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不要“乖”孩子

嫂子说她喜欢琳琳胜过自己亲生的淘小子。

琳琳是我哥和前妻的孩子。

我知道嫂子说的是实话，我的小侄女琳琳的确是个人见人夸惹人疼的好女孩儿。每次当我牵着她的手走路的时候，她会主动礼貌地向迎面而来之人问好，擦肩而过时，又会笑眯眯地与人道再见，周到得很。我常常都听到家长现场小声地教诲自己的孩子要向琳琳学习。这时的琳琳小脸隐隐地流露出一丝喜悦，仿佛一切在她意料之中。幼儿园里的老师夸赞琳琳，不光听话还能干，是个好孩子。

琳琳在嫂子面前也如此。那天嫂子夸琳琳的时候，天空正飘着小雨，我们聚会在母亲家。小侄子和我的小女儿嚷着要打伞到外面去看雨。任凭众人劝说，俩孩子没有一个识劝的，还是吵闹着打伞去看雨。无奈中，我们只好叮嘱一直在旁边悄然无声的琳琳照顾好他俩别淋到雨。又警告两个“小任性”要听琳琳的话，否则……不等话说完，俩孩子忙三火四地说着知道了知道了。

玩了一会儿，女儿和小侄子回来，后面跟着拿着三把伞的“小跟班”琳琳。俩孩子嚷着要换小雨靴。为趟雨水玩，嫂子特意给小侄子买了双蓝色的小雨靴。母亲拗不过俩犟孩子，一边骂着他俩夸着琳琳，一边翻箱倒柜地找出三双雨靴，琳琳穿的，自然是被挑剩下的。

待我去找三个孩子回来吃饭时，我看到了另一番样子的琳琳：踏着水泡，旋转着雨伞在溅起的水花中笑着舞着，当小姐姐和小弟弟往她的身上捣乱溅水时，她用力击着，与他们闹着，你推我搡着，分明小疯丫头一个！

女儿先看到了我，扮了鬼脸继续玩，琳琳见了我却很是吓了一跳，立刻停了下来，做错事似的低了头，脸红了……

原来琳琳活在长辈们的赞美声里！

琳琳两岁时没了母亲，回到新家之前与我母亲生活在一处，为了便于她以后与继母和谐相处，她一直都被大人告知要懂事懂事懂事。记忆里，琳琳没被我们骂过，很少用得着我们操心，她是邻居们教育孩子时的榜样。看来，夸赞成了她的精神负担；克制使她失去了童真的烂漫；乖巧让我们大家忽视了她的精神需求。为了证实自己的猜测，我开始留心琳琳，果然她把雨中戏水之事当成负担，当小姐姐与小弟弟再想做忤逆大人意愿之事，琳琳不再像以前一样沉默不语，企盼着成功，而是站在大人的角度劝说他俩不要去玩，眼角偷偷地察看大人脸色，我可怜的孩子，小小年纪的她居然学会了“见风使舵”！

我与家人商量对琳琳不能再夸奖，否则等于怂恿她继续伪装下去，对她的成长不好。我们相约一起视琳琳的优点不见，同时侧面挖掘我女儿的刁蛮称赞为“活泼”，暗示琳琳学学她小弟的任性，说与大人顶撞有时是“有主见”……因为我们的称赞标准倾斜了，琳琳困惑了，本应该属于她的赞美归属了别人，看到琳琳的眼神里满是委屈，更加默默地帮大人们分担责任与负担时，我们的心里很难受……后来，在嫂子提议下，我们去请教了一位资深的幼儿园教育工作者。她一下子找到了我们对待琳琳问题上的症结，她说：“乖，是大人对孩子听话、不烦大人的肯定，而孩子的天性不是乖，是动，你们的夸赞在暗示孩子迎合大人，从而扼杀了孩子的天性。”

从那以后，我们注意不再用“乖、懂事、听话……”之类的词站在大人的角度夸奖琳琳，而是从提高琳琳素质角度肯定她鼓励她，帮她认识真正“好孩子”的含义，聪明的琳琳很快地找到了新的定位，不那么失落了。

有次，琳琳看到贪玩的小弟弟无法完成大量的作业，鼻涕一把泪一把地希望妈妈给他最后一次机会，并求妈妈为他作假证给老师。嫂子的心软了，决定为儿子写张字条的时候，被琳琳阻止住了，她批评了嫂子的行为。要是以前，她肯定会“乖巧”地什么都不说。我们都为这个“小大人儿”琳琳的转变感到欣慰，为琳琳有自己的主见松了一口气。

如今的琳琳活泼顽皮，也学会了宣泄，耍小脾气，向我们索取她想索取的，以一个孩子的天真本性出现在我们面前。真有些庆幸我们及时地修正了自己的赞美语言，弥补了乖孩子一个迟到的童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