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散文里居住

时间:2022-10-25 05:00:33

在散文里居住

我喜欢用这样的方式打开我的叙述:“许多年以后”,它给我恍惚的感觉。就像歌曲流行的语调:许多年以后才发觉,又回到你面前。我要说的,是文学。

春日的黄昏。丝绒般的阳光薄薄地铺着,是风,把我从呆板的教学楼里疏离出来。我怀揣着诗歌,等待一个人。活到现在,我忽然发觉,一个偶然的黄昏,渲染成了我一生的背景音乐。我至今对那个黄昏心存感恩。“在这黑与白的缝隙里,领略着生活的诗意和听觉的盛宴”,当我写下这些文字,我的内心沉静而恍惚,一种妥帖、安适的光芒把我覆盖。

我是从一本文学月刊知道他名字的。他像农民,一行一行地栽培着小麦,夏天,田埂上又播种了棉花,他搞的是麦棉间种。我偏执地记忆着,他的散文写的是故乡的黄昏。是的,散文,我的目光在触摸着一个棉桃,它珠圆玉润,内敛包裹。这是我和散文的第一次对视。

当我写下了上面的文字,我发现,我努力复原的黄昏已经成了一个场,宁静的场,我内心的孤独得到了它的接纳和消解。像一个善意的伏笔,那个黄昏,它与我今天的平静相照应。

从诗歌到散文,表面的水到渠成遮蔽了过往的干涸和困顿。终于明白,写作的意义不过是安慰自己;终于发现,再也没有比散文更好的住处了。当我试着用文字完成我对生活现象的表述,最先触到的是自己的心灵。我的文字,它是一个反弹入网的皮球,最终射中的是我自己。

我至今感激那段寂寞无聊的日子。

白天在一所高中教书,晚上10点回到外环路的一间民房。我租赁的住所是靠街的南屋,逼仄,局促。早上,我像突突冒烟的农用三轮,挤进了城市。夜晚,从开阔敞亮的街道到狭窄黯淡的土路,好比一出灯火辉煌掌声稀落的歌剧,在寂然的谢幕之后,陷入了漆黑的宁静。被黑夜裹着,那间小屋就是一个孤岛,除了我的呼吸,没有一丝有光亮的声响,世界沉寂得让人绝望。当时,父母守护着我的,我成了一个孤独的孩子。如果孤独有眼,它一定看见了深夜里我空洞的眼神,没有着落。

阅读与写作好比是姜蒜套种。在白天的缝隙里,我读了早年订阅的诗歌期刊,它们闲置很久了,却也肥沃。白昼漫无边际的照射,往往让人茫然不知所措,这种叶子阔大的刊物遮阴,同时,能挥发一种杀菌物质,可以防止病态文字的出现。安静的夜晚适于思考,内心的茎叶潜滋暗长,黑夜是一块地膜,保湿,不压嫩。就这样,合理密植着我的日子,一种清新的辛辣的气息,让我保持着对生活的灵敏和触摸。文学就是泥土,越高洁的东西反而越低微,谁都可以踩在上面,谁也无法远离或者背弃泥土。

我可怜那些倚仗文学而故作姿态的人,我喜欢内心纯净表情天真的人群。文学就是味精,它调和生活。许多年以后,我才找到“散文”这个家。已是而立之年,却能一条道儿走到黑。我的写作,只是一种个人行为,一如博尔赫斯说的一句话:

“我写作不是为了某个特定的人群,只是为了时光流逝使我心安。”

(选自《北京日报》)

【赏读】

“在散文里居住”,一个多么充满诗意的标题,一个多么优美的意境!居者,人之心灵之所安也。作者居住在散文里,由此可见散文对作者心灵的启迪与安慰。本文在写作上也有鲜明的特点,如丰富的想象,妥帖的比喻,厚实的感悟等,这些都给文章增添了思想的张力,让人读来很受启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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