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广禄 京剧需要大文化的修炼

时间:2022-10-14 05:17:57

孟广禄 京剧需要大文化的修炼

一出好戏可以唱200年,这就是整个中华传统文化的魅力。青研班各个课堂老师对学生的关心和培养就两个字:真诚。这种真诚创造了一种京剧学习“圣堂”的环境,出了青研班仍然要力求每一点、每一丝都让观众有个回味,有个嚼头儿,非如此真是对不起自己“研究生”的学历。

――孟广禄

人物简介:孟广禄,毕业于第二届中国京剧优秀青年演员研究生班,现为天津青年京剧团国家一级演员,裘派花脸。

什么是一个演员成长、成功的关键?

现代教育理论大多认为考试的名次并不能代表一个人的能力,但对出身贫寒的求艺者而言,名次往往能改变一个人的命运。1979年,16岁的孟广禄在第二次应考中以天津市第一名的成绩被中国戏曲学院录取,而当年,中国戏曲学院在天津地区仅有一个名额。

从四岁遇到自己的第一位京剧启蒙老师开始,孟广禄的京剧生涯无处不闪烁着平凡中孕育奇迹的生动光辉。

“不要紧的事情往往是最要紧的”

在中国戏曲学院学习的四年中,孟广禄受益匪浅,任课的老师全是京剧名家,孙盛文、侯喜瑞、张洪祥、林盛卒、马名群、赵荣欣,每个人的名字在京剧界都是响当当的,在名师的指导下孟广禄的京剧水平突飞猛进。

在天津孟广禄先后得到李荣威、夏韵龙的教诲,又拜钳韵宏为师,后又向京剧名家李长春学艺,技艺大进。当时的天津市市长李瑞环,正在倡导京剧“先继承后发展”,让年轻演员遍访名师、求取真经。于是,发现了孟广禄潜质的李瑞环给时任山东省省长的李昌安写了一封信,希望能促成孟广禄拜方荣翔为师。孟广禄与天津市青年京剧团的两位负责同志带着李瑞环的亲笔信,来到了济南。当时方荣翔身体不是太好,但还是热情地给孟广禄说了半天戏。孟广禄领会特别快,一经老师指点,便心领神会。方荣翔高兴地说:“广禄这孩子很聪明,领悟力特强,嗓音也很好,将来必成大器。”这句话对孟广禄鼓舞很大,点燃起他心中希望的火花。就这样,孟广禄终于学到了诸多裘派代表剧目或唱段,从中领会到艺术精髓。

到1998年准备到中国优秀青年京剧演员研究生班读研的时候,已经名满天下的孟广禄却面临着在别人眼里很不重要的问题――与老师的充分沟通。他当时已经是天津青年京剧团的领衔主演,演出量大、社会活动多,除了周末要回天津演出外,和其他同学一起上理论课的时间有时也难以保证,怕学不到东西更怕影响到其他同学,孟广禄十分为难。他找当时研究生班的班主任张关正老师详细讲了自己的难处,张关正非常爱护他,动用学校的一切资源为他创造学习条件,实在听不了的课还专门为他录像,又以学院的名义,一方面帮他推掉一些不必要的应酬,另一方面还充分调动天津青年京剧团的积极性,在电视和其它演出平台上为包括孟广禄在内的研究生班学员创造更多更大的实践平台。与研究生班老师的深入沟通与积极配合让孟广禄做到了学习与工作两不耽误,不仅系统地学习了中国戏曲的理论知识,更横向地借鉴了中外多种戏曲、戏剧的精华所在。在孟广禄的京剧生涯中,他学会了把每一场演出、每一次学习都当成自己的第一次,以“第一次”的认真态度在每场演出开始之前,孟广禄都要把整场戏在舞台上走一遍,几十年如一日,从无例外;以“第一次”的眼光重新审视各家所长,绝不马虎。

孟广禄好交友在圈内十分出名,但他从不做“下周有事,这周请客”的事,与此相反,他相信“不要紧的事情往往是最要紧的”。孟广禄与于魁智是中国戏曲学院的同窗好友,后又成为1998年“青研班”的同班同学,交往甚密。但他俩却是真正的“学友”,从没在一起喝过酒,最多的交流是在青研班课余、在外地演出散场之后的彻夜长谈。他们探讨唱腔唱段,分析戏中人物,琢磨身段动作。每年除夕之夜12点,两人都准时通话,互祝“身体健康,噪音宏亮,好自为之。”默契非常。2007年于魁智的岳母患癌症住院,知道信儿的孟广禄从天津背着耳朵眼炸糕送到医院,打开包时炸糕还是热的,让于魁智的老岳母激动不已。

要对得起民族的“大文化”

从京剧“青研班”毕业以后,各剧种、东西方各种戏剧演绎方式的观摩,让他突然意识到这种跨流派、跨剧种的教育在中国和世界传统文化传承史上恐怕也是独一无二的,是划时代的。京剧诞生以来,一出好戏可以唱200年,这就是整个中华传统文化的魅力,国家的重视使青研班创造了恰当的文化传承的环境,使青研班扮演了这样一种文化守护者的功能,青研班各个课堂老师对学生的关心和培养就两个字:真诚。这种真诚创造了一种京剧学习“圣堂”的环境。出了青研班大家仍然力求每一点、每一丝都让观众有个回味,有个嚼头儿,非如此真是对不起自己“研究生”的学历。

孟广禄觉得,京剧就是要“美”,美才对得起观众,对得起观众才不辜负尽心尽力推动京剧发展的学者和领导。自己以前的剧目、流派乃至生活中一言一行莫不是在一个民族的“大文化”氛围中。个人娱乐是小道,“文化是养心的。因此,代表着民族文化方向的大文化,应该是高雅的民族艺术。”此前,一出戏就是一出戏,而此后,所有的京剧剧目乃至戏曲文艺都是血脉相连、共同进退的。孟广禄说,作为一名京剧人,在付出很多心血之后,能看到中国戏曲蓬勃发展是他最大的心愿。

有了这样的判断,他的戏路更宽了,他在大大小小的演出中甘为其他名角、年轻演员当配角、演反派。自己的裘派花脸艺术,他更是坚决地进行了反思与创新。“跪着学古人,起来做自己”,在裘派经典剧目如《铡判官》这样的戏上,孟广禄的师父方荣翔先生已经在裘派创始人裘盛戎先生的基础上做了大胆改动,加了对唱,丰富了板腔。到了孟广禄这一代,他觉得包公的唱还不足以抒发到阴间去和阎王对峙、斗争的决心。所以在“包公查明真相后”,孟广禄又加了一大段的西皮,2008年空中剧院河南行,台下观众一片沸腾,叫好声如潮似浪。大家听得过瘾,更觉得新段子“加得酣畅痛快”。

在天津青年京剧团为孟广禄量身打造的京剧《郑和下西洋》中,孟广禄以郑和七下西洋的史实为依据,融合了民间传说及学术研究成果,进行了大胆合理的艺术想象,以京剧为主体,有机地结合了交响乐、歌剧、音乐剧、舞剧等诸多艺术形式。在群戏方面既有传统的武打,也有中国、东南亚、阿拉伯、非洲的土风舞蹈。传统的锣鼓点换成了西洋交响乐,但京剧演员们并没有感到不适应。“这是一部千年戏曲与百年话剧交融的作品,可遇不可求。”孟广禄以花脸的身架塑造了郑和的形象,不挂髯口,不勾脸,完全以动情的演唱征服观众。他说:“这是对我京剧艺术功力的又一次挑战。历史上的郑和是一个太监,这就要求我在化装上不能带髯口,脸不能描得太黑;在表现人物的喜怒哀乐时,也没有采用传统戏曲人物常用的程式化动作,只靠眼神、身法来表现人物的内心世界,准确地表现出了郑和果敢刚毅却又内心压抑的复杂性格。我在这上面花了很多心血。” 其中《妈祖》一段,抒发了主人公面对自然的无限敬畏,令人浮想联翩。孟广禄激动地说:“唱了40多年花脸,这是我最喜欢的唱段,我想把它作为我的代表作。”他感叹道:每唱这出戏,那种人与大自然紧密相连,长在骨头里的民族情怀自然而然地聚集到脑海,观众也正是被戏中的种种情感所吸引、所打动。

2009年5月,第24届中国戏剧梅花奖揭晓,孟广禄凭借《郑和下西洋》再次获得梅花奖。

京剧的春天

在近期集中了中国新老几代京剧名角,以实景舞台为突破点的大型新编史诗京剧《赤壁》中,孟广禄用裘派的铜锤花脸来刻画曹操,颠覆了以往架子花脸的表现形式。震撼全场,赢得了各年龄段观众的掌声与喝彩。该剧四轮37场演出平均上座率达95%、八万余人观看、并曾走出国门登上纽约时代广场大屏幕,无论是市场效益还是社会影响,都达到中国京剧新的巅峰。

中国京剧界一点一滴的改进和观众的热烈反馈,让孟广禄确信“京剧的春天已经来了”。而首先拥抱这一春天的,正是包括他在内的以“青研班”研究生们为代表的这一批新生代。他认为,?京剧发展到现在已有近两百年历史了,从最初的“四大徽班进京”,到后来的“国粹”桂冠,京剧以它独特的艺术魅力,成为世界艺苑中的一朵奇葩。而中国的文化有很大的包容性,除了“大文化”外,还有各种“小文化”。并不是说民间小调的小文化不好,只是,中华民族的大发展更需要的是大文化,是历史沉淀下来的高雅文化,这才是文化教育中必不可少的。这种站在文化塔尖的大文化,无法拿金钱来衡量。正是从这意义上看,他们这批青研班的研究生们,实在是任重而道远。

如此,已经功成名就的孟广禄从不停下问艺求师的步履。在师承上,他深感需要从包罗万象的艺术土壤和丰富的生活土壤中汲取营养,需要在文化上修炼自己,提高自己的素质。由此,产生了孟广禄问艺欧阳中石先生的一段佳话:孟广禄一直敬仰欧阳中石的为人与艺术造诣,他坦言“学艺者什么时候都得有师傅,师傅是一面镜子,能照出自己的成就和不足,更能提拔和点拨自己向更高一层迈进”。拜师当日,欧阳中石特意将一方刻着“石门下”三字的印章送给孟广禄,勉励他今后为中国优秀传统文化的发展挑起自己的担子。

“艺术观和人生观是相同的,要学会站在别人的立场上去想问题,知道观众到底想看什么,并在这个前提下踏踏实实地把自己的作品锤炼好。”孟广禄认为,中国京剧的传统戏宣传的都是惩恶扬善,是中华民族优秀传统美德的展现,具有陶冶情操、美化心灵的功能。只要演员全身心地去投入,用满腔的热情去回报观众,精益求精地去对待艺术,并与时代紧密结合起来,不愁唤不回观众,也不愁没有市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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