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女孩闯荡上海的不同命运

时间:2022-10-23 11:58:14

两个女孩闯荡上海的不同命运

光阴如水,转眼改革开放已30载。蓦然回首30年的变化,感到中华大地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上海更是变化惊人。改革开放之初,我刚从部队复员回到上海,脱了军装又穿上警服,我成了一名穿白制服的户籍警。期间,接触了形形的人,亦经历了许许多多的事。回想起来,现在的派出所发生了许多变化,尤其是观念上的变化。

当初,在辖区里发现外来人员,那时称为“盲流”,户籍警首先会将他们视为可疑对象,马上会把他们带到派出所,用怀疑的目光审视他们,询问来上海干什么?并检查其随身携带的东西。待调查清楚身份和携带东西都没问题后,再将他们送往遣送站。

记得一个秋雨凄迷的夜晚,刚穿上新警服的我在所里值班。指导员老鲍穿上雨披,带着我骑车穿街走巷去巡逻。我们在辖区绕了一大圈后,指导员便熟门熟路地来到那幢正在撤除的旧楼房前,指点我说;“这楼里可能住有外来“盲流”,也时常有流氓在里面搞流飞活动,是我们检查的重点。”

我们手持手电筒逐层搜索,电光似一把利剑刺破了沉沉的夜幕。那时,上海控制得很严,几乎没有外来“盲流”。

果然,在三楼角落里的一件空房内,有一大堆黑黑的影子,指导员用手电不断地扫射人头,大声嚷嚷道;“都起来!都起来!接受检查。”

我们也随之大声高喊。在一阵吆喝声中,破旧的大花被子下的几个人影,终于揉着惺忪的眼睛坐了起来。在强烈的光束下,我发现尽是些头发散乱的黄毛丫头。她们慌乱地穿上棉袄,瞪着小鹿般惊恐的眼睛,浑身发抖地怔怔地看着我们几个身着制服的警察。

指导员厉声问道:“什么地方来的?”

“安徽。”其中一人声音轻得像蚊子。

“安徽什么地方?”

“阜阳。”

“大声一点,来上海干什么?”指导员虎着脸追问。

“换粮票。”对方老实地答道。

“用什么换?”

“鸡蛋。”安徽姑娘无奈地答。

“这是非法的,知道吗?”指导员严肃地告知她们。

对方无言,像犯了错的小学生一般等待发落。

指导员又责令她们:“把所有的东西都集中起来,到派出所去接受检查。”

姑娘们乖乖地站起来,小心翼翼地将口袋里、枕头下的毛巾、梳子、草纸、小本子等小玩意堆在了一起。指导员让我用她们的一块红头巾,裹着那堆杂七杂八的东西,先带她们去派出所值班室等候处理。

我在前面推着自行车,“盲流”们跟在后面,在绵绵的细雨里,她们随我来到了派出所。我开始逐一检查那一大包东西,蓦地在一堆破旧的生活用品里,发现了一本红塑料皮的笔记本。我好奇地翻开检查,见里面塞满了大大小小、皱皱巴巴的粮票。我将粮票通通抠出来放在桌子上,顺便又好奇地翻看小本子里面的内容,见尽是一些名人名言。诸如:“美丽的彩霞在雨后,真正的友谊在别后。”“一寸光阴一寸金,寸金难买寸光阴。”等之类的美丽词句。我又发现了扉页上歪歪扭扭地抄着一首普希金的诗:

假如生活欺骗了你,

不要悲伤,不要心急。

忧郁的日子,即将过去;

快乐的日子,即将来临。

……

我见之心里猛地一颤。

这首诗我太熟悉了,在部队最艰苦、最思念妈妈的日子里,就是这首普希金的诗给了我希望和力量。我当年也是将这首诗,抄在了那本绿色的笔记本的扉页上,它伴我度过了6年艰苦的军旅生涯。

我强抑制住自己的情感,问;“这本笔记本是谁的?”

一位带红头巾的女孩声如游丝般地应道:“我的。”

她身着一件臃肿的红棉袄,红扑扑的脸上闪烁着一双会说话的大眸子。

我留下了几张小额粮票,把大多数的粮票悄悄地塞进了小红本内,还给了女孩,并对大眸子道:“快走吧。”

三个女孩似乎不相信眼前的事实,愣愣地瞅着我,站在那里不动。

我扬手一挥:“还不快走!”

三个女孩逃也似的出了大门。临出门前,大眸子蓦地回眸瞥了我一眼,眼里含着忧郁、迷惑、抑或两者兼而有之,我也说不清。

当初我的这种行为,应该算是违纪行为,倘若指导员知道我擅自放了这几个“盲流”女孩,一定会严肃处理我的。但我那时还是个新来的实习民警,也不懂派出所的规矩,所以也不知天高地厚地凭着良知,感情用事地擅自处理了此事。好在指导员的事多,也没管得那么细,这事也就稀里糊涂地过去了。时间久了,我才感到这事情的严重性,颇为后怕。

那时,对辖区的治安管理,主要是通过户口来管理的,人口几乎不流动,人员是静态的,居民是生于斯,长于斯,死于斯。户籍警只要对辖区的户口和人员对上号,就万事大吉了,倘若能背下居民的住址和特征,就算业务过硬了。

而现在,社区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人口大流动,社区里住的人来自全国各地,可谓是五湖四海。有的房子空关,有的人户分离,有的外来租借房子等等,形形,五花八门,这给治安管理带来了诸多难度,也对社区的治安管理工作提出了更高的要求。过去,我们总习惯以“父母官”自居,以家长式的作风来管理人,管住人,规定必须几天内到派出所申报暂住证。现在,则是以服务为主,对于外来居住人员,由户口协管员主动上门送上表格,请对方登记后,去街道社区服务中心办理居住证。

如今,我们遇到外来人员,不可能随便检查其东西,更不会随便将他们遣送出去,而是要为他们在上海的打工和生活,提供更多的方便和服务。这不仅是我们派出所工作方式上的变化,更是观念上的变化。

说来有趣,几年前,我买了新房子后,原来的一室一厅房子闲着也是闲着,我便决定租借出去,补贴家用。到房屋中介公司挂牌后的第二天,我便接到了电话。中介公司的女士说,有位外地的女青年看中了我的房子,让我去签合同。我赶到中介公司后,那位女青年已经坐在那里等候。我们彼此寒暄几句后,便切入正题。

她甜甜地叫了一声:“老板,你的房价可否减少100元?”

我笑着说:“我不是老板,我是――”

我刚想说是警察,又怕她听了误解,赶紧改口道:“我是机关干部,你叫我李先生即可。”

她重复说:“李先生,我们在上海打工很不容易的,能否减少100元?”

我没有马上答应她,定价前我的心里是准备还价100元的,只是职业的习惯,我对房客的人品要观察一下,以免有问题的人住进去,我的房子成了藏垢纳污的地方。

我漫不经心地问:“你是什么地方人啊?”

对方很大方地说:“我是湖南人。”

我又刨根问底地问:“你来上海干什么活啊?”

女青年如实道:“我在静安寺附近的公司里,从事电脑设计方面的工作。”

姑娘看出了我的疑虑,便解释说:“我是复旦大学毕业的大学生。”

一听说是复旦大学的大学生,我马上感到眼前这位女青年挺正派,不会做什么有问题的事,便爽快地答应她:“好的,1400元,就按你的价定下来。”

与她签订租房合同后,我对她说:“你一个单身女子住在这里,千万注意安全,不要随便让陌生人进来。如若派出所上门要求办理居住证,你按要求填好表格去登记一下,办个暂住证即可。”

女大学生按我的要求办了居住证,住进去后很安全,也很安静,户籍警从来没有上门盘查过她。

有一次,她突然来电来说:“水龙头坏了。”

我当晚马上赶去更换了水龙头。

我随便地问她:“马上要过年了,你不回家探望父母?”

她为难地说:“单位里正在帮她购买火车票,没想到上海买火车票如此难。”

我听罢马上打电话找朋友帮她订了一张卧铺票,她感激地说:“没想到上海人如此热心。”

这位女青年一年后又要去美国深造,她临走时真诚地说:“我两年后回来,还是租你这里的房子,到时一定要优先照顾我哦。”

我点头笑曰:“一定优先考虑你,而且不涨价。”

她提着手推箱高兴地离去。望着她消失的背影,我不知怎的,突然想起了30年前那个用鸡蛋换粮票的安徽女孩来,同样是来上海闯荡,她们的命运是多么的迥然不同。

是的,转眼近30年过去了,这30年正是我国改革开放发展的最好时期,也是上海发展的最好时期。不知喜欢普希金诗的那个女孩,现在生活得如何?但我深信普希金的话:犹豫的日子,即将过去;快乐的日子,即将来临!不,已经来临了!■

李才平:奥运火炬手

上海市浦东新区检察院检察官李才平,5月23日在浦东新区参加奥运火炬第128棒的传递,他是上海检察机关唯一一个通过民间报名的方式选的奥运火炬手。

李才平曾经在部队带领全排荣立集体三等功,在检察机关多次立功受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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