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规划规划什么?

时间:2022-10-22 01:09:08

乡村规划规划什么?

在乡村做规划,成了一个规划行业的新难题。在城市里浸泡成熟的规划师们,遇见了问题千奇百怪的乡村时,仍旧只能像个学生一样,学着去重新认识这个陌生、棘手的规划主体。照搬城市规划只有死路一条,必然留下骂名,成了目前的行业共识。很大的乡村规划市场,却没有统一的参照标准,多种探索途径的思想碰撞,成就了目前繁杂热闹的业态。乡村规划,到底该怎么做才好?

孙君

乡村不能用城市规划思维,而应该用乡村营造理念

北京绿十字

NGO组织“北京绿十字”成立于2003年,十多年来开展了多种模式的新农村建设。团队理念是“把农村建设得更像农村”、“财力有限,民力无限” 、“乡村,未来中国人的奢侈品”。 成功的乡建案例有,湖北省谷城县五山镇堰河村生态文明村建设的“五山模式”,广水市武胜关镇桃源村“世外桃园计划――乡村文化复兴”项目、河南省信阳市平桥区深化农村改革发展综合试验区郝堂村的“郝堂茶人家”项目等。

目前的乡村建设主要存在五个方面的误区。一是规划城市化。二是景区园林式。三是室内装修酒店样。四是生活与生产分离。五是乡村管理政府化。

根本一点,要把《城乡规划法》分开!乡村不能用城市规划思维,而应该用乡村营造理念,营造是敬畏为先,是东方之说。规划是以人为本,是西方概念,两者有本质的区别。《城乡规划法》合并,实际上是对新农村建设的破坏,现阶段对乡村建设是一个破坏性的规划。

对于像中国这样的农业国家来说,不能用城市的方法建设农村。虽然《城乡规划法》内容上还是区分了的,但只要把它合并,在实际操作中,评价体系、评估体系、验收体系、管理体系,还是以城市标准在建设农村,等于还是一个系统。我在很多年前写过一篇文章,就是对中国城乡规划发展的质疑,阐述中国一定要把乡村规划发展与城市规划发展剥离开,谁都知道它的价值所在。我们眼前见到的东西,和未来还在发生的问题,一次一次告诉我们,不能用城市的思维方式、城市的生活方式建设乡村。但是这个事我们也提了很多年了,也听说最近在做两套系统。国家本身制定的时候是分离开来的,只是我们具体操作过程中又把它混在一起了。学校在教学的时候,培养的专业人才依然是做城市规划的人,教育体系中几乎没有做乡村规划的,出台这个法则就没有意义了。同时,所有论证、验收、招投标系统和城市是一套体系。招投标分过城乡之分吗?没有。监理人员有城乡之分吗?没有。既然没有,证明整个城乡规划法,虽然有乡,但还是城市规划法,本质上没有区别。所以说《城乡规划法》是一个伪规划法。新农村建设规划,不能只做建设方面的规划,而忽略了文化、民俗、生态、健康、环保、养老、土壤修复、生物多样性、平民教育、项目整合等,这些都属于规划范围。现实中的新农村建设,政府过于重视硬件建设、形象工程,对精神和文化建设只说不做,其实乡村建设要先做精神与文化建设,后做物质建设。

要把农村建设得更像农村。我讲的更像农村,是符合今天的更像农村,既有乡村文化的元素,又有历史文化的遗迹,还有现代城市科学技术的融入。未来是乡村文化影响城市,城市科学技术助推乡村。这个时代感,既能继承传统的文化元素,又能融入时代的科学技术。越来越多的人喜欢到农村去,是因为它跟城市有差异。如果把乡村建设得城市化,就失去了乡村原本的吸引力。单纯从这一点来看,乡村建设与城市建设就应该差异化,切莫同质化,这也是它的价值所在。把农村建设得更像农村,这是一个适合中国农村的发展方向。农村是未来城市的希望,是城市发展不可分割的一部分。我们保护旧村,保护历史,保护民间文化,保住农民的朴实无华和真诚勤劳,就是未来新农村的最大希望,本质上是在修筑我们未来回家的路。

现在新农村建设,像是一种“超女型”的新农村建设。我们还没有理解新村与旧村的关系,没有弄明白旧村、老庙、祠堂与华夏文化的脉络,就慌慌忙忙建新村。中国传统的农村建设,农民盖一座房子,可能会盖好多年,甚至几代人,强调劳绩感。跟孩子一样,自己把他抚养成人,才会有感情,才会爱护他。农村建设中,往往把劳绩感丢掉了,施工队来了,一下子就建完了。村庄自古以来是一个逐步完善的过程,一开始是几家人,然后结婚娶媳妇分家立户,变成好几家人,慢慢地从几户人家变成一个村子,就像一个孩子自然成长的过程,最后走上社会。现在社会是什么,是克隆一个人出来,迅速放到社会上去,没有这样一个过程,他对社会不了解,很难融入社会,很难变成社会当中相互有关系的一员。农村也是这样,几乎是毁掉旧村,再建新村。很多地方又把村庄改叫社区,更是不妥,村庄与社区是完全两种不同的形态。农村建设大多数是当政治任务在完成,更多是考虑政绩,并没有考虑一个村庄该如何完善。农村在这十几年中是一次破坏式的建设,是不健康的、拔苗助长的建设过程,跟温室大棚的蔬菜是一个道理。

要懂得“集城疏乡”的概念,城一定要集中,乡一定要分散,乡村分散是中国生态保护、生态维护的重要因素。中国的城镇化提出建新型农民社区,这在方法上是错误的。农民自古以来依田而生,依地为产。城市要田人分离,乡村要田人合一。乡村越分散,元素越小,环境保护性就越好,土壤保护性也越好,污染就会最少,文化多元性也会越好。这是城乡规划应遵循的原则,是我们保护土壤、原种农业和生态平衡的重要做法,这个概念很多规划部门都不是太明白。做规划时,只能相对集中,不能强行集中。

朱良文

乡村规划需要不断修正,全过程跟踪

“关注者”客栈

元阳阿者科当地给朱良文团队一栋房子做办公室,一楼牛棚,二楼住宿,三楼粮仓。考虑到目前村里没有消费场所,外来者无法停留,他们便自己出经费改造。一楼改为酒吧;二楼办公,还辟出部分当培训室,用来做手工艺教学、哈尼文化展示空间;三层青年客栈。团队出资25万,预计三四年回收,提议村里成立合作社,共同经营,收入按照团队60%,合作社40%分配,待成本收回后团队撤走,由居民全权经营。

很多领域的人关心乡村,这是一个好事,虽然大家不是抱着相同的理念去,但仍然是种进步。我希望各行各业共同面对农村时,多一些协作,少一些猜忌排斥。在有的规划会议上,有组织提出为农村免费规划,但也有人会跳出来质问,为什么要扰乱市场。可以这么说,目前90%的规划是无法实施的。规划不能纸上谈兵,评审通过了,拍拍屁股就走人。规划是为了农村,还是为了自己的成果?这个需要反思。

传统村落的保护与发展,是一对共生共存的矛盾,“先保护还是先发展”与“先发展还是先保护”都是伪命题。它们永远有矛盾,需要在动态中同时解决。这些矛盾集中于乡村传统农业文明和新的生产业态之间,传统居住空间和现代生活方式之间,发展热潮和环境保护之间。规划也是动态的。什么规划才是可持续的?只能在实践中去解答。乡村问题千奇百怪,要面向具体村落,解决当地村民问题。路不通,先修路;路通了,破坏更容易,就要解决破坏加速的问题。农村规划需要面向实际,不断更改,全过程跟踪。

目前,我国传统村落保护发展与开发的类型可以分为四类。 一是自身转化型――依靠自身产业的转型带动了全村的经济发展,随之全村的传统民居已改变为新建的延续了传统肌理与元素的新民居,村内全部还是原住民,村寨的传统文化还在,还有传统味,风貌也很好。如临沧市双江县勐库镇冰岛村。二是外力转化型――由于经济衰落已蜕变成空心村的传统村落,然其自然环境好、原始传统风貌尚存而被一些艺术家、建筑师或投资者看重,由外界投资彻底整治、重新打造成休闲度假村,风貌恢复,经济复苏,但已不是传统村落。如莫干山度假区等。三是带动活化型――一些风貌较原始、多数原住民还在里面,但经济落后、缺乏活力的传统村落,通过外界的资金进入(整治环境、维修民居)与示范带动(客栈、餐馆、组织生产手工艺品等),激发了当地村民开展旅游服务业的积极性,从而促进了村落的经济发展。这是目前传统村落活化最常见的方式,各地皆有,河南信阳郝堂村即是其范例。四是有待自主活化型――目前尚有一些因地处偏远、交通不便而保存下来乡村风貌原始、传统文化保存完整、原住民生活在其间的传统村落,其产业单一,发展缓慢,基础设施差,村落破旧,严重缺乏活力。他们祈盼发展,但过去因种种原因一直不被重视;目前急需外界的资金支持与智力支援才能活化,然而从保护传统的纯真性来说又不希望外界越俎代庖,干扰他们的自主发展。这种村落现已为数不多,但不论从历史、社会、文化、艺术哪个角度来看都有价值,如元阳的阿者科、垭口。

我们的理念是,团队要陪伴当地规划落实的全过程。这需要耗费更多的精力和资金。我们目前在云南元阳阿者科的乡村项目,就是这种理念的尝试,和村民共同将规划落地。这种尝试得到了当地政府的支持,我们就是一颗小石子,引起了一些涟漪,但要达到制度上的改变,谈何容易,需要大量的尝试来推进。

元阳哈尼梯田的世界文化遗产区有85个村寨,其中有5个村寨保护最好,而阿者科又是五个中最理想的,是我们与县领导共同下决心死守的两个村寨之一。阿者科的调研规划阶段自2014年起,2015年4月结束,目前是规划实施阶段。我们的目标是,发展当地梯田农耕,发展高端的哈尼古村落深度体验游;让村寨内部生活现代化,外部风貌不变,三年内家家都改造,改善村落环境。

在乡村规划设计方面,我们强调做有实用价值的规划,将保护规划、旅游规划、详细规划、美丽家园建设、危房改造等多规合一,采用开放式的规划方法,让当地领导、专家、村民、地方文化人士共同参与,并学习社会学学者的农村工作方法,让规划在实时操作中便于落地。

村寨问题太多,简直无法脱身,规划做完后,撤退还是不撤退?这需要很大的决心。既然决定跟踪规划落地,那就要明确自己的责任,我们在规划文本中明确,团队以“规划实施协作单位”的角色存在。这是我们内心斗争了三天才下的决心,因为这个角色意味着,我们团队要在这里花相当长的时间,没有经费的话,还要拿出自己的经费来支撑。为便于实施,我们在村中设立“规划实施协作办公室”,跟踪实施进行技术服务,并主动协助、推动规划实施――与上海伴城伴乡公益组织合作推出《关注阿者科计划》《红米计划》,目前正在落实近期的15件工作。

刘昭吟

传统意义的“规划”,在乡村场域基本不存在了

中国幅员辽阔,不同区域的乡村情况差异很大。如果要说共性的话,以乡村作为都市的对立面时,无论在哪个区域,乡村都是相对劣势,不只是经济上的劣势,也有文明上的劣势。劣势者最需要的就是赋能(empowerment)和包容(inclusion),使其有机会调整位置。赋能就是“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然而选择什么作为赋能路径,是真正的难题与挑战。如果没有搭配结构调整,在既有结构中、既有游戏规则中,弱势者之所以弱势就是因为无法胜任既有规则的“渔”。所以赋能必然需要以结构调整作为支撑,从弱势者自身的特征与能力出发,而不是优势者的规则,给予另类发展的机会和肯定其价值,这便是包容。

过去在乡村规划上,大家普遍的做法是以城市规划的规则做乡村规划,譬如道路规划无视村庄肌理,为了城市公共设施的规模经济而迁村并点,而没有去想乡村是不是有其他做法。这个方法上的误区基本已经被认识到了,大家开始采用学习地方智慧的方法。然而,这又产生了新的问题。学习地方智慧表示乡村规划建设的知识还不是显性可传播的编码知识(coded knowledge),规划知识是在地的,是过程的,是边做边学的,是在做的过程中理解的,是营建引导建筑,是工匠引导设计。这就使得乡村规划的经验难以知识化,难以成为一种可复制、可学习的工作方法。甚者,乡村规划是总体性的,是策划、规划、设计、营建不分的,可以说传统意义的“规划”,在乡村场域基本是不存在了。

乡村规划究竟是什么?我认为,乡村规划的知识体系与城市规划有很大的不同。乡村规划最重要的知识领域不是工程性的实质环境规划,而是各种综合性知识;规划者的角色不再是“专业者”,而是“有知识的帮助者”,或用前面的词,“有知识的赋能者”;规划者的沟通能力,成为规划者的重要技能。在这个意义上,我认为乡村规划的知识化很重要,否则乡村规划只能停留在个人经验层次上,无法通过知识传播、学习、批判,产生更深远的影响。

乡村规划分愿景和实施两个层次。涉及实施,就要懂得算账,不是按照计划投入去融资,便是有多少钱做多少事。村落建设的资金来源有三个途径:一是财政拨款,二是村民自筹,三是社会融资。财政拨款与村民自筹的情况,是有多少钱做多少事,一年做不完就分年做。社会融资有两种方式,一是政府成立投融资平台,平台公司以资产包作为融资条件,在政企不分的情况下,很容易凭借政府手段获取村庄资产,如此一来,即便产权转移是基于村民自愿,对于赋能的努力必然不足。这个资产包除了用于融资,也要使用起来,这就是我们所见的平台公司的招商,它使得村庄的发展更多地依赖外部资源,而不是对村民赋能。我并非反对平台公司,它能起到资源集中的作用,但我认为应该约束平台公司掌握的村庄资产比例。二是通过互联网渠道众筹,通常是单一项目性,不是常态性的机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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