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行最难是“文化休克”

时间:2022-10-25 05:52:55

自由行最难是“文化休克”

关于独自去海外的自由行,我的不可释然的情结实在是黑夜中经历“文化休克”。“文化休克”(Cultural Shock)是1958年美国人类学家奥博格(Kalvero Oberg)提出来的一个概念,是指一个人进入到不熟悉的文化环境时,因失去自己熟悉的所有社会交流的符号与手段而产生的一种迷失、疑惑、排斥甚至恐惧的感觉。

我旅途中到达的许多国外城市,都是在傍晚甚至午夜时刻。比如到达布达佩斯已经是晚上十点多,这里是东欧啊,下车伊始,鲜有说英语的,而且不能用欧元买地铁票。换乘,找小旅馆,哪样不难啊!即使心理有所准备,但是这一刻会是旅途中最漫长的,令人久久不能释怀。每到一个陌生的城市,对自由行者而言,都是一次晕眩和考验。不会预先知道停车的地点以及自己的方位,下车后要立即作出一些决断。孤立无援,无所依傍,心灰意懒,连逃回家的念头都会有的。

杜塞尔多夫:

被转机去了法兰克福

2008年夏天,我去西欧自助游,计划中的第一站是德国的杜塞尔多夫。谁料,到了浦东国际机场,遭遇飞机停飞,被改签转乘飞德国法兰克福,再从那里转去杜塞尔多夫。这样,到杜市机场已是夜里十点半!几经问路后找到进城的“S7”地铁,再打的,夜里十二点我在预订的杜市青年旅馆住定。黑暗中摸索着洗澡躺下,一声叹息,觉得自己真有本事。

到柏林也是在晚上,路上临时抱佛脚做功课,临时看英文资料,居然在车上捡到一张前辈用过的柏林地图,帮了我的大忙。晚上九点半无师自通找到“U2”地铁,自己买地铁票,学着打印后上了地铁,看图识路,准确出站。十点踏上了地面,外面漆黑一团。正站在街头发呆,一位金发中年妇女走过我身边后再退回来给我指路:“向前走三个街面右拐。”万分感激。那女士还不放心,不紧不慢地在我前头走着,突然转身指点:“左拐。”到了我预订的旅馆。柏林的那家背包族旅舍几乎没有客人,店家一一交代钥匙的使用,然后将偌大一个旅舍交给我一人。一天米汤未进,半夜十一时,喝热粥就“酒鬼”花生米。

巴黎:午夜喧嚣的酒吧

我是夜里十一点到巴黎的。下车地点在巴黎东头的地铁3号线终点。懵懂中尾随一对貌似久别的恋人到地铁站,却不知何去何从,手中拿着半页自己准备的“路条”,上面写着“从Anvers’online 2出站”。我只能不断地打断这对年轻人的亲吻,请他们指点(包括买票)。那小伙子愿意送我一张车票,却真的没空多理我(不断地接吻中)。幸亏一对中国山西的学生救了我:“3号线换2号线。”这类指点迄今令我感激涕零。

我从地铁站钻出来。踏上地面,巴黎夜生活的喧嚣扑面而来。指点我到旅舍的是一家歌舞厅的门卫,很是热情,大有亲自带路的意思。倒是我踏进那旅舍的一刻感觉到嘈杂无序和混乱。喝着酒的来自世界各地的女子们尖叫着起哄,大约已是醉态。总台小帅哥有点傲慢,边上的亚裔女子不迭声地否认自己会讲中国话……是此前在英国一个月的游历受到的训练,让我镇定地办完了交涉。

罗马:

“我现在在地图的哪里?”

到达意大利罗马,这段路程之辛苦,使我像祥林嫂似的不断想说几句。那天,我乘坐的长途车到罗马是半夜十一点多。经历了近27小时的长途跋涉!在睡梦中被叫醒:“罗马!罗马!”迷糊中第一反应是快速检查自己身上的证、卡、币安在否,再检查背包落下没;第二反应是需要知道此刻置身哪里。罗马长途汽车站不在市区,离火车站有一段路程需要搭乘地铁,到市区才有旅馆,这是我提早做好的功课。

下车伊始赶紧问同车青年:“请问,我现在在地图的哪里?”答:“不在这地图范围内。”“请问哪里有地铁?”“那边,一直走。”此时,人的肾上腺素都调动前来,忙不迭地道谢后,赶紧向黑暗中的地铁站奔去。奔进地铁站看到个闲汉在晃荡,也顾不得握他伸来的友谊之手:“请问地铁?”闲汉指明方向后,我“谢谢”“谢谢”并拼命地跑。罗马最后一班地铁是夜里十一点半,在奔进地铁站的瞬间,我边看地铁路线图边大声呼喊:“请帮助我,我要一张去火车站的票!”好人是多,稀疏的赶末班车的路人中,立时有人停下来,从我手中挑选出硬币,帮我在自动售票机上买了票,并且指明了去路。

新德里机场:

就剩下我一人茕茕独立

2010年冬,我到印度自助游。晚上九点到新德里国际机场出关。尽管做好预案,当同机的旅人都各有门路蒸发后,只剩下我一人形影相吊了。我茕茕独立地被撂在夜幕下的新德里机场,一小时一班的机场大巴未能遇到,结果错上了一辆极破的民营公交,也被带进了德里城。“走遍世界”丛书的《印度》上说伯哈尔格尔(Paharganj)有条“旅馆街”,虽然那是德里的最不安全区域,交易黑道出没,但却是背包族趋之若鹜之地。

夜间的德里郊区黑漆漆一片,偶或闪过各种不同打扮的印度人,间或是卧在道边的狗,间或是一堆围着篝火取暖的无家可归者。黑夜中的旧德里下只角啊!没有路灯只有一地泥水和垃圾,高一脚低一脚地走着,不时需要绕过倒卧的流浪汉或是流浪狗,斜刺里横度里背后身前,到处是急救车般鸣笛呼啸来去的三轮摩托车和出租车。街边楼道内楼梯口的幽暗灯光下,从上到下排列着一队肤色黝黑的女子暧昧地向我招手微笑……我坦然地走着,终于拖着行李找到了那条街。

夜里十一点半,我找到了一家200卢比一个单间的小旅馆。呵呵,霉湿的房间,一团潮汲汲的毯子,我“OK”一声,登记后关门落锁,面包凉茶牙痛,自助行不易。但是,灯光、热水、简易的厕卫、安静空间是克服初来乍到时心理上“文化休克”的镇静剂。一声叹息:“德里,我到了。”拉开朋友送的睡袋倒头便睡。

孟买:远方来信

到达印度西部最大的城市孟买,途中用了近40小时,比预计到达的时间晚了整整10个小时,进得城内也已经是晚上。孟买的地标般的节点火车站是西瓦吉车站(旧称维多利亚火车站),那栋建筑是世界文化遗产。但是,许多火车根本就不进那个车站。我从东部的加尔各答过来的火车停在孟买东北郊外的古拉吉车站,到城里的C.S.T车站还要换乘从远郊而来的中央线城际列车!

茫茫人海中,拿着指南针出站,在夜色下的闹市走过,火车站周边旅店客满,只能向拉客者投降,被带到一家简陋的“酒店”住下。

刚刚放下行李,几条短信来了。朋友XM说:“印度此时正是傍晚,吃了么?一路可好?我在湖州开会,湖州还留着厚厚的残雪,遥远的印度想必正温暖潮湿。饭桌上不知怎么就说起了你,想知道你是否旅途愉快?”刚完成两千公里印度次大陆的横贯,这样的来信犹如一杯浓浓的香茶,一杯微醺的醇酒,读来很振奋,很感人,在外无着落时很打气。人是要有人支持的。面对眼前的困顿,会有点沮丧,就地折返的念头也是有的。自由行最难的是克服内心的孱弱。

莫斯科:行李没有了

我和朋友澄兄到俄罗斯进行21天的自助游。飞到莫斯科谢列梅捷沃机场倒是傍晚。谁料,下飞机后困难却接踵而至,第一次遭遇行李失踪!找来机场职员交涉也毫无结果,随后是一个多小时的漫长询问、填表,警员先生核对盖章确认遗失……一直到机场航站楼内职员下班,周遭就剩我们几个人,才黯然地出关去。

晚上十点多,天色已黑。迎上来几位出租车司机,原先准备的进城攻略没有用了,我开始与司机哥们谈价钱。突然,站在边上的一位中国男青年主动招呼,用目光示意我们到一边去,不要搭理这些磨刀霍霍的司机。随后,他迅疾带领我们去往高速列车。中国人!双方握手致意分手。

到了列车终点站,可以换乘到莫斯科地铁的所有站点。得二三俄罗斯人的善意指点和带路,下了火车上了地铁。出得地铁站,在马路上兜来兜去问路寻找旅舍的招牌时,巧遇在彼得堡留学的中国女学生小张,说起来竟然与我们住在同一家旅店。于是顺利进得旅店住下。顿时,刚刚还在“文化休克”中毫无头绪地寻觅的我们,有了床铺,洗澡,热水……睡下已是凌晨一点。

当一个长期生活于自己母国文化的人,突然来到另一种完全相异的新的文化环境中时,在一段时间内常常会出现这种“文化休克”的现象。在黑夜中遇到陌生环境,我的体会是等待太阳出来,天亮后会是另外一种心境。这是我多次在国外自助游的经验。(作者系上海师范大学教授)

上一篇:环境与身高 下一篇:让地方债成为促进地方经济发展的有效途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