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健:当爹是个现实主义职业

有了女儿，不再一无所有

崔健25岁就因为《一无所有》成了国内摇滚乐坛的音乐教父和国内身价最高的艺人。但随着更多音乐形式的涌现，摇滚很快败下阵来，众多的摇滚歌手们纷纷转行，开酒吧、卖乐器、做生意……哪怕是崔健，也不得不成为酒吧驻唱歌手。

带着点儿心灰意冷，崔健成了家，太太赵宣是个美籍华人。第二年，崔健做了父亲，有了女儿崔影上。

越是外表坚强的人，心里越是脆弱。崔健很认同孟德斯鸠的这句话。崔影上是午夜出生，崔健觉得自己在那一刹那就完全不再是过去的自己了，责任心一下就摆在那儿了。

该父亲干的事儿，崔健一件不落全干了。赵宣是美国式思维，认为孩子该糙养，只要喂饱了，就可以扔在床上让她自己哭了睡睡了哭这样地折腾。但崔健办不到，他一听到女儿哭就得马上去检查是饿了拉了还是困了。

赵宣不是那种要倚靠着丈夫过日子的女人，她是个专业的摄影工作者。在女儿出生三个月后，她决定回美国开拓自己的事业。

当赵宣在美国奋斗的时候，崔健把自己关在家整整一年，他觉得在家有很多事情可以做，一点儿都不闷：洗尿布、煮牛奶、给女儿洗澡、抱着她晃晃悠悠、跟她说一些她听不懂自己也听不懂的话、抓着她的手在墙上写“我爱爸爸”……那一刻，崔健不像崔大师，而像崔大妈。

不久，赵宣成了美国一家报社的摄影记者。回北京探望崔健父女，她跟崔健商量，两人轮流照顾女儿，这样既不至于疏远了亲情，也不至于让某一方太过疲累。于是，赵宣带着影上去了美国，退隐近两年的崔健复出。

复出后发行的《红旗下的蛋》令歌迷们大失所望，随后发行的《无能的力量》专辑更是几乎没有任何反响。此时的崔健，已不为新青年崇拜。换做以前，崔健必将痛苦万分，作为一个歌手，专辑卖不出去，是多么大的打击！但现在，崔健只是苦笑一下，摇摇头，叹一声“我落伍了”，然后订一张机票，飞去美国看女儿。

未婚的男人和已婚的父亲原来区别这么大：未婚时处处考虑的是自己的前途发展知名度收入，一旦有了后代，想得更多的却是她吃得好不好睡得香不香，有没有生病，学会了几个新单词又画了什么新东西……前者远大而空虚，后者短浅但实在。用崔健自己的话说：做儿子的是理想主义者、当爹的是现实主义者。

崔健承认自己也俗了，因为他开始为“钱”这个东西费神。当初钱来得如山洪暴发，去得似开闸泄洪。他不懂理财，钱全部扔进银行，结果获得了开支票的贵宾待遇。崔健喜欢开支票的感觉——笔走龙蛇地在支票夹上划拉出金额签名，刷地一把撕下来，递给来求助的朋友。

高达七位数的财富在他手里只打了个转，就纷纷乘着支票的翅膀飞走了。忙了几年，除了落下一套房一辆车外，啥都没剩下。

崔健以前一点儿都不担心，但现在害怕这种生活了。来这世上走了一遭，留下了血脉，总不能啥都不给她留下啊。很大程度上来说，崔健认同金钱是表达感情的最好载体。他得好好赚钱多多赚钱，给女儿买她想要的东西，让她过上大家闺秀的生活。

DIY给女儿一座绣楼

赚钱真不容易，专辑没销路，只能靠商演赚出场费。崔健此前只做专场演出，从不接受拼盘演出，但现在他放弃了自己的原则。有些原则在人性面前，其实啥也不是。每个人都不会无缘无故地屈从于权力，除非他有愿意屈从的理由。而崔健屈从的理由坦然而明了——一切为了女儿。

出场费却不是当初那么高的水准了，具体数字崔健没有透露，但他认认真真地一场一场地接，税后的收入被他一笔笔存入银行。对于每笔钱的明细和账户余额，崔健烂熟于胸，他觉得自己只是这些存款的经手人，而所有人是女儿崔影上。

虽然无比热爱赚钱，但每年崔健只一半时间卖命，另一半时间他谢绝任何邀请，只做一件事情——陪女儿。

崔健和赵宣都是极其开明的父母，他们没有送女儿接受任何形式的正规教育。崔影上在美国只学习英语和英美文学，然后额外学一下美术。在国内，崔健送她去私立学校学习中文，请北大中文系的学生给她讲古代文学史。他们都觉得，如果能系统掌握中英双语，且对两国的文学有深入浅出的研究，女儿就是个人才了。

女儿去学校上课，崔健坐在车里等她下课。女儿在家上课，崔健端茶送水，用极谦逊的态度招待20出头的学生家教。有时自己也坐在一边旁听，但从不插嘴，唯恐打扰了女儿的学习。

他用女儿的名字在自己住所附近买了一套房子。这套200平米的复式楼，崔健足足花了两年时间装修，除了基础装修工程的水电路改造之外，剩下的活儿全是他一手完成的：瓷砖粘贴、木工工程、吊顶、门套、灯具安装、洁具安装、地板墙壁凿平、刮腻子、刷乳胶漆、打地龙……崔健一趟趟跑装修市场，一样样挑选最对自己眼缘的物件，拖回来分门别类归置到位。他说，一定要亲自给女儿造一栋绣楼。

这套复式楼墙壁是粉红色，家具是明快的蓝绿风格，地板是反差极大的纯黑色，他给女儿用钢架做出了欧式飘窗，他觉得公主似的女儿就应该有个飘窗坐着往外看风景。床是纯布艺的乳胶床，房间的地板沿着墙壁摆满了女儿最喜欢的加菲猫、KITTY猫、101忠狗、神犬巴蒂、小熊维尼……

这套房子，崔健自己一晚都没单独去住过，每周过去打扫一次卫生。只有女儿回国了，他才陪着女儿入住。女儿住主卧，他在客厅的贵妃榻上睡。半夜醒了，他走到卧室门口听听女儿的动静，忍不住坐在门口的地板上。他说，那种时候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满足感和成就感。

时刻准备着痛揍女婿

在为了女儿奔波赚钱的过程中，崔健有了更多的收获：他演了电影《我的兄弟姐妹》、《太阳照常升起》；为姜文执导的电影《鬼子来了》配乐，获得戛纳电影节评审团大奖；自己执导电影《成都，我爱你》未来篇的《川桑巴》、手机短片《修复处女膜年代》。

因为女儿回国的时候他从不工作，起先女儿一直不知道爸爸到底是干嘛的，只知道他不工作。慢慢长大了，女儿方才明白，这个一手一脚为自己装修绣楼的爸爸曾经那么有名。

崔影上只有一个好朋友，姜文的女儿姜一朗，两人差不多大，也都是中西结合，所以有很多共同话题。每当崔影上回国时，崔健就亲自开车去把姜一朗接过来，让两个小姑娘一起住进绣楼，一住就是好几个月。姜文想女儿了，想接回家，总被崔健驳回：两个小姑娘住在一起，衣食住行我都包了，真想看闺女，自己过来吧，看完了一个人回去，别把一朗带走。

因此，除了讨好女儿，崔健也顺带着对姜一朗有求必应。一次一朗从法国回来，听说崔健正在为演唱会排练，于是去现场看他。崔健马上问她：想听ROCK还是HIP-HOP？一朗毫不客气地回答：ROCK！崔健二话不说，马上和乐队现场为一朗唱了一首《阳光下的梦》。姜文有些吃味地调侃崔健：咱俩这些年的交情，我都没混上点歌的待遇。崔健一点也不客气：那是，我觉得咱俩的交情没一朗跟影上的交情含金量高。

不过，随着女儿一天天长大成人，崔健的烦心事又来了。步入青春期的崔影上亭亭玉立非常漂亮，每次送她去美国她妈妈那里，崔健就放心不下，唯恐哪个坏小子祸害了自家闺女，尤其是美国人的生活作风那么开放。于是，他几乎每个月都要飞过去住几天，像个保镖似的陪着女儿上街外出。

有男孩子冲崔影上吹口哨，他马上横眉冷对；有小伙子冲崔影上抛飞吻，他更是如临大敌……因为美国可以合法持有自卫器械，崔健在一家大超市给女儿买了一大一小两根10万伏特的电击防卫器。大的那根放在手袋里，只有铅笔大小的那根小的他专门定做了一个皮套，可以让女儿把它藏在脚踝处，确保女儿任何时候都有足够的自卫能力。

趁着女儿回国，他又带着她报名参加了一个女子防身术的培训班，让女儿学会如何用高跟鞋、手指、膝盖、拳头、指甲教训那些图谋不轨的色狼。

朋友们笑他简直像个护犊到了草木皆兵程度的母鸡，他说他想弄一件西游记里朱紫国王后身上那件可以长刺的紫霞仙衣，真要有的话，他就算去抢也会抢一件来给女儿穿上。

如今，女儿在美国的时候，崔健只做两件事，演出和锻炼。他一年基本上只接20场演出，剩下的时间就用来锻炼身体，他选的锻炼项目也与众不同——自由搏击和散打。有一次被姜文灌多了酒，他醉醺醺地拍着姜文的肩膀，建议姜文也跟他一起学搏击，这样，当未来女婿对女儿不好的时候，可以去揍他。

女儿才20岁，他就已经为揍女婿做准备工作，多么深谋远虑！

崔健这么说：别觉得我对女儿过于宠溺，你千万要把我当成一个人，因为我碰到的问题会比你们多。比如说像我这个年纪，每年都会有亲友去世。比如说20岁，所有人都在结婚生孩子，30、40岁都在为孩子奔波，到现在都会死几个，因为一代人都会前后脚死，谁也不要想流芳千古，没有千古。大家都要灭的，谁也留不下的。但孩子是可以留下的，他们会把我们的那一点血脉薪尽火传地传下去。对她好，是无私，也是自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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