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宝石的光芒

古人认为，某些宝石与一年中的不同月份有关联，在其“影响”下出生的人物意味着幸运或重要。佩戴诞生珠宝的风俗始于18世纪的波兰，此后便传遍整个世界。

我是一个骑士。一般来说，骑士只需要带着宝剑和盾牌，以马(最好是白马)为交通工具，四处旅游，碰到漂亮姑娘立马跪下献花就可以顺利毕业，然后当子爵，当伯爵，当公爵。问题在于，我父亲送给我的骑士礼物不仅有流行的面具、帽子上招摇的羽毛，更留给我一个名叫分光镜①的神奇玩意儿和一张关于世界上最珍贵的十二颗宝石的地图。

关于我的家庭情况――其实还算好啦，有两个庄园(父亲说有钱嘛，住一座，闲一座可以以后租给电影公司拍鬼片)，五个农场，一百多位仆人。不过我家的家训是：孜孜不倦，永恒追求。所以我们一家人从没有任何一刻觉得自己富裕过，也不知道真正的富裕是什么样子。直到我从父亲手中接过藏宝图，我才貌似看到了对财富追求的尽头――我相信那十二颗宝石已经是人间财富的极致。于是我把家训在心里头默默篡改：孜孜不倦，追求永恒。于我来说，那十二颗宝石即是永恒。

仗剑、持盾、执卷、骑马。

为纸上传说梦中的宝石，我自今朝浪迹天涯。

一月的时候，我在亚利桑那找到了第一颗宝石石榴石。据说诺亚方舟在漫无边际的洪荒中漂流时，诺亚曾把这颗宝石挂在那只载满生命的小舟上。石榴石立刻散发出柔和光芒，那微弱又倔强的光芒冲淡了孤单的、未知前程的黑暗，也温暖了沉浸于忧郁的人的心灵。佩戴在身上可以抵抗疾病的侵入，还被认为是信仰、忠实和真诚的象征，旅途平安的保障，我乃远行人，需配石榴石。

从一月走到五月，走过草海荒漠，除了四月的诞生石，我找到了紫水晶、蓝宝石、祖母绿。六月的时候，我来到海岸边。传说六月诞生珍珠，这里的人都相信珍珠是上帝之泪。我听这个传闻的时候，心里怀疑是不是因为上帝只有在六月才允许自己掉泪。上帝啊上帝，其实哭泣也不算罪，最好泪飞为雨，掉下来的全是珍珠。不过上帝的泪很不容易凝结，无论我是伸手、捧碗还是端盆，接住的明明都只是些水……

“傻瓜!珍珠都藏在牡蛎里。”一个牧师打扮的小矮人从树丛中走出来说。

“你是谁?”我抱着我的盆呆呆地问。

一眨眼，他跳到我眼前来，蓦地抢过我的帽子，戴到自己头上，我的帽子对他来说大了些，立刻遮住他的大半张脸，我看不到他的眼睛，只听他用调皮的口吻说：“你看不出来吗?我是珠宝家！”

“珠宝家也是需要资格证明的，先生，能给我看看你的证书吗?”

他摘下帽子，用食指指着我的脸，用气愤又夸张的语调说：“你不相信我?我不用给你看我的学历证书。我知道你身上有几种宝石――我想你这个菜鸟非常需要我这样的精灵为你讲解宝石知识。”

他抓住了我的软肋，我申明并不是我相信他，而是我太想知道我手中的宝石来历、性格、爱好，于是我把我身上的四种宝石老老实实掏出来，放在沙滩上，一一排列。阳光下，五种宝石折射出耀眼的光芒，如七色彩虹一般，美丽得让浪潮自惭形秽，节节败退。

“这是紫水晶。”那个珠宝家举起一块紫色宝石，对着太阳，轻轻旋转，“具二向色性②，从不同的角度观赏可以显示出蓝或红的紫色调――你看!对……看见了吗?――我想你需要了解一下宝石为什么能如此璀璨夺目。宝石的颜色大多取决于其吸收光的方式，白光是由彩虹的颜色所组成，当白光照在宝石上，有些光谱被‘选择吸收’，而未被吸收的则穿透或反射回去，因此赋予宝石颜色。”

我瞪大眼看着他，他只轻蔑地笑笑，看来早算到我会有这样的反应，放下紫水晶，他又抓过一块绿色宝石，随口说道：“这块祖母绿，美丽的绿色得自铬和钒。六方体，要我说说他的属性吗?哦，硬度③7．5，比重④2．71，折射率⑤1．57～1．58。”

我对他越发崇拜了，这时他说：“把你的分光镜给我。”我便毕恭毕敬双手捧着这个魔法镜，献给我的偶像。

“许多宝石看似相同，要靠分光镜来鉴别每种宝石独特的吸收光谱⑥，作为三月和九月诞生石的蓝宝石并不都是蓝色的，还分为蓝、天蓝、蓝绿、绿、黄、橙、褐、灰、黑及无色等多种颜色，这不过是由其中少量的金属氧化物质引起的。我见过白色蓝宝石、紫罗兰色蓝宝石、黄金蓝宝石、绿色蓝宝石、黄色蓝宝石，不过还是得承认，这是我见过的最漂亮的一种蓝色蓝宝石。它硬度高，多向色⑦，美丽不可方物，被称为‘天国之石’，波斯人认为佩戴蓝宝石可以让人免遭嫉妒，蒙受神的垂爱。”说着他把那块蓝宝石放到我掌心里。

哎，你们说，碰到这么个高人，是不是缘呢?我乐了一阵，终于想到要邀请他和我一起去寻找剩下的宝石。“我拜你为师吧!老师，我有一张寻宝地图哦!”我炫耀、讨好、陪笑。

“其实这些东西也没什么意思啦，不就是些化学分子组合了一下的石头而已嘛。要跟你跋山涉水，可值不得――但是――为什么我觉得我们很有缘啊……”就这样……我们开始了接下来的行程。“我们可以去印度，那里有着丰富的宝石资源：蓝宝石、黄玉、绿玉、猫眼石储量丰富得如同紫水晶、月长石、红宝石一样。过去，印度对珠宝的需求很大，自己不出产的可大量进口：埃及的绿宝石、中国的绿松石、地中海的珊瑚、阿拉伯海的珍珠。印度‘宝石王国’的垄断地位持续了2000多年，直到1725年巴西发现了钻石，这种情况才有所改变。”

“我一直在找阿拉塔。它也许是一座城，也许是一个王国。有人说阿拉塔在今天的亚美尼亚，有人说在伊朗西部。经书上说，阿拉塔连城墙上都镶有宝石……”

我们一路走，老师一路说着珠宝的知识，说那些倾城倾国的珠宝，是如何引起一场战争，如何让一个国家灿烂，如何让一个城市灭亡……

我们就这样一直走啊走啊……去巴西、哥伦比亚、斯里兰卡、澳大利亚、马达力口斯加，还有俄罗斯，去非洲和墨西哥……那些宝石的集埋之地。我们在缅甸找到了红宝石，此时我也是一个珠宝家了，我知道红宝石和蓝宝石一样都叫刚玉，化学成分都是三氧化二铝(Al2O3)，包括红、粉红、橙红、紫红、褐红等颜色，其红色主要是由化学成分中所含微量元素――铬所造成的。八月的诞生石贵橄榄石，是由于铁的存在而呈现橄榄绿或深绿颜色的。十月的蛋白石是硬化的二氧化凝胶，含5～10％的水分，我们得去充填着沉积岩的孔洞或火成岩中寻找。紧接着十一月的诞生石黄玉和十二月的绿松石都被我们找到了。

最后一颗宝石，是四月钻石。

我们来到了地图上所指示的矿区。按地图的提示挖地三尺，只发现一块黑色的矿石。

“看来，最后一颗宝石，需要我们自己磨制。”我的珠宝老师叹气说。

我静静地在一旁看这个小矮人如何忙碌地把矿石切磨、抛光，对钻石的顶、腰和底逐一刻面⑧，仿佛看到了岩石是如何因火山喷发或受侵蚀而聚合压缩埋于地下，具有宝石特性的矿物分布在了岩石和岩石衍生出的宝苕沙砾中，千年万年，又如何被我们发现……最后，我的思绪和我的眼睛终于停到珠宝矮人的手上――他手上捧的是一颗无比璀璨、无比绚丽的钻石⑨！我只知道，我现在已经不能呼吸了……

他也一样，对着那美好的永恒的宝物，有生命的事物站在这里似乎都是一种亵渎。

过了很久，我昨昨舌，吞了一口口水，终于说了一句：“老师，你教过我，其实钻石和石墨一样，都不过是碳分子而已……我看，你就快把这块碳分子给我吧!”

注释：

①分光镜：用于观察宝石吸收光谱的仪器。

②二向色性：从不同角度观赏时，宝石呈现两种颜色和色调。

③硬度：硬度是宝石的基本性质之一，可由其抗磨损的能力来测量。每种宝石都能用莫氏硬度表来试验并分类，赋予每种矿物从1到10的一个数值。莫氏硬度表是德国矿物学家莫斯发明的，可针对矿物的相对硬度进行分类。他选取10种常见的矿物，将其按“擦痕度”顺序排列：一种矿物能磨损硬度较其低者，则可在其上划出擦痕。

④比重：与同体积的水的重量相比后得出某一材料的密度。

⑤折射率：当一东光与磨光宝石相遇时，有些光被反射，大部分则穿入宝石。因为宝石的光学密度与空气不同，所以光的速度减慢，并偏离最初的线路(折射)。宝石内光线的折射量称为折射率。折射率及折射有助于宝石的鉴定。

⑥吸收光谱：从分光镜中透视宝石时，所看到的深色线条或光带图案。

⑦多色向性是指从不同的角度观察宝石时，它转变成另一种或多种颜色或色调。

⑧刻面：塑造宝石最常见的方式是将其表面切磨成若干个平面。称为“刻面”。由于每块宝石的形状都不一样，或者内部存有瑕疵，或者为了保留重量，因此不可能琢成理想的款式。然而切磨的根本目的在于使宝石明亮、闪烁，显现夺目的“光彩”。力了这个目的，刻面的大小，数量和角度都必须经过精密的数学计算。

⑨钻石：琢磨加工过的金刚石叫钻石，是最贵重的宝石。化学成分是纯碳。颜色以无色透明和黄、蓝等各种淡色为多见。硬度为10，是已知的最硬物质。因其高折光率和色散特别强，故显现出金刚光泽和灿烂闪光。天然金刚石常加工成由若干个多棱和反光面组成的宝石，反光棱面愈多，宝石愈光芒夺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