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的烦恼

时间:2022-10-29 05:16:59

“第一”的烦恼

“藏汇于民”听上去虽然很美,但从此民众财富要和国家财富一样与外汇市场波动息息相关,这就需要有一个较为完善的外汇市场,而且要有多样的风险对冲工具

据报载,中国外汇储备总体规模在2月底首次超过日本,位居全球第一。数据显示,我国外汇储备规模为8537亿美元,截至1月底时为8452亿美元,而根据日本财务省公布的数据,日本截至2月底的外汇储备为8501亿美元,1月底时为8517亿美元,一消一长,中国本就庞大的外汇储备立刻变得引人注目。

儿时看过史努比漫画,小史奴比和一排高大威猛的兵士排成一列等待被国王挑选去搭救公主。国王大声召唤:“勇士请前进一步!”其他兵士应声后退一步,史努比满脸“无辜”地成为当然之选……回想起来,今日中国“外储第一”头衔得来的路径,和记忆中的漫画线路颇有几分接近。

是福?是祸?

有人的地方就有专家,经济闻人百家争鸣之余,目前讨论外汇储备问题的关注点似乎应该更集中些。笔者认为,大而化之地就事论事对说明现实、指出问题、提供对策的帮助可能非常有限。至少目前就有三个问题可能需要重点阐释清楚:首先,这个“第一”是怎么得来的;第二,怎么判断这个“第一”的利弊;第三,如何应对日益膨胀的外汇储备。

中国经济结构与发展的特征必然导致外汇储备不断增长

从新中国成立,直到上世纪80年代末,手工艺品、特色农产品等一直是我国出口换汇主力,由于出口量少,外汇流入极为有限;而在技术落后的工业领域,进口需求却大而迫切,较长时间内,有限的外汇供给和与之相比大得不成比例的用汇需求相比捉襟见肘。进入上世纪90年代后,外汇储备增长才增速逐年加快。激增的外汇储备不仅来自经常项目,相当数量还来自各色渠道流入的外部资金。

出口导向型的中国经济结构特征是制造我国经常项目巨额顺差的主因。中国作为“世界工厂”,国内在制造国外需要的同时,国外需要更推动了国内制造。今天的世界经济体系内,凡有中国厂商进入或者参与的产业领域,尤其是在劳动密集型、资本密集型的产业,中国企业、产品几乎拥有压倒优势。在外销产品逐步积聚起了巨大优势的同时,中国本身的产业形态、技术模式和管理方式也在发生着剧烈变化,相当多的产品、技术配套部门都实现了对进口的替代。除去早些年有限几次“洋跃进”外,内需对外部供给的依赖变得越来越弱。目前,除了能源、原材料需求增长快速,中国的内需基本上都能被国内庞大的供给所满足,进口越来越局限在高、精、尖产品和技术领域。在政府层面鼓励创新的政策激励下,内部资本的逐利性,挟已然成型的市场化研发、制造能力优势,必定将逐步把目前仅有的产品和技术进口需要一点点地蚕食,化外需为内需。事实上,中国目前的生产成本、产业组织优势仍没有减退迹象。而且,在中国获得WTO成员国地位后,传统优势反而得到了进一步强化。考虑到吸收、积累资源是华人经济体的传统强项,中国当下的资源持有者也偏好让所掌控资源在其可控的范围内闭环流动,此所谓“肥水不落外人田”,因此,在改革早期通过资本导入和制度模仿成功启动诱致性制度变迁后,中国在产业发展、部门分工、剩余分配方面形成的种种范式实际并没有和清朝“洋务运动”、民国“黄金十年”的发展套路有太多不同――出口导向的目的是进口替代,这一潜规则决定了伴随发展逐步积累起的外汇必然会越聚越多。

近年,在人民币升值预期刺激下,资本项目下外部资金流入的动机也更加强烈。外资为获得人民币升值的好处,采用购买房地产等实物资产、设立合资公司等变通手段,对外账户“双顺差”情况反复出现,近年资本项目顺差远高于经常项目就是有力证据。

过多的外汇储备弊大于利

不能否认,外汇储备是衡量一国对外经济成就的指标之一,也是一国抵御国际金融风险的有力武器。作为贸易支付准备,国际惯例认为外汇储备规模为进口总额的30%―40%为宜,以此推算,中国为支持进口、支付外债以及维护宏观金融稳定所需要的储备规模当为2000亿美元左右,而目前中国外汇储备占GDP的比重已超过80%,远超出了所需规模。

外汇意味着对外部经济体资源、产品的索取权,过于庞大的外汇储备不仅意味着一国资源的闲置,而且,从权力行使的效率角度检验,如此的资源沉淀也是一种浪费。更重要地,不断增多的外汇储备对资产配置提出了更高要求,目前的强制结售汇等不合理制度也相应增大了央行货币政策操作的难度。

外汇储备大幅增加还意味着一国资源的净输出,2004年中国鞋出口了59亿双,在贸易比例中占60%以上,但平均单价只有2.5美元一双,不到意大利鞋的平均价位的1/10,这还是轻工业产品,其他的高耗能、高污染工业产品如电解铝、钢材出口之量大利薄更不必说。耗费自己大量的自然资源、污染了自己的美好山川、让自己的国民忍受长期的低工资和低福利……置换回的却是外国居民对中国的大量“名义负债”,这绝对不应是负责任政府的理。从可持续发展的角度看,经常项目顺差转化为外汇储备资产和大规模外商直接投资内流的组合,本质上只不过是中国用海外低收益资产替换了国内高收益资产,如果长时期处于这种状况,必将损害中国长期增长的竞争力。

数据显示,2005年的中美贸易额为2116.3亿美元,其中中国对美国出口1629亿美元,从美国进口487.3亿美元,贸易顺差为1141.7亿美元,数据在手,美国的政治人物自然把“中国牌”打得更勤。从国际视角分析,中国排名第一的外汇储备与发展中国家的身份也显然不相称,这不仅给毫无洁癖的敌意政客以宣扬“中国威胁”的口实,而且会有越来越多的昔日“兄弟”要求中国承担更多国际责任;庞大的外汇储备标志着国民名义财富,对国际间要求人民币升值的呼声又形成良好注脚;随着中国产品行销世界,巨额经常项目顺差更将激化中国与贸易伙伴之间本已存在的经贸争端,一旦争端刺激保护意识抬头,则会导致我国外贸出现波动,果真如此,本来就过高的贸易依存度立刻会转化成为“双刃剑”刺伤中国经济。

“藏汇”不如“用汇”

显然,目前值得忧虑的除了“第一”这个名头会构成压力、麻烦甚至威胁之外,仍没有得到有效节制的储备增长也是问题。

中国政府也已经意识到了外汇储备过多、管理困难的问题。监管机构已经明确,外汇储备持续激增是国际收支失衡的结果。尽管仍有人不时根据外汇储备集中于某类金融产品的情况,给出储备结构多样化等“形式化”建议,但管理层可能已经下定决心针对过去“藏汇于国”的思路进行更大力度的调整,而“藏汇于民”据说已经成为选项之一。人民银行副行长吴晓灵在出席第二届金融专家年会时就表示,外汇储备增长过快是长期以来我国在政策上鼓励出口、鼓励外商直接投资和外汇政策“宽进严出”取向的结果,有必要调整“宽进严出”的外汇政策取向,解决外汇储备过快增长的政策源头;其次,要进一步扩展外汇资金运用方式,变“藏汇于国”为“藏汇于民”;第三,要有序可控地拓宽资本流出入渠道,稳妥推进对外投资,构建完整的“走出去”外汇管理促进体系。

“藏汇于民”被认为等同于“藏富于民”,得到了相当多的好评。但是,值得注意的是,“藏汇于民”听上去虽然很美,但从此民众财富要和国家财富一样与外汇市场波动息息相关,这就需要有一个较为完善的外汇市场,而且要有多样的风险对冲工具。我国目前的人民币本币市场都还远不算发达,更欠缺国际主流的金融工具,市场广度大但深度差,抗风险能力极低,国内市场尚容量狭小、参与主体少,遑论外汇市场。因此,作为官方论调刻画远景无可厚非,但是,将此作为实际对策却有欠现实。

笔者认为,目前比较可行而且功在长远的方案应是“用汇于民”。庞大的国家财富本来就来自每一个国家公民,与其将这部分外汇在外部市场处心积虑、高抛低吸进行保值增值,不如将这部分财产妥善使用更有意义。我们不反对将外汇储备划拨当做国家出资补充国有银行的资本金,不反对通过证券化等方式让居民参与国际市场获得更多收益,但更欢迎能够通过妥善方式将相当部分外汇储备进行有效使用,以做实养老基金、补充医疗保障、强化教育基金,这样,不仅可以逐步摆脱“第一的烦恼”,还可以让每个公民都更好地分享到改革成果,推进社会和谐。

变“藏”为“用”,何乐不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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