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试中央电视台

时间:2022-10-21 05:42:34

面试中央电视台

大四第二学期,我被分配到中央电视台对外部实习。央视这座崭新的大楼子,三年前刚刚落成,《新闻联播》向全国人民展示过它的三维图像,那么神秘而高不可攀。

我们班39个学生,有三分之一都在央视各部门实习。谁不想留下来?对外部的大导演们都喜欢我,器重我,手把手地教我做事情。但毕竟他们不是台长,也不是广电部部长。

我没有“后台”,也没有“后门”,每天除了兢兢业业地工作。抢着擦桌子、扫地、打水,不敢有任何非分之想。

实习期快要结束时,央视开始面向各大对口院校正式招收播音员。方式比较传统,只收各校考试成绩排前5名的学生。最后定下来可以参加面试的学生,全北京一共10男10女。

学校把我的名字报上去了,但我压根儿就没抱希望。只看分数当然不在话下,可就我那长相,在我们班男生里排前十都勉强,做点儿幕后工作还行,选播音员,央视能看上我吗?

面试那天。哈文陪我一块儿挤312路公共汽车去的,一路暴土狼烟,整得灰头土脸。走到中央电视台大门口,才发现其他参加面试的人都是坐“小巴”或者“打的”来的。看他们个个衣着光鲜,哈文让我去卫生间洗把脸,好歹亮堂点儿,我就去了。进去以后。居然看见几个男生在对着镜子化妆。

面试在一楼的一间大演播室里。我是最后一个进去的,第一反应是灯光太晃眼,下意识地用手遮了一下,稍微适应了一会儿,才看清楚面前坐着一排人。

“姓名?”其中一位开始发问。

“你们不是刚刚叫过吗?知道还问?”

没人接我下茬儿,我意识到可能耍“过”了,老老实实说了一句:“李咏!”

“李咏同学,现在在座有黄惠群台长、杨伟光副台长以及各部门主任。中央电视台全体员工都在通过闭路电视收看演播室里的情况。希望你正常发挥。”

“好,来吧。”我心里明明特在意,又偏装出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

第一试是新闻快读。现场给一个300字的急稿,只有30秒准备时间,从头到尾读完,出错不得超过2处。我嘴皮子利落。玩儿似的就过了,后来听说这一关筛掉了不少人。

后来又问了我很多问题,我只记得最不靠谱的两个。

一个是:3只鸡3天下了3只蛋,请问9只鸡9天下几个蛋?

我想也没想就说:“反正不是9个!我又不是养鸡的,不知道。”

另一个是:请列举5个海湾战争主要参战国家。

“美国、英国、科威特、阿富汗……其他的想不起来了。”

“李咏同学,你再好好想想,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国家。”

我又想了想,还是想不起来。“真不知道,您告诉我吧!”

人事处的老师哭笑不得,“伊拉克。”

我当时在心里猛抽自己三个大嘴巴子,海湾战争主要参战国,连伊拉克都能忘,真行。但我立刻想出个堂而皇之的理由:“伊拉克是敌国啊!”

考完试出来,我坐电梯上16层,回对外部“上班”去,遇上一位台里的灯光师。实习几个月,我跟台里这些设备保障人员、灯光师都混得特熟。

“哎,哥们儿,可能是你留。”他挺神秘,话说得含含糊糊。

“怎么讲?”

“刚才你们都走了,黄台让大家重点讨论一下你的表现。”

“你怎么知道?”

“不是全台都看闭路电视吗?最后那段儿,视频拉掉了,音频还在。我听见的。”

灯光师的话我没太上心,也不是不信,就是不想存什么幻想。

中午吃完饭,我和几个对外部的编导一块儿下围棋,心不在焉。吕斌主任一直在旁边看我。我觉得他在看我,倒也没太在意。看了一会儿他说:“李咏,你来一下。”

我刚想好一步棋,只好先放下,起身去了他的办公室。

“把门关好。”他小声示意我。

我又转身把门关好。

“坐下。你知道今天留谁吗?”

我摇摇头,“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反正肯定不是我。”

他突然严肃起来,盯着我,一言不发。

过了半晌,才一字一顿说:“小子,听着,就是你。”

我当即傻了。就我那表现。怎么可能?为什么啊?

“但是,目前党委还在讨论,没有做出最后的决定。所以,”他目光犀利,向我提出严正警告。“你要严格保密,包括对你女朋友!党委的事情如果散布出去,就很可能会有变动。”

我愣愣地看着他。还是说不出话。

“刚才,我看你有些心不在焉,所以提前把消息透给你。”老领导意味深长地说,“你,可不要违纪啊。”

接下来几天,哈文挺心急,天天问我:“怎么样?有消息吗?”

我强忍着内心纠结,对她说:“没有啊,没人通知我。”

几天以后,央视正式通知我被录取,我这才扭扭捏捏向哈文坦白:“其实,这件事吧,我上礼拜就知道了,没敢告诉你。”

话音未落,即遭暴打。

“你连我都瞒?胆子够大的咧!”哈文叉着腰,柳眉倒竖,杏眼圆睁。

我一边委屈地辩解:“我有什么办法?这是党的纪律。”一边恨自己嘴大心窄,藏不住事儿。

1991年中央电视台唯一的一个播音员名额,归我了。

我听说有这么几个原因,首先,领导们通过几只鸡下几只蛋的问题,觉得这孩子挺直率,不装——装也没用,后来我才知道这是一道小学生“奥数”的经典题目,太损了。其次,这孩子挺机灵,没想起伊拉克,还能给自己编个理由,是否合理不论,贵在张嘴就来。

这件事到这儿,原本可以告一段落了。忆其始末,我明白了几个道理:第一,不该知道的最好不知道;第二,既然保密,就让它彻底烂在肚子里,打死也不说;第三,世界上确实有“狗屎运”这种东西存在,我李咏,何德何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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