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散记

转眼又到了冬天，关于这个季节的心情像是守时的落叶一样纷至沓来。这个冬季有点特别，回忆分外多，总是在一个人的时候涨满心田。过了一个不在家的秋天，新生的独立体验终于取代了富足晚餐之后的牢骚。然而最爱的季节就要到来了，还是忍不住女孩特有的充沛泪水。晶莹的东西落下，同班的男生判断我遇到了伤心事。潇洒地拍了拍我的肩，微微一笑，不说什么。喜欢的就是这样的安慰。简单足够。

校园里充盈着年轻的气息，高中学生与初中生相比，笑容也显得理性。没有过多的时间保守秘密，于是与每个投机的人都可以说说过去的故事，来自不同的地方，有一点距离有一点陌生似乎更加有安全感。

同学们裹着毛绒绒的围巾，捧着比毛衣还要厚的书本匆忙地奔走在校园的沥青路上。隔壁班的英语老师每天化精致的淡妆，挽起长及腰的发，穿有一个让人心动的细节的衣服，常常开一辆银白色的CITY，优雅地吸引一群人的目光。欣赏她对职业美感的尊重，因此觉得魅力这词很适合她。

我知道一定还有一些人，也在这里默默地观察着周遭，用属于自己的眼光。有时候会喜欢独处，有更多的私人时间，可以安静地沉淀内心层出不穷的想法，或者灵感。

现在的学校只允许留短发，早在八月底的军训前夕就把蓄了两年的长发剪下了。那天挑了一个短发的发型，7号的理发师，在名为绿叶的发型室里，看着它们絮絮地落下，纷纷扬扬，告别长发飘飘的年代。其实是很不舍得。看着身边的短发女孩。带着一点青涩一点点高傲和一点硬朗的眼神，睫毛在细碎的刘海下神采飞扬。

正是秋天，喜欢傍晚放学的那段时间，绚丽的火烧云和红色的落日，就算不用登楼，在市郊的校园里也别样清晰。饭堂里，看见两个女孩，挎着白色的包，排着队，柔和地笑着，叫了一份小巧的菜，找了一个角落坐下，微笑地透露含蓄的心事。

这一年的九月有许多夜晚都在同寝室的女孩午夜的哭声中度过。可是开学一个月内我却没有流过一毫克的泪，在寝室中实属罕见，于是被无奈地列入了冷血一族。其实不过是不再想用感性的泪水矫情地浸泡日子了。或者小时候上过全寄宿的幼儿园，偶尔喜欢依赖却不太害怕身边没有依赖的生活。又或者年华所致，注定要成为独立分离的个体。虽然没有想过要当个女英雄女强人，但始终觉得独立的女子是美丽的。聪慧的头脑清醒的生活独特的品味。会由衷地赞美一个人和沉着地批判一样事物。充满着知性美。

有很多个早晨我赶在5:30之前起床，6:00之前离开宿舍。那是天空最美丽的时段，即将破晓，苍穹氤氲着浓浓的玫瑰紫。学校在市郊。还没隐去的城市霓虹灯在天空中映出一片迷幻，呈漩涡状铺盖过来，用泼洒的语调倾诉着醉生梦死的故事。最终幻想里面某种意象仿佛在这种宁静和不宁静中悄悄弥散开来。校园里还是一片惺忪的状态，饭堂的白炽灯勤劳地撑开明亮，广场上落了一些白色羽毛。让人遐想。以为有夜归的白鸽降临，后来小T告诉我是傍晚时在广场上飞来飞去的羽毛球所为。

等到天再亮一些，同学们都鱼贯离开宿舍或饭堂，慢慢地走，带着早晨的表情和气息来到运动场。

中秋节那晚有一个以前同学的聚会。逢国庆节，回到家里。像从前一样，聚在小汇家三百方的楼顶上，挂起琳琅的纸灯笼，到龙山买来烟花，围着两个放了热红炭的炉子烧烤。烟花升起：绽放在我们的谈笑中；烟花叛逆，本来已经被禁止燃放，却依旧在年轻的手中生出，在空中发出一声喧嚣的长鸣。似乎觉得自己离他们的生活远了。旧同学们其实并没有各奔东西，多是上同一所高中，在以前的小城里，他们安逸的笑容让我温暖又惆怅，不是准的变化，只是每个人的追求已经相差甚远。各奔东西的原来只是每个人的未来。

后来和小Q在夜色阑珊的文化广场散步，小城里的街灯远比城市的霓虹温情，靠近家的地方就是让人心安。一边走，一边听她说她的生活，听她说她渐归平伏的心事，不知不觉地，又像是回到了某个夜晚放学时和她回家的路上，捧着熟玉米或烤红薯，裹着复古风格的围巾，或者会有同行的男孩哼着那一季流行的温柔的歌曲，骑着自行车任由冬晚的风撩起长发，街灯在一边排成一行光路，通向未知的远方。

走着走着，我们在一盏橘黄色的路灯下停下。看着眼前双鱼座的小Q温婉的脸颊，我情不自禁地从侧包中取出一块小镜子和小梳子。小Q眨了眨眼睛。停下。惊喜的目光。笑着。看我。

小Y你没有变。真的。她突然说。你以前也是这样喜欢把小镜子小梳子带在身边的，随时拿出来。因为你喜欢照镜子。

是的，几乎所有女孩都喜欢镜子这样的小物。灵动而奇妙，给人带来梦境和遐想。记得那个希腊神话中的美少年Narcissus，守在冰静的水边，与自己的影子恋爱。我会记得那位喜欢水仙的女作家的忠告，永远守着属于自己的一方净土，懂得给予自己爱和赞美，同时记得把爱递给别人。是的。

我停顿了一会儿，对小Q说：我想拥有有所奉献的旅行。

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不拒绝流眼泪，因为从来不觉得眼泪是懦弱。眼泪代表纯真和勇气，是穿过人山人海中千万张冷漠的面孔，传递本质的使者。我还相信爱。所以允许自己留着一份纯真的权利。只有内心深处纯真的人，才有足够的勇气追求属于自己的生活而不致于归顺和屈服于遭遇。

亦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喜欢不一样的生活，不是我的浮躁，只是不喜欢永远站在―个地方看世界，那样会让人狭隘。喜欢悲剧的人比较清醒，喜欢旅行的人比较生动。喜欢挑战的人比较不安分，喜欢变化的人比较灵活。

近来几天天气持续阴霾，校园像一个秋天的风镇一样灰凉灰凉的。常常在还没有放学时就被饥饿袭击。天黑下来时会落下看不见的小雨，浇得地面湿漉漉的，南方的树木依旧不可抑制地冒着嫩芽，青苍无比，无所顾忌地焕发生机，让人误以为是春天突然降临。

到了十一月，倾盆的冻雨终于降临了，等到这些雨日过后，就开始转冷，便是真正的冬天了。那些温暖的衣服至今还带着我喜爱的色调挂在家里的木衣柜里没有带来。在我返校后的一天是冻雨降临的日子，潮湿取代了秋日遗留的干燥，同时我再次为不听妈妈的话付出代价。

十一月的末尾我终究还是感冒了，清了两天的假回了家。带着病背着塞满书的背包自己乘车，一路看着入黑时城市斑驳而璀璨的华灯，看着车水马龙的车和脚步匆匆的人，作为一个新到的过客，有着秘密的和落寞。

回家的感觉真好。只是觉得无论怎么也无法数清母亲的好，有一利暖是无法偿还的。

十二月就这样来了，温度流逝飞快。另外的一年靠得很近，春天似乎不太遥远，下一个生日也不太远了。

想暂且单纯点，放慢脚步，把拥有的安置，把黯淡的遗忘，把浮华的冻结，把追寻的定位，把永志不渝的保鲜。

看着满眼的风，想起远方的小初，某个晚上看她说她听见船靠海港的汽笛声。我躲在蓝色的被子里，正用红色的手电筒照着―个关于灯塔的故事。熄了灯，转过身，看见莹自的月光。打开手机，对着发光的荧屏，听到火车滑过铁轨的扎声，金属在温暖地碰撞着，在月光下打开梦仙的布袋，把故事放出，像白色的幽灵，轻柔地飞向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