父亲商量。

我回到家里看着父亲驼着背在灯光下缝自己破了洞的裤子。我摸着一年前父亲为我买的“耐克”裤子，站在父亲旁边良久，不敢发出一言。我害怕伤害父亲的自尊心，他是个好父亲。最后父亲先开了口，他说：“今天你们老师来过了，说你的学习压力大，建议你住宿舍比较好。让你和爸住这里也不合适。”我听后簌簌落泪，然后躺在床上辗转难眠。

第二天，阴云笼罩了整个城市，似乎要下雨。到第二节课果然下了大雨，雨滴像利剑一样刺透人的心，使我这些日子沉闷的心情雪上加霜。第二节课是班主任的课，我依然抑郁寡欢，时不时地呆若木鸡，班主任也时不时地望望我。下课后班主任把我叫出去单独对我说：“昨天我和你爸谈了谈你在班上遭人嘲讽的事。我知道你是个懂事的孩子，不想伤害你爸爸，但为了不影响你学习，还是住学校比较好。你考上了大学就是对他最好的回报。”回到教室我又一次趴在桌上默然流泪，我对不起父亲，我知道了父亲说的“让你和爸住这里也不合适”究竟是什么意思了，父亲害怕给我丢脸。

第三节课刚结束，班主任又把我叫了出去。她说：“你爸在门房给我打电话，让你出去取伞。”当我冒着雨跑到门房时，看见我爸披着以前封出租屋窗户所剩下的塑料膜对着我微笑。他将伞递给我后不停地在揩挂在额头的雨珠。我的脸上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问：“爸，你那塑料膜能遮得住雨吗？”父亲说：“你说那么多干啥？快拿着伞去教室上课，待会儿别人见了笑话。”当我用袖子拂去泪水准备转身回教室时，又听父亲补充道：“还有，中午回来爸给你做好吃的，明天你就搬到学校住宿。”

我撑开伞，“嗯”了一声，含着泪跑进了教室。而父亲，在雨里驼着背披着塑料膜。也许我已经伤害了父亲的自尊，但他的自尊心永远都会屈服于对儿子的爱，这是天下父亲的通病。这个通病的名字叫“默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