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舞蹈塑造团队

在上海，静安，一个洒满阳光的舞蹈房，一群人伴随着悠扬的乐曲自由舞动。有趣的是，人群中似有一条无形的线把他们串起来：一人秀出动作，这个动作就像泛起的波浪，快速传递到舞蹈房里的每一个人。他们就像《海底总动员》中的深海鱼群，舞动快速而整齐。不同的是，这里领头的“鱼”并不是固定的一条，而是由每一条“鱼”轮流担当。然而，这可不是一场舞会，甚至也不是舞蹈爱好者的集会，而是一场通过“舞蹈治疗”开展的公司团队培训。

自我表达

“舞蹈治疗”又称“舞蹈动作治疗”（Dance/ Movement Therapy），是20世纪30年代从美国发展起来的一种创造性艺术治疗方式，它不同于普通的表演类舞蹈。在音乐背景下，舞蹈治疗师会引导参与者做出适当的肢体运动来释放自己的情绪，并和团队中的其他人建立联系。其理论渊源，或可追溯到心理学中的“冰山论”。

所谓“冰山论”是指人的意识如海中漂浮的冰山，冰山在海面以下的部分是我们的潜意识，但这一部分远远超过了露出海面的显意识。现代社会中，我们每个人都有不少压力，但我们对压力的感受往往不会显现出来，而是会化为潜意识。这些潜意识人们无从知晓，如果受到长期的压抑，我们会离自己的感受越来越远，从而失去自我，造成身体与内心的分离。幸运的是，我们的身体能比大脑更加忠实地记录下这些潜意识。舞蹈治疗正是通过促发自由的肢体运动，帮助我们将显意识和潜意识更好地统一起来，排解压抑的情绪，实现身心合一。

你或许会说，排解压力，舒缓情绪是针对个体而言，和团队有何关系？其实，如果从心理学和组织行为学的角度探究，任何团队都源于个体的组合，而团队内心理场的质量取决于每个个体的心理。没错，专家和培训界早已开发出林林总总的团队建设工具。但有点遗憾的是，许多团队建设的技巧和方法往往把重心放在团队整体上，轻忽了个体，不免让参与者在融入团队的同时感到一些对个体的压抑。其实，要建立一个平等、协作、信任的团队，前提就是要让团队内的每个个体都能够顺畅无碍地表达自我，并得到其他成员的接纳。也就是说，要组建一个善于协作的好团队，应该从对个体的开解入手。在这一点上，舞蹈治疗无疑有独到之处。

世界各地的实践表明，除了自我表达，舞蹈治疗还可以有效地帮助团队成员和整个团队建立联系，并激发团队成员的创意。

建立联系

表达自我是第一步，在任何团队中，成员只有充分地展示自己，才能和他人建立起恰当的联系。现在的团队建设无疑也很重视建立联系和信任，但这种联系和信任并非是平等的。为了在团队内生存，人们已经习惯于接受团队中的角色差别，有的人自然而然地担任领导者，有的人自然而然地成为追随者。这样的团队建设并不强调团队内部的平等和对每个成员的充分接纳。运用舞蹈治疗的方法恰恰可以弥补这方面的不足，帮助人们在表达自我的基础上得到其他成员的接纳和认可。在这一点上，镜像技术是一个典型的例子。

镜像技术 所谓镜像，就是模仿，当团队成员做出一个动作时，所有其他成员都不折不扣地效仿。这样的效仿比语言更清晰地传递了一个信息：“我们信任你，我们乐意跟从你。”发出这样的信息正是明显的共情，它会让成员真切地感到自己被接纳，从而也更愿意给予其他成员同样的接纳和支持。需要指出的是，镜像产生的共情是有神经科学基础的。对镜像练习的研究表明，当一个人看到另一个人做出表现一定情感的动作时，两个人的同一组神经元会被激活并在短到500毫秒之内实现同步。

这个技术早期曾运用于对自闭症孩子的治疗。玛丽安・蔡斯（Marian Chace）是舞蹈治疗的创始者之一。在对一个自闭症孩子的治疗中，她每次只是默默地坐在孩子旁边，细细地观察并原样模仿孩子的动作。一段时间之后，奇迹出现了。“你认识我？”孩子居然开口了。玛丽安具有高度的人文关怀，她并没有把自闭症患者或者其他患者当做异类，而是和他们平等相处，用身体动作这个原始的途径与他们交流，达到语言所不能达到的内心深处。需要接纳和认可的不仅仅是患孤独症的孩子，团队中的每一个成员都需要得到其他成员的接纳以建立归属感和信任感。

除了接纳，镜像技术还强调平等，在团队的舞蹈治疗中，每一个成员轮流担当领舞者，带领所有其他成员模仿自己的动作，这一环节传递了平等的信息，因为所有成员都有机会得到无差别的关注和认可。在本文开头描述的公司培训中，正是一个挨一个的模仿和领导角色的传递激活了“鱼群”，让“鱼儿”都能欢畅地在“鱼群”中游弋。

激发创意

现代的工作讲究条理和逻辑，人们在既有的工作框架下会不自觉地形成思维定势，导致思维日渐局限，创意渐趋贫乏。舞蹈治疗却可以不设定框架和限制，让参与者随意做出自己喜欢的任何动作，帮助人们突破常规，在更广阔的空间发挥想象。即兴技术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

即兴技术 儿童无疑是最有创意的人类群体。其实，我们每个人的内心都有一个“小孩”。找到这个孩子，让他自由地蹦跳，将为我们打开通往创意的大门。在团队舞蹈治疗中，团队的成员轮流带领团队做出各种动作，领舞者不受任何限制，他们可以根据自己对音乐的理解和情绪感受，不假思索地做出自己想做的动作。这个过程强调“即兴”，即要求参与者无须思考，而是忠实于自己在一瞬间的体会和情绪，恣意纵情地挥洒。与此同时，培训师或其他成员模仿他的所有动作，这会强化他的自我认可。渐渐地，领舞者因受到鼓励而克服羞怯，做出更多、更大幅度的探索，最终在这样的探索中突破日常的束缚。

亿派国际曾经给一个工程师群体做过治疗，当即兴环节刚开始时，这些工程师的动作简单而僵化，并且大同小异，这揭示出他们平时的工作思维比较条线化，习惯于公司既定的框架，而且在对团队文化的服从中逐渐失去了个人的节奏。通过一段时间的即兴舞蹈治疗，他们开始放松自己，身形舒展开来，动作的花样也越来越丰富。事后，工程师们非常认可这样的方式，认为这可以帮他们沟通感性和理性，并且让思路更为开阔。

即兴表达如果进一步深入即可到达真实动作（authentic movement），其核心就是等待和培植内心的冲动（impulse），然后通过肢体动作和意象加以表达和放大。这可以让我们重拾失去的真实感受，与自己的心走得更近，回到原始和平衡的状态。布兰奇・埃万（Blanche Evan），是美国舞蹈治疗的先驱之一，即兴表达的倡导者，他特别关注在城市生活的人群，因为这些人长期处在高度紧张的工作和生活环境中，以致失去了自己的节奏，无法排解压抑的情绪，往往在身体动作和思维上都局限在一个狭窄的空间里。埃万通过即兴方式激活（vitalize）和重排（repattern）自我，提高人们对身体的觉察，帮助他们重新找回属于自己的节奏和感受，以及那个富有创意的内心“小孩”。舞蹈治疗中的身体动作幅度会逐渐加大，内心深层的记忆容易被唤醒，封闭状态容易被突破，从而有利于我们的自我重排。

即兴表达强调的另外一点是对集体的反制，鼓励个人突破群体束缚、追逐个性。毋庸置疑，未来的社会是一个更讲求个性和创意的世界。团队成员需要在团队文化中保留自己的个性，把握好团体和个体的平衡，才能保持充沛的创意。

世界正在经历巨大的变化，人与人之间的联系正在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增强，这股由个体交流汇聚起来的洪流无疑会给社会和经济带来不可估量的改变。对组织来说，如果能在团队成员之间建立起真正的联系和信任，就能激发每个人内心的动力，推动组织动能成倍增长。

如果说爱情离不开化学反应，信任同样离不开化学反应，而且是一种更深层、缓慢的化学反应。在这个过程中，言语无疑可以起到催化作用，但牵动了身体更多神经和细胞的舞蹈或者肢体运动则是更强大的催化剂。人的舌头会说谎，但身体要说谎就困难多了。舞蹈治疗可以帮助我们找到真实的自己，和内在的自我建立联系，并让他人感受到真实的相互接纳。要建立一个坦诚、信任、乐于协作的团队，不妨先让我们一道舞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